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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别人的城市(贰)

将近一夜的火车,把老奎的骨头架子都快逛荡散了。火车上闷热拥挤,好不容易在中途捞到一个座位,正想好好眯一觉时,他看到了邻座那儿有几个小偷。那几个家伙围着一熟睡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人很熟练地从那人怀里掏出一大卷子钞票,吓得老奎差点没叫出声,急忙紧闭上眼睛,手也下意识地摁在自己藏钱的地方,再也没有挪开过。这让他很累,虽然那几个小偷转眼就不见了,但老奎还是很紧张,感觉站在过道上的人差不多都是贼。

这紧张一直到老奎下了火车出了站口才稍微有所缓解,暗自庆幸的同时,不得不佩服媳妇的细心周到,然后长长地嘘了口气。

省城可算到了。

一出站口老奎就明显感觉到,省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在他的记忆中,原来火车站前有座高大的毛主席塑像,毛主席挥手指的方向就是正南,他还曾站在塑像前双手掐腰照过一张相片呢。现在那塑像不见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连毛主席都给整没了,这变化还不算大呀?!

没有塑像老奎也不发懵,鼻子下面有嘴巴多打听就成了。他要去的地方是中山路,然后再找到香格里瓜酒店,然后就能见到女儿香香了。中山路好像很有名气,问的两个人都毫不犹豫地指出相同的方向,顺马路向西走,两站地的路程。老奎心里很高兴,全然不顾脚上箍得越来越紧的皮鞋带给他的痛苦,迈开大步咚咚地往前奔。

没走出多远老奎就开始发愁,哪里有茅房让他撒泡尿呢?

其实昨晚在火车上想舒服地眯一会儿时老奎就有了尿意,都怪那几个小偷,不但觉没睡成,还把尿吓了回去。现在心里一轻松就又想起这事儿来了,而且还来势汹涌,一刻也等不及的架势。老奎焦急地四下里张望,街道两旁即使是旮旯犄角都被商铺挤占着,哪里有茅房的星点影子。赶紧去打听吧。他来到一报亭,里面有一很胖的中年妇女。老奎问:

“同志,我打听一下,茅房在哪儿?”

那女人白了老奎一眼,冷冰冰地答道:“不知道。”

这人怎么会这样啊,一点礼貌都不讲……转瞬间老奎又想起了什么,可谓算得上是急中生智了。从电视里以及和别人聊天时老奎得知,现在城里已经不兴喊同志了,男的要叫“师傅”或“老板”,女的要喊“小姐”或“太太”,茅房也改称洗手间了。老奎不明白洗手和上茅房拉撒有什么共同之处,不过现在他可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还得理清思路不耻下问。他仔细推敲了一下用词,然后尽可能地把脑袋伸进报亭更多些,冲那女人问:

“小姐,请问茅……洗手间在哪里?”

没想到那女人这回更凶,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老奎脸上:“你妈才是小姐呢,告诉过你了,不知道!还茅房呢,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真农民,快远点站着,别挡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灰头土脸的老奎十分生气,这娘们怎么这么无理,也太牲口了,老奎真想好好教育她一通告诉她什么是“五讲”“四美”,可架不住情况紧急连生气的工夫都没有,只好转回身再问别人。这回他找了个年岁较大的拄着根拐棍的老头,正如所料,那老人家就比较热情,告诉老奎沿人行道向前走一百多米就会发现路边的一个公厕。老奎就走,走走跑跑,估摸着差不多有一百多米了,左右踅摸也没见有茅房模样的建筑啊,就赶紧再问,这回问的是一老太太,老人家也比报亭女人强,很热心地向老奎指点着,不过口音很方言,老奎听不懂她叽哩哇啦说的是啥意思,只能从手势上推测出是让他再往前走。那就赶紧走吧,真有些憋不住了呢!没走几步,老奎看到了路边一座灰色建筑上写有“公厕”俩字,可那座公厕是在马路的对过。马路中间有很高的栅栏挡着,连个大些的能容一个人钻过去的缝隙都没有,翻过去也不可想象,两边马路上的车辆拥挤得恨不能连水都泼不进去,老奎真想自己能有双翅膀飞过去,或者有点离奇的功夫能让腹中迫不及待的那泡尿穿过马路撒到对面公厕里。怎样才能到马路那边去呢?没法儿,还得打听,这回老奎顾不得挑选年龄了,逮到个人就问。一个穿吊带裙子的姑娘告诉老奎,说再往前走一百多米有一过街天桥……就在那一刹那,老奎的脑袋“嗡”地一下,还需走两百多米令他哭的心都有了!他又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这路边要是有片庄稼地该有多好啊!没有,一切都是毫无遮拦明晃晃地,根本就找不见一处背静的地方,连个胡同都没有。还能怎么办?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吧!

路上的人都侧目打量着呲牙咧嘴痛苦万分的老奎,还有一些人主动给他让开道路。老奎蜷蜷着身体,一手拎兜一手捂着下身,大腿夹得绷绷紧,单靠小腿快速倒腾着,姿势和鸭子差不多。这就是城市,他在心里说,这就是城市,****的城市,上个茅房都这样折腾人……天桥的漫坡很长,下桥后老奎就再也憋不住了,一股股的热流顺着大腿流淌下来,他还在努力坚持着,努力将闸门关紧些,再紧些……公厕终于到了,老奎一头扎了进去,手忙脚乱解裤带时思想就有些放松,那泡尿大半都撒在了裤子里,还有一些灌进那双干渴很久的皮鞋中,还好裤衩上缝着的那四百块钱靠近腰部没有被湿到。厕所里很阴凉,望着洇湿的裤管,满头大汗的老奎心里和上了霜一样。

万分沮丧的老奎走出公厕,公厕收费老头正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对他怒目而视。撒泡尿要交五毛钱,老奎很不情愿,再者说,那尿一多半都留在了自己裤管里了,即使交也应该只交一半才对。老头说这是规矩,只要从这里一进一出就得交五毛钱。老奎心里正火着,最重要的是见那老头一副若不经风的干巴瘦样就有了底气,就赖着不交钱。最后老奎说光天化日之下不能你说多少就多少吧?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凡事得讲个道理,现在是共产党领导人民奔小康,讲究依法治国,坚决制止乱收费,撒泡尿收五毛钱,是哪个法律规定的?……

那老头被老奎这着三不着两的几句话给逗乐了,再一瞧老奎的裤子就明白了个大概,就懒得掰扯挥挥手让老奎走,不收钱了。

老奎心里那叫个美呀,一扫因为尿裤子而留下的阴霾,变得拨云见日阳光明媚。这不单是因为省下五毛钱,而是他把一个城里人给说得理屈词穷搭不上话茬,让平时总懊恼自己嘴笨的他很有些成就感。

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当空,大街上闪动着热腾腾的袅袅气浪。老奎在一个花坛边坐了下来,用兜子挡在裆部,脱下鞋,褪下袜子,分别摆在花坛上,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赶路人出汗太多而晒太阳呢。虽然光着脚丫子不太好看,但总比湿着裤子的样子强些。他点上一颗烟,无比惬意地观赏着来往穿梭的车流,心里想着这城里人也很是遭罪呢,大热的天还得奔忙着四下里讨生活,自己若是在家这大晌午头的肯定会猫在阴凉处,啥也不干或是睡上一觉……正想着,忽然间他愣住了,就见马路对过,在他向那位穿吊带裙子姑娘打听怎样才能横穿马路的地方,和自己身旁公厕正对着,也有一家公厕。刚才自己怎么没看到呢?多余遭了两百多米路的罪……这一下,老奎又开始对自己不满意起来。

吸了两根烟,裤子也就差不多干了,穿好鞋袜继续赶路。

在中山路的末尾老奎终于找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在确认只有香格里拉而没有什么香格里瓜后,老奎就进去找香香。门童很客气,不厌其烦地向老奎解释这酒店主要是住宿,然后领老奎到二楼的餐厅询问,得知那儿的领班和服务员都没有叫香香的,又到客房部询问,还是没有。老奎很上火,这可咋整,香香明明说她在香格里拉酒店工作,这里没有还怎么找?

于是老奎便出门给家里打电话,当然是先打到二柱子家。电话是大口袋接的,当她听出来是老奎的声音后,惊奇地问老奎现在何处,老奎撒谎说自己在镇上,大口袋二话没说撂下电话就跑去喊老奎媳妇。

其实老奎是很愿意和大口袋多说几句的。大口袋当姑娘时是外村人,当然那时她还不叫大口袋。她的名字缘于她长有两只硕大的****,据说有一天她洗衣服时孩子嚷着要吃奶,为了不耽误干活,她解开衣扣,把****从肩膀处甩到后背上给孩子吃,多么地神奇啊!大口袋这名字也就响当当地叫开了。当然这只是传说,老奎偷摸打量过大口袋胸脯好多次,她那地方看上去是比一般女人要大出许多,但也不至于会像别人白话的那样。大口袋身强体壮,长得却一点不侉,而且还不太本份,这样的女人让男人不想入非非都很困难。

没一会儿,老奎就从电话里听到大口袋和自己媳妇的嬉笑声,由远及近。也真拿这俩女人没办法,就像前天打架的不是她们俩个一样。老奎向媳妇汇报了来城里后找女儿的情况,当然尿裤子那事儿他没说。媳妇在电话那头哼哈地应付着,显然她是不想让一旁的大口袋知道自家的事儿。后来老奎问媳妇下一步还咋办,说不行我就先回去吧反正闺女说中秋节就会回家的,媳妇在电话那头恶狠狠地说老奎你给我听好了,你要不那什么就别回这个家!想了一下媳妇又用缓和的语气让老奎傍晚时再打电话过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家了。付了一块三毛钱的电话费后,老奎先找了个背净处将兜子里剩余的嚼物消灭干净填饱肚子,然后就在街上转,想先把自己安顿下来。走了好多家宾馆旅社,最后终于在一塔楼处找到一地下室改装的小旅馆,一天二十块钱,虽然老奎还是觉得有些贵,但他实在是困乏得很,不愿意再多跑路了,就住了下来。房间很小,里面摆上一张单人床就没啥空地方了。能睡觉就成,老奎很满意,扔了兜子脱掉鞋倒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奎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迷糊着光脚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那人着实让老奎大吃一惊。

那是个女人,脸色白得像是刚从白面口袋里钻出来一样,眼圈涂抹成青色,不仔细瞧都看不出眼睛的大小来,嘴巴红得似乎正在流血,矮矮胖胖的,穿一件充其量能算作是背心的紧身衣服,抱着胳膊,一只手握着一盒烟,另一只手上攥着一个打火机,皮笑肉不笑地正乜斜着老奎。

“你,你找谁呀?”老奎好不容易从惊恐中缓过神儿来,并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那女人冲老奎努了努嘴巴,让老奎一下子就想起家里那头猪拱食时的样子。“我就找大哥你呀!”说完那女人便从老奎身旁挤进屋来,一屁股坐到床上,并顺手拉亮了灯。

老奎问:“你是谁啊?我们认识?”

那女人抽出只烟叼在嘴上,点燃,将一口烟雾吹到老奎脸上:“玩一次不就认识了嘛!”

老奎问:“玩?玩什么?”

那女人说:“随便玩呗,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大哥你是一个人?”说完就抓住了老奎的手。

老奎明白了,这就是所说的小姐吧,肯定是的!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不玩,我……没钱……”

女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完后她不紧不慢地掀起了衣服,里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穿,什么也没穿就什么都一目了然了。她说:“大哥你看看,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我还没生过孩子呢,不信你摸摸,看我的****挺不挺,摸摸吧,摸摸不要钱……”说完她抓过老奎的手按到自己的胸脯上。

老奎一劲儿退缩着,大口地咽着唾沫。他想逃跑,脚却迈不动步,可怜兮兮的像是受到好大欺负一样。

女人仰面躺倒在床上:“来吧大哥,很便宜的,一次你给我五十块钱就行,按钟点算时间也成,一个小时七十块,现在是七点半,我多陪你半小时好了……”

女人这么一说使老奎猛地想起了媳妇电话里的嘱咐,没想到一觉竟睡到这个时辰了,还没给家里打电话呢,再过一会儿天黑后二柱子家就该关门睡觉了,再说这也是个脱身的好借口。老奎一边急忙忙地穿鞋一边对床上的女人说:“瞧我睡得多死,差点把要紧事儿给耽误了,我得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也不管那女人怎么想,老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离开房间有好远了,他还听到那女人在背后喊:“大哥早点回来呀,我在这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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