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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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后来庆山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根鸡腿，师父也并没有全把鸡肉吃完，而是留了大半给二人分食，一鸣却还是似乎一直对这次的恶作剧耿耿于怀。连日来，一有空闲便会凑过来，找师父讨教如何学习点穴之术，滔滔不绝，死皮赖脸的样子，令布凡很有些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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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啦，好啦！别一有空，就跟个苍蝇似得总在我这儿转悠。这纵气御风之术的心法要诀，为师也都教了你们十多天了，都练得怎么样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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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二术，乃我上清茅山镇山立派的法宝。你两可别给为师丢脸。若加以时日，仍学艺不精的话，就干脆逐出师门！”
“……啊？！不至于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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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啊，还不快去勤加练习！”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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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怎么了一鸣？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师父要逐我们出师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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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胡说些什么！”
“嘿嘿。……”
眼看着师父抬手要打，一鸣眼疾脚快，赶紧朝师兄笑了笑，随后便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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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这是又想吃鸡屁股了。”
“啊？什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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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没什么。庆山，方才见你独自一人在前面崖上静坐，。怎么样，有何收获？”
布凡收起笑容，转而冲着庆山一脸认真的关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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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一言难尽，收效甚微。”
“……也罢，这练功修道，从来都是积土成山，集腋成裘。欲速，则往往不达。唯去骄去躁，虚怀若谷，方能清净自在，观复万物，得真悟道。”
“多谢师父指点，弟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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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福地之说，我道家玄门由来已久。想必你二人也都有听闻。……”
布凡话题一转，示意之下，庆山才发觉师弟已悄然而至，立于身后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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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道迹经》、《真诰》等先典多有提及；当世蜀中大德、玄门魁首，广成先生所著《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亦有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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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此以北，唐兴县境，便有道家第六洞天的赤城山玉京洞，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灵墟；以东则是十九洞天的临海盖竹山；往南亦有黄岩委羽山洞，其居十大洞天之二；复又南往，则是七十二福地之三的西仙源；而此处山中，更有第十洞天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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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的意思是……叫我们都走上一遍？”
一鸣抹了抹鼻子，插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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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述各处洞天福地，最远者据此也不过一日脚程。想你二人近日奔波不断，体力脚力都有所增进，加之研习的炉鼎调息之法也日见起色，逐入佳境，想必再稍加时日，若尽全力，日行百里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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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就此践行一番，一来可以检视近期你二人功法课业的精进程度，二则也好及时查漏补缺，答疑解惑，以免闭门造车，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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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遵师命。”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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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还在行礼，一旁的一鸣已经上蹿下跳，急不可耐。却是得见师父布凡不动声色的抬手示以剑诀，顿时想起点穴之术的一鸣立刻收敛起来，主动跑回住处打点行囊，不复乖张。此举，令看在眼中的师兄庆山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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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下山北往的庆山和一鸣二人穿行于密林之中，匆忙追赶着前面早已不见了踪影的师父布凡的脚步。因为有言在先，赏罚分明，故而北向之行，二人奋勇争先，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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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你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干什么呢，这般磨蹭。这可不像是‘天下第一飞毛腿’的做派啊。呵呵……。”
“师兄有所不知。《抱朴子·登涉》有云：入山宜知六甲密祝。……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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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字真言’？”
“原来师兄也有听闻。没错，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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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密祝，乃先师小仙翁葛洪摘引道典古籍之述，如今年代久远，具无可考。不知其出处，亦不知其确实功效。寥寥数语，实在晦涩难懂，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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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玄门功法浩如烟海，如今所学不及九牛一毛，可谓寥若晨星。再说我等拜师入门才区区数月，一知半解，或是浑然不知，岂不都在情理之中？呵呵。”
“你倒是宽慰得很。呵呵。”
“呵呵。不过是假以时日嘛，咱们有师父这般的茅山第一高道在，要想领会这些个功法经理的奥觉究义，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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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言之有理。……”
“即便先贤之说深奥晦涩，一时难解，那姑且学而习之，渐行渐觉，也不失为修真悟道的一种可行之法。正所谓‘心诚则灵’嘛。你说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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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遇时，你还目不识丁，不过经年，如今的你已出口成章，口若悬河。着实令人佩服。反倒是师兄我，相形见绌，自愧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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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师兄说笑了。一鸣能有如今这般能说会道的本事，还不是师兄悉心教导的结果。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嘛。呵呵……”
“哈哈……溜须拍马的功夫也是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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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言归正传。此番师父验试你我二人功力，咱们可得全力以赴，怠慢不得。”
“嗯，这回定要他老人家对咱们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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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师父在前面该等急了。师兄我就不陪你玩了，先走一步，一鸣。”
庆山说完，即刻停下脚步，立于原地，手握掐诀，闭目密祝。待其念完简短的心法口诀之后，顿时圆睁怒目，脚下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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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一眨眼的功夫，师兄已自施纵术，跃身疾驰去至好远。一鸣赶忙自行施术，和庆山一样，口念行气心诀，施展纵术，不一会儿，也行书完毕，纵身一跃，攀上枝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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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个徒弟在后面你追我赶，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前方的布凡道人则正立于一株大树的冠顶，拆阅着手里因连日大雨而被淋湿，沾落于茂密林间枝桠之间的一枚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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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北行，有惊无险。现已抵金，兄长勿念。……”
“……五纬四余，现已南下，望兄速至，助战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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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
布凡复念着信中所提之地，顺势一甩手将来信化为了一团灰烬。听得身后一阵细碎声响之后，布凡便纵深跃下，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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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师兄，我方才都看见师父的了，就再前面不远的树顶上面。”
“好啦，信你还不行吗？别啰嗦了，赶紧追上去吧，不然天一黑，你知道咱们要去那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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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噢，师父临走也没说一声！这老酒鬼，真是贪杯误事。”
“你这么说，实属大不敬，我要告诉师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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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告密可非君子所为啊。”
“我不管，反正不是我吃鸡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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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鸡屁股。……师兄，等等我！”
一鸣停下来忍不住一阵反胃，却又急忙朝着师兄庆山拔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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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师徒三人，就这么你追我赶，风雨兼程，一路下山前往周边各处洞天福地，拜会真人先贤，以求真问道，校验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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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之时，三人尚在天台县北，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灵墟，饮茶小憩；日沉之际，布凡等人已在赤城山上，一边欣赏着“赤城栖霞”的美景，一边吟诵着李白“满堂空翠如可扫，赤城霞气苍梧烟。”的诗句。待到定昏，三人则已栖身于道家第六洞天的玉京洞旁，仰止苍茫夜空，瞭望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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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三人造访黄岩委羽山，并于东北麓，道家第二洞天的委羽洞外，修习操练。望着不远处勤练体术的庆山和一鸣二人，布凡边饮着小酒，耳边顿时回想起当年真人在此指点自己，勤加练习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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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正所谓‘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练功修道，亦是如此，功在不舍，不外如是。……”
入夜，数日后复又折返括苍山的师徒三人，由布凡道人带领，前来灯坛架，这一道家先贤贞白先生曾隐居炼丹之地，打坐调息。
经由一个时辰的练习之后，布凡道人于临睡前，复又将庆山和一鸣二人叫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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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内丹之术，无外乎一个‘静’字。身静，心静，而后通神，然得行气周天，出入自若。……”
“为师年轻时，也曾和你们一样，这般勤勉努力的问道求学，却时常遭遇关隘，或不得其门而入，或不得其门而出。……”
“若能摒弃躯体的狭隘，专注于心神的自在，便能摆脱身形的桎梏，令神思遨游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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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山不可丈尺，江海不可斗斛。所谓学无尽，知无涯。道则无穷。多少人穷尽一生，只为穷经明理，学贯古今。殊不知，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
“其实，‘道法自然，自然而然’。寥寥两语，世间万千真义，已然尽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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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入海，方得澎湃；寸土归山，方成巍峨。物如是，求道亦如是。……”
“不要只局限于在无穷中顿悟和获取多少真知，而要试着将自己化入无穷之中。如此，便无取予之别，得失之分。你就是道，道就是你。而这，便是求真悟道的要诀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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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父，……如何能够不取反予，化身入道呢？具体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庆山听罢，在一旁思量了一阵，终于恭敬地向布凡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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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那还不简单。‘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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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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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一鸣信手拈来的一句，庆山和布凡都不约而同地侧目过去。布凡更是忍不住暗吃了一惊。未曾想，一鸣这小小年纪，涉世未深的娃娃居然一语中的，道破玄机。这让布凡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真人授教时对自己说过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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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心意已决，不惜颠时改序，倒转乾坤，也要保住这个孩子。那么，接下来的修行，无论如何艰难险恶，你自当受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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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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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记，你这半生苦修，究竟精进到何等地步，直接决定了日后他的修为。故而自当再刻苦千倍万倍，如此，方能确保其在长大成人之后，直面艰难险阻之时，能够游刃有余，逢凶化吉。”
“弟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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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的话犹在耳边，面前的庆山倒有些不屑一顾地朝着一鸣开口说道。
“噢？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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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嘛，就是顺天应时，顺心顺意。说白了，就是想干嘛干嘛。呵呵。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想醒就醒……诸如此类。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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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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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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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多少遍了，学法修道要懂得活学活用，光靠死记硬背，临阵磨枪怎么行？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看看，看你现在这幅不学无术的样子。……”
围坐于经停歇脚的小馆，没等小二上茶，布凡道人便已经按耐不住一路的闷气，冲着低头不语的一鸣一阵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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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喝口茶，消消气。师弟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资历浅薄，加之遭遇突然，束手无策也实属无奈。”
庆山赶忙上去倒茶，帮着一鸣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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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此刻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看似懊悔不已的样子，其实对师父的阵阵训斥充耳不闻。他此刻心里嗡嗡作响着的，却全是窗外近处修缮道路的施工现场的喧闹和不远处为商旅赶制马掌的铁匠铺里络绎不绝地敲打和零星琐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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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戌月月初随师父下山之后，一鸣和师兄庆山一起西行前往处州。随后复又披荆斩棘，风餐露宿，几经辗转，这才于当月下旬抵达了作为驿马要道，商旅咽喉的商贸重镇——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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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镇上，车流人马络绎不绝。市井街巷无比喧腾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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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轰隆隆……”
充斥着的嘈杂让紧闭双眼的一鸣，脑海中反复地闪现出不久之前所遭遇的情景。随着杂乱又复又节奏的轰鸣作响，一头不知真面目的庞然巨兽正随之由远及近，步步进逼过来，这让记忆犹新的一鸣，再一次忍不住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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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咣当当，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耳边声响越来越近，一鸣的眼珠也随之一通乱转，心神也越发浮躁和焦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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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之法，行气为一。以气化形，衍生万法。此谓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也。而作为根基之要的行气之术，则讲求‘心平气和’。平则静，和则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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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人在对面循循善诱，滔滔不绝之际，这边的一鸣继续低头不语的同时，脖颈和脑袋上却是温热渐起，隐约升腾起丝丝蒸汽起来。而其脑海之中的巨兽这会儿也浮出半身真容，这会儿正喘着粗气，激荡着周遭十余丈范围之内的气场。而一鸣也跟着急促喘息起来，吐息之间，其肌肤表面也犹如隐伏星火的薪柴一般阵阵明灭，俨然行将复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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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茶，消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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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朝着一鸣吹了口气的同时，待其睁眼之际，将倒好的凉茶递了过去。一鸣脸上的抑郁这才消减了一些，抿了抿嘴，笑着伸手接了过去，到手的茶杯却是在其手中嘶嘶作响，清凉的茶水也跟着冒起泡来，仿佛重新被炖煮了一般。这让看在眼里的庆山和一鸣都重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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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一鸣身上中的真火，何时才能消退啊？”
庆山忍不住关切地向师父询问，打断了他继续的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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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为火属，本在太山。此次处州所遇，尚属幼兽，故而虽自持三昧，却似乎真火不纯，故而即便一鸣染身，也未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为师已施冰符水祝，想必七日之内便可褪尽这真火之毒。”
布凡捋了捋胡子，便将三人之前在处州旱灾之地，制服灾兽的经过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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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要七日方可褪尽啊？那这几日可如何是好，晚上睡觉也不可沾床，岂不是只能睡地上？……”
一鸣听罢，心中急切，抱怨之际，身上燥热之感顿时倍增，耳边轰鸣作响的嘈杂更是叫他不胜其烦，以至于眉宇间似乎也顿时生出些隐约地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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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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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人一甩手，将杯中清茶浇在了还在嘀咕的一鸣的脸上，浇灭了其脸上的点点星火的同时，也让喋喋不休的徒弟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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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平、气、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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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心绪平和，火毒便不会轻易发作。心静自然凉，没听过？”
布凡略加指点，随后接过庆山递上来的水壶，打开盖子，当着面，那茶水将一鸣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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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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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庆山在跟一鸣一起无言以对，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又忍不住发声，向师父询问求解：
“师父，既然蜚为火属，依据五行相克之理，水克火，那么应当以水攻之。师父为何当时仍以火立狱，电笼伏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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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有好生之德。蜚虽为灾兽，却也只是对人而言。万物共存于天地，自得其理，各有其灵。又岂能以一己好恶，草率定夺他人善恶，妄言生杀呢？”
“再说此次所遇幼兽，虽是当地连年旱灾的罪魁祸首，却也皆是无心之过。其本居太山，不知为何误入此地。若非惊恐，本无伤人之意，又何必痛下杀手，取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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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为师且用火困之，雷电伏之，如此不会伤其分毫。一来收伏此兽，放归太山；二来为当地百姓去一灾患，重得丰登。岂不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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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父方才所说，此兽自持三昧真火，普通火焰根本奈何不了它，师父所用之火，又有何特殊之处，能困住此兽，与之三昧真火相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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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难得你如此好学。徒弟里面，总算是有个像样的，……为师深感欣慰。”
布凡的言外之意明显，其余光所撇之处，一鸣顿时撅起嘴巴，一阵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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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功法，火术种类颇多。蜚兽的三昧真火，与为师所用的六丁真火，皆在其列。尚有其它，诸如上古燧人氏的燧焰神火，等等，暂不累述。就说为师对付此兽的六丁真火好了，六丁六甲，分属阴神阳神，六丁至阴，故而六丁真火也是至阴之火。为师自下引之立狱，画地为牢，配以电笼，如此囚引，借地府之力困其堕入，复得鬼使神差相助，伏而捉之，最后解遣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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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抓捕神兽，虽看着只在弹指之间，轻而易举，这里面却是富含为师平日所授的课业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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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迅速勘察地形，辨识通途死路，定别方位，是谓眼力；随后因势利导，结界布阵，是谓斋醮课业；接着施以纵术，借力奔走，引蛇出洞，请君入瓮，是谓脚力体术；然后召神立狱，呼风唤雷，是谓行气通神。”
“掐诀密祝，步罡踏斗，画咒飞符，贯穿始终，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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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能做到衔接无余，滴水不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多数时候，现场都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或发生，而如此情形之下，‘处乱不惊’，‘镇定自若’便是凌驾于所有功法课业，心法咒术之上的重中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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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自诩天资聪慧过人，所学咒祝心法也都倒背如流。一到上阵之时却是惊慌失措，连按步照班都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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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山上召引风雷，不过偶有灵光乍现，便沾沾自喜，不可一世。结果，真刀真枪地叫你们拿出本事来，召雷引电以驱神兽了，却弄巧成拙，反被其追逐驱赶，好不狼狈。若非当时无人旁观，为师这大半辈子的清誉算是被你俩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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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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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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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之术，我跟师兄两人才学了个把月，便要出来对付什么山海神兽，是谓决断失策，眼力有误。……”
“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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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听得一鸣低着头小声嘀咕的布凡，侧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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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与神兽周旋之际，自己却办事拖沓，开坛布阵，迟迟不决，实乃课业生疏，功法不精。……”
“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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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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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明显之前就是故弄玄虚，图费周章，画蛇添足，华而不实。是谓治学不严，有违师表。……”
“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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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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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一通抱怨完，眼见师父面露凶险，抬手便要打过来。听着耳边持续滋扰不绝的嘈杂，灵机一动的一鸣顿时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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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师父和庆山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愣住之时，只见一鸣转身去到窗前，朝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便是一声大喊：
“吵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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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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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铛，铛，铛；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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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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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妹妹不愧是女中豪杰，看把这孩子砸的，脑袋顶这么大个包。……”
司马平陵看着由庆山照看，躺床上昏睡过去，已不省人事的一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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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他胡乱嚷嚷。我等在此会合，本就行迹隐秘，这一折腾，岂不误了大事。再说我也手下留情了，要怪就怪驰阳大哥的马扎太过坚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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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身后被提及的董驰阳，忍不住搭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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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前朝天子的紫檀小马扎，我从来都呵护备至，你倒好，抄起来，说扔就扔了。”
“这不是一时情急，不得已才出的下策嘛。话说回来了，董大哥一代豪侠，闯荡江湖怎么还总带着个马扎干什么呀？有损形象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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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英雄迟暮，我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哪像你们这般活蹦乱跳的。出来闯荡，带个马扎，随时能坐下来歇息，又轻便又实用，多好。”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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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诸位。咱们言归正传。此次得令，‘五纬’、‘四余’齐聚龙泉，又飞书邀请布凡道长相助，足见情势紧迫。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商讨一番此次行动的安排吧。”
提议一出，众人便齐往里屋，商议去了。留下庆山继续照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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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众人自屋内步出。各自散去后不久，布凡道人也准备整装而出。临行，看了看一鸣，便对庆山嘱咐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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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为师现在出去走走，有点事情要办。一鸣还需要你照顾着，我看你来此以后一直面色不佳，是不是连日奔波，疲累所致？干脆就留在这里休息好了。若是归来晚了，你就带着一鸣自行下楼解决餐食，回头早点歇息便是，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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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父。路上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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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布凡领走又看了眼一鸣，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此举，引得庆山也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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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鸣醒来，脑袋也消肿了不少。随后便跟着师兄庆山一起自行安排了晚膳和作息。在温习了一遍课业功法之后，也按时睡去。如此，相安无事，直到次日拂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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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司马平陵的轻功了得，出入屋舍时悄无声息，与师父布凡也只是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却仍逃不过整夜难眠的庆山的眼睛。眼见二人匆匆自窗口而出，庆山便也按耐不住，起身并叫醒了昏睡了许久的师弟一鸣。随后便顺着师父离去的方向，一同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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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和庆山二人彼此参差而行，飞跃于屋舍房顶之间。经过先前艰苦且富有成效的修行之后，二人的脚力和身法都提升明显。如今飞檐走壁已不复当初的跌跌撞撞，已然驾轻就熟，如履平地。倒是时刻争先在前的一鸣，回望身后紧跟不舍的师兄庆山时，见其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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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丝的担忧很快就在庆山纵身赶超之际，在一鸣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一鸣笑着，便也悄然发力，跟着师兄一起追了上去，直至城外剑阁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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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和一鸣二人赶到时，发现师父和曜派义士与星宿派一众高手缠斗厮杀之地，正是欧冶子墓。只见刻有“剑祖欧冶子之墓”字样的石碑已断截在地，其后偌大的坟冢已被掘开大半。而古墓周围曜派和星宿正捉对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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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中，终于觅得师父身影的一鸣，急忙赶去，几欲支援。却是被布凡隔着好远大声喝阻。因为与之对战正酣的不是别人，正是金陵故交，星宿四灵之一的霜虎，二人此时已针锋相对，动了真格，故而无暇分神他顾。庆山见状便也上前劝阻，转而带着一鸣前往他处，另觅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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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正与霜虎酣战的布凡道人，眼见其紧握的双拳冰甲之上满覆霜白，寒气阵阵，便忍不住引用《诗经·秦风·蒹葭》里的诗句，忙里偷闲，加以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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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布凡似乎游刃有余，仍留有后手，这让霜虎更为谨慎，严阵以待的同时，继续怒目相向，一言不发。正当他准备全力以赴，一鼓作气解决掉面前的对手之际，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同伙的一阵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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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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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侧目之际，却见一身黑袍的不速之客闯入阵中。此人身形伟岸，背负长剑却不出剑，仅凭三两下拳脚腿法，便将对手踢出十余丈之远。眼见于此，令在场双方无不暗暗吃惊，星宿阵中更是引起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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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南下龙泉，星宿派出了以朱雀和霜虎为首的南宫西宫两支人马参与行动。而顷刻间被击倒的奎，正是西宫白虎七宿之首的奎宿。身为二十八正宿之一，虽不及教中四灵厉害，却也不是鱼腩之辈，如今却被轻而易举地击倒在地，这不禁让西宫其余六宿心生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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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虎西宫为首的霜虎，眼看着手下瞬间被突然冒出的来人击倒，顿时也又惊又恼。眼看着此次同行，素来跟自己不和的朱雀，正对阵曜派五纬之首的荧惑，董驰阳的同时，行将投来鄙夷和讥笑的神色，顿起杀心的霜虎发力之后一阵猛攻，几欲摆脱布凡的纠缠，即刻前往会会这个不速之客，却是被腾挪躲闪的布凡一并化解，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眼见于此的西宫其他各宿急忙变换阵型，由其中的毕、参二人冲了过去，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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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盗挖欧冶子墓，依据分工，由朱雀携南宫七宿实事挖掘和抢夺；西宫七宿则在霜虎率领下负责戒备和掩护。如今已然得手的朱雀及其下属，正受到曜派五纬的堵截。而霜虎及其西宫的部属，正被布凡道人及四余围堵，陷入苦战。两拨人马现如今都有些分身乏术，自顾不暇。而突然闯入的黑衣人，此刻又将局势搅得更为混乱。四散为战的曜派及星宿一众人等，经由黑衣人穿梭其间，穿针引线，竟然不自觉地纷纷被聚拢到了一起。很快各自为战的单打独斗，演变成了你来我往，敌我难分的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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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机扔下布凡，火速赶往与朱雀联手的霜虎，一番猛打猛攻之下，终于迫使对手拔出了身负的宝剑。但见一道寒光划破迷蒙的晨雾，显出剑身上乌黑的暗纹和明利的光泽。挥舞之际，犹如惊恐四散的鸦群，遮天蔽日，密集如雨。霜虎及朱雀未曾见闻如此招式，一时有些难以招架。确实被布凡钻了空子，上前将朱雀所携包裹给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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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星宿一众见状便要扑来反抢，黑衣人却是抢先一步，提剑刺来。布凡眼疾手快，赶在利剑刺中之前，念完密祝，将提着包裹的手臂石化，从而挡住了黑衣人真气贯穿其间的重重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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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刺来的一剑，在布凡石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火星四溅的长长口子，并在划至其手掌虎口处时瞬间发出一股劲力，将其手中抓握的包裹震落。随后，经一气呵成地收式，这个自欧冶子目中被带出，又被布凡从朱雀手中夺回的包裹，顿时落入了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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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曜派众义士们见状，正欲群起迎战，却听得自人群之后传来一声嘶吼。其声沉重拢长，其音尖锐刺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齐齐侧目过去，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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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发觉自己脚下的这片广阔地域里，不知何时起已漫布深如黛墨的幻流。而在这宛若河泽湖泊的中央，舒缓却暗涌的波浪地下，隐现于目前的，则是数目众多，大小各异的骨鱼，正围绕着众人各自的脚边周围，看似漫无目的地肆意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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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此闻所未闻可怖的诡异场景，在场之人多半手足无措。唯独霜虎，朱雀，链条布凡道人等少数人，穿过人群，将目光聚焦于此刻隐于人后，正躬身跪地，表情痛苦，面容愈来愈变得扭曲狰狞的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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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庆山口中发出的嘶吼之声愈发洪亮，这片迷幻的广袤水域，深不可测的底下，渐渐升腾起翻涌不止的浪花，似乎是有什么无比巨大的物体正以惊人的速度自深渊底部扶摇直上，一时间震颤之下，周围方圆百余丈内，树木摇摆不绝，大地也随之晃动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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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情势危急，布凡便迈步向青山飞奔而去，急于阻止。却是被身后跃过的黑衣人捷足先登，率先抵达了庆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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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布凡暗自惊呼，却以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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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愤然起身，仰天长啸之际，爆发的气浪将周遭站立的众人推去好远。而不远处，霜虎，朱雀，以及曜派众义士所处之地的幻流之下，也应声飞腾起一条无比巨大的鱼形骨骸巨兽。其跃出地面的同时，也和庆山一样，发出了无比刺耳的啸叫，一时间，情状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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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紧盯着黑衣人和其近在咫尺的庆山，奋力冲去，至于这突现的骨骸巨兽，全然已无暇顾及。
却见黑衣人收起利剑，只将手伸去庆山的脖颈之后。再被劲力点中哑门之后，失心发狂的庆山顿时昏厥倒地。而众人脚下游弋的池鱼以及刚刚升腾而起的巨兽也都顿时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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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到的布凡出手将无意再战的黑衣人逼退了几步。随后赶来支援的曜派众义士，便将黑衣人团团围住。如此，趁乱得以喘息之机的星宿一众，顿时在朱雀和霜虎的示意之下，迅速撤出了战斗，消失在了轻浅晨曦尚未贯穿的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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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无意追赶星宿成员的曜派众人，急于追讨黑衣人手中自古墓取出之物，却是被布凡道人喝阻。不得其解的众人，于是颇有微词，布凡却是充耳不闻，眼睛却是一直紧紧盯着黑衣人此刻尚未入鞘，仍背持在握的那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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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渐起，寒光四溢的剑身之上隐秘的羽状暗纹，这才浮现出来。柔顺纤长的纹路，好似精神抖擞地雅雀，正威风凛凛地栖于高枝之上，冷峻地俯视着万物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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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布凡有所警觉，这才开口，向黑衣人询问道：
“若非贫道眼拙，这把该不会就是‘鸦九’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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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难得如今还有人能认得此剑。”
黑衣人这才低声回复。其音色厚重，听着应该是上了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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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九剑乃前朝一代剑师鸦九亲铸打造。自问世以来一直都是大师本尊的佩剑，且从不离身。不知阁下是何等的机缘巧合，获此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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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诚如道长所言，此剑问世以来，人剑齐名，不曾相离。这百余年来，老夫也确实不曾转赠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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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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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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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黑衣人摘下兜帽，显出鹤发童颜的真容之后，布凡道人急忙躬身上前，抱拳施礼。
“在下眼拙，前辈在此，请受晚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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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众曜派义士也跟着抱拳行礼，人群中却是交头接耳，生出一阵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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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铸剑大师，鸦九本人？”
“据说是天朝宪宗时人，……如今算来，岂不已是百岁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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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长生之人有之，但不曾亲历，眼前这位，真就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的铸剑大师，鸦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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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在此，不得无礼。”
董驰阳侧目去身后，出言制止了底下的议论。然后过身来，继续静候一旁，看着自里屋和布凡道人一起诊视完庆山出来的鸦九前辈回到厅里落座。然后和众人一起，听他将此次星宿盗墓而引出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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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宪宗年间，在下因略通铸剑之术而声名在外，慕名者络绎不绝，以致不胜其扰。故而在得铸此剑之后，便远走他乡，隐居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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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五年，宪宗驾崩。其时，又有人辗转寻得在下落脚之地，并带来求助书信一封。此人自称来自棠溪，因信中谈及铸剑先祖欧冶子所铸‘胜邪’。故而破裂随之前来龙泉，一探究竟。由此，得知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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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冶子所铸胜邪，为当时越王允常之命得铸的五把宝剑之一，因此剑邪力太盛，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故得名‘胜邪’，且只铸一半，是为小剑。而断折的另一半则复熔还铁并隐而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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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吴王得此胜邪，后无道身死，剑辗转乃还。为其弟子干将及女儿莫邪所有。干将与莫邪后又为楚王所杀，独子因报仇亦身死。至此铸剑名师一脉断绝。胜邪与另一半熔铁亦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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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莫邪在夫君干将被杀之后，其子尚未复仇之前，期间曾托人找到了当时同样铸剑闻名于世的棠溪冶铁城的铸剑大家——墨阳。莫邪自料其子必身死王前，自己也终将随夫君而去。担心至此以后，邪剑及所剩熔铁不得安置，终落恶人之手为害世间。故临终将此二物托付。墨阳大师因而接手此二邪物。其后，亦以家训嘱以后人，世代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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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故事至此，理应完结。未料想，墨阳后人因此二物邪力过盛不得压制而不得不长途跋涉，重回龙泉，于欧冶子故里寻求解决之道，化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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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剑阁湖畔得以借欧冶子古墓的先师之灵镇压此二物。从此，墨阳后人一支便在此地隐姓埋名，世代看守剑祖之墓，守护胜邪及半截熔铁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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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每逢天下纷乱，世道不平之时，胜邪及另一半熔铁必邪力外溢。以至古墓远近之地诡异之事频发。墨阳后人也因邪力所蚀，皆福浅禄薄，或早早夭折或亡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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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事态严重的是，又逢天朝宪宗年间兵乱，天子为平定兵患而铲平棠溪，杀尽当地铸剑工匠。至此棠溪铸剑世家，只剩下了龙泉一地的墨阳后人这寥寥几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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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因故前来，帮助共同压制二物邪力至今，但收效甚微。而今墨阳之后仅得数人在世。老夫也已年迈，一时无计。而天朝覆灭，诸侯之间战乱频生，胜邪之邪力比往年更胜。此次唐越一战，更让其邪力扩散，以至于龙泉及周边村镇一直怪事不断，妖媚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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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名剑胜邪之名，此时又被好事者传说于江湖之上。觊觎者纷至沓来，都虎视眈眈想寻得此剑占为己有。今次，又逢掘墓盗挖之徒来犯，老夫这才不得已复出迎战，未料想诸位也都侠义豪杰之士，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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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年事已高，修为却仍深不可测。方才有幸交手，多谢前辈未尽全力，不杀之恩。”
“这位女少侠，快人快语，老夫不愿痛下杀手不假，力不从心却也是真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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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过谦了。晚辈儿时就听爹爹说起过，这柄鸦九剑一旦出鞘，便石破惊天，锋芒毕露。如今亲眼得见，遮天蔽日，所向披靡，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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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还得多谢各位仗义出手，相助退敌。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鸦九前辈，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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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此遭遇已成寻常。想我年时已高，不需多时边将撒手人寰。而此地墨阳一脉，人丁凋敝。恐怕这剑祖之墓，失手被盗也只是时间问题。诸位先师在天之灵，届时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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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陷于长久的沉寂。倒是布凡道人稍加思索，便将自己的提议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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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罢，纷纷叫好称是。却是唯独鸦九前辈，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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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布凡提议先寻得胜邪及另一半熔铁，容其亲自立坛做法，借道家之力伏魔镇妖，暂作封存。随后，由曜派众义士协助，共同保护此二物转移，北上道家总坛找当世仙人道家统领太一真人寻妥善解决之道，鸦九似乎仍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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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九前辈放心，布凡道长乃是当世上清茅山宗第一高道，武功了得，法力无边。由他坐镇，亲行科仪斋醮，必能马到功成。再说，还有我等在旁协助，定能保得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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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眼见曜派‘五纬’之一的‘镇星’谢凝儿，言辞如此恳切，倒是令前辈鸦九陷于进退维谷的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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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九前辈，如今之计，别无他法。与其踌躇不前，不如放手一试。说不定就烟消云散，柳暗花明了呢。呵呵。”
布凡笑着，复又劝慰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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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九见状，复又环视了屋内一众曜派义士。但见各个意气风发，顿时倒也有些被这股蓬勃之气所感染，便在轻嘘了一口气之后，答应即刻动身，带领布凡及几位义士一起，前往墨阳后人隐居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