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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垒土毫末(下)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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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辞别高员外及慧儿之后,庆山和一鸣就随着头人和车队一起离开了国都金陵,径直往句容茅山方向去了。在队伍经过了茅山之后,众人便抵达了布凡及一鸣所在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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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人似乎跟头人有言在先。庆山在被孟诏德留下之后,便看着头人在马上手持马鞭抱拳别过布凡三人,二话不说,便率领着自己府上的车队,返回扬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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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得知,家父昨夜曾与布凡道长有过一席长谈。应道长相邀,头人答应将自己留于布凡身边,跟随其开始一次需些时日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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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事发突然,却并不违背自己此次外出的初衷,庆山对此也就不再介意,泰然自若。倒是同样意外的一鸣,对此却是喜出望外。不仅主动接过了庆山的行囊,更是拽着师兄一路小跑,去到自家住处,准备亲自对这位初次到访的稀客,做一番殷勤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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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迈腿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开始,庆山脸上始终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神情。一鸣自顾着拉着庆山到此转悠,并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家一进一出的朴素宅子的同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被眼前的破败震惊到了的庆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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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看这儿要厅堂有厅堂,要院子有院子,多好。别看柴房瓦顶少了大半,这不反而亮堂了不少。那半面矮墙,没事走个后门也方便,呵呵。是不是感觉很通透啊?其实吧,收拾收拾,这大宅院还是蛮好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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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鸣终于介绍完毕,庆山抬了抬一边的眉毛,半晌才说出句话来。

“……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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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别闲着,赶紧打扫打扫。”

庆山跟一鸣转过头来,听得布凡道长吩咐的同时,眼疾手快接住了差点砸中各自脑门的两把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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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们干活了,那你呢?”

一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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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办点事。……”

布凡边说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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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啊,师父?”

一鸣提高了嗓门,追问已至门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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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屎!……小兔崽子,管的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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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布凡道人回复,庆山和一鸣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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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走后,一鸣就跟着庆山一起认真仔细地在房前屋后进行打扫。干到一半,两人突发奇想,小试身手起来。一个运气施展呼吸吐纳之术,一发力,爆发的气流将院子里堆积的落叶杂草及淤泥尘土,一并吹了个片甲不留,一干二净;一个施以纵术,将柜中碗筷,灶上炊具,以及炉旁柴火,一一分门别类,悉数罗列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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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将房前屋后一并清理干净之后,一推门,外出“办事”的布凡道人,便特别准时的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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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布凡道人驻足门口,背着双手,审视了一番眼前屋里尽然有序的陈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将手里带回来的烧酒和白切牛肉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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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庆山和一鸣一起在炉灶旁的方桌前坐下,布凡道人便挽起袖子,决定破例一回,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算是给初次登门的孟府少主,庆山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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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家一贫如洗的一鸣,很是担心地看着面对空空如也的米缸和全无油盐酱醋的灶头的师父布凡,心里正犯着嘀咕。却不想,师父突然脚下生风,在屋里迅速的移动着身影,熟练且异常快速地操练起来。出门舀水入锅,脚跟勾起柴火入灶,火石噼啪几下引燃之后,炉中火苗激烈燃烧的同时,只见布凡道人身影变得模糊,突然一闪而出,又跟着大门吱呀作响的同时,应声回到了屋内。只来回几趟,柴米油盐,蔬菜青苗便都出现在了灶台上,甚至还跑出一条鲜活的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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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和一鸣看的入神,一晃功夫,布凡在屋里生出好些分身来,多管齐下,有条不紊地洗菜杀鱼,入锅煎炒,添柴鼓风,添盐加醋,起锅装盘。没多久,两碟清炒,一盘醋鱼,一碗清汤,外加一桶米饭,一壶烧酒,便已在桌上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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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还没回过神来,布凡道人已经落座,并客套起来。

“近日农忙,村里能借到的就这么,庆山你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对付对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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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客气了。您……真厉害。”

庆山回的时候,眼睛还在看着桌上摆着的这几道菜,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未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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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愣着了,都开动吧。尝尝,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水准有没有下降。呵呵。”

布凡说完,就自顾着倒酒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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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之下,庆山便跟着一鸣一起捡起筷子,尝了起来。庆山小心翼翼地遍尝了桌上的菜肴,不住点头。一旁的一鸣干脆跳了起来,竖起大指,就朝着师父夸赞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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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太好吃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以为你就会喝酒,没别的本事了呢。真好吃!哈哈,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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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话的?!小兔崽……赶紧吃,吃完还有别的事。”

“庆山,你慢点吃,别烫着,喜欢就多吃点。咱们这里有一顿没一顿的,有吃就吃,没吃就饿着,好好把握机会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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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布凡道人的话听着别扭,庆山有些听不太懂。不过好在饭菜可口,便也顾不上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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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饭罢,布凡又很是意外地亲自刷碗。留着庆山和一鸣继续坐着,喝起新泡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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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吃饱喝足,就干点正事。前几日你们都有收过《洞玄灵宝真灵位业图》不是吗?现在就来考考你们,都记下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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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一中位……”

“上合虚皇道君应号元始天尊。”

庆山和一鸣异口同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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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阶,左位第一……。”

“正一真人三天法师张讳道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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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玄,……”

“字孝先,丹阳句曲人,稚川之从祖也,初在长山,乘虎使鬼,无处不至,位在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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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中位……”

“酆都北阴大帝。炎帝大庭氏,讳履甲,天下鬼神之宗,治罗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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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而一替。……”

二人回罢,一鸣又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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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极大帝……”

“……额。”

二人一听,顿时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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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若是没记错的话,书里没这个。……”

“平日课业,没教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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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北极紫薇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太极天皇大帝,东极青华大帝。”

庆山还在迟疑之际,一鸣已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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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四圣……”

“天蓬大元帅真君,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

一鸣再次先于庆山开口,将四神称谓,一一道来。

庆山没接上话,只得看了看师弟一鸣,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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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甲子,背一遍。”

“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

“乙丑,乙亥,乙酉,乙未,乙巳,乙卯……”

庆山再次迟了片刻,跟上时二人声音已现参差,没几句就被布凡叫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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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十岁神里面,六丁六甲为北极四圣之一的真武大帝部将,虽处低阶,却是我道家弟子召神时经常役使的神祇。日后若施召神之术,其形貌特征,名讳等等皆要熟记于心,如此方能增加招应神袛的几率,以及使役的时间长短,更与之现身后的战力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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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那甲子神君,鼠相人身,眶含二肢,有眼无珠。一席宽衣坦荡,手中持桃可幻化银枪。性情豪爽,刚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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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听到这里,不禁回想起当日中吴府捉妖的遭遇,一时仍有些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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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丁卯神君,兔相人身,短小精悍,目光如炬。轻衣便鞋,手持双钩。动如脱兔,迅捷如电。性情温润,不善言辞。……”

“还有……,咳咳。总之,虽然道家神谱版本不一,神祇名号位次不计其数,但仍需花功夫熟记于心,以便日后召神之用。不可含糊其辞,彼此混淆。召神通灵之术,攸关生死,稍有差池,便会引火焚身,陷于万劫不复。故而务必万分小心,你二人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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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庆山和一鸣点头答应之际,布凡的碗碟也都洗的差不多了。只见布凡一甩手,碟子盘子就都晃晃悠悠地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掷去柜中,罗列整齐。再等二人回过神来之时,布凡道人已蹲在桌边空地上,正打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木箱子,从中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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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和一鸣忍不住凑了上去,看个究竟。只见这中规中矩的木箱里面,所盛放之物,可谓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大到坛布令旗,小到令牌法螺。朝简木剑,咒书典籍,纸符药囊,法印朱砂,但凡平日道家弟子所能用到的法器符箓,几乎全都被囊括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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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人也未多言解释,只叫二人过来帮着整理。庆山和一鸣便都上去,跪于一旁,小心翼翼地从布凡手中接过一件件法器,一枚枚符箓,一包包药囊,一锭锭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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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原来你藏着这么多钱在家里啊?那还叫我每次都去人家店里……给你弄酒回来。”

一鸣的“偷”字刚到嘴边,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兄庆山在场,便硬是给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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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小子明白!”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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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应急的,懂不懂?!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用!”

“噢。……有话好好说嘛,就知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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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

布凡瞥见位于淘气的一鸣身后的庆山,终于没把话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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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布凡终于将包裹捆扎妥当,便起身叫庆山和一鸣各自带上自己的背囊,跟他一起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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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啊,师父?”

“就你话多是哇?赶紧出来,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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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提点精神,咱们这一趟,可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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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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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黄昏时分离开村子,行至入夜,布凡一行三人已经走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布凡道人在前面,刚喝完一口,这会儿正叼着一段草叶,走得悠哉。因为背囊交由一鸣和庆山轮流扛着,所以姿态更显得闲庭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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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不远处的一鸣,这会儿正扛着师父交给保管的行囊,跟在他后面。肩负的东西不少,脸上却也淡然,跟着不紧不慢,时不时还四下张望,尝试在月光铺撒之下的周遭景物里,辨识出一二来。而紧随其后的庆山,提着一盏小灯,抬举在前,照亮自己前路的同时,也给前面的一鸣些许光亮,以免在这昏黑的夜色中的荒郊野外,被不期而遇的障碍给磕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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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年幼,本不胜远足的二人,却因为一个早年混迹市井,练就了脚力;一个自幼习武,想来刻苦的缘故,都没有在连续赶路了两个多时辰之后,表现出丝毫的倦怠和疲惫。但毕竟平日里少有如此远行的机会,加之夜间相比白日里越加需要集中精力,故而耗费心力体力要更多一些。这一点,前面领路的布凡道人心里,自是心知肚明。更何况,一鸣是自己自由带大的,他的心智和体能当然也是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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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从小借由从酒肆饭馆里顺酒,锻炼出了躲避追打的机敏和长途奔逃的耐力。如今看来,这不单单只是饱了口福,过了嘴瘾的布凡道人一个人受益。天生乐天知命的洒脱和率真,也让一鸣自己渐渐磨砺里心智,变得坚毅和果敢。而乐善好施的菩萨心肠,则始终是其天性使然,并从未褪减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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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庆山,布凡对他虽是知之甚少。不过几次相处,以及对于其府上头人孟诏德的接触,让他多少对这个年纪尚小,却心智沉稳老练的孩子,有了几分大致的了解。对其刚猛热血的性情,以及嫉恶如仇的个性,同样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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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个身份存疑,满是谜团的少年,其身世背景与孟府上下讳莫如深的来历,也都是布凡道人一直感兴趣的一件事。中吴府捉妖一役,结界之内的意外,则直接促成了此次远足的成行。借此机会,布凡道人决定遵循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一步步揭开庆山身上缠绕着的一个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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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还我来背吧。”

布凡瞥了一眼,身后传来庆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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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师兄。你歇着吧,我平时背惯了,没事的。呵呵。”

“不行,都说好的,轮流来背,该我来了。放下吧,我比你年长,本就该有我来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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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身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谦让了有一阵了,布凡这才终于开口。

“今天走得够远了,咱们就在前面那棵槐树下面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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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说完,回身将一鸣肩上扛了一路的背囊一手提了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带着二人往前面大树下走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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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枯枝烂叶堆砌铺垫之后,盖以布毯,庆山和一鸣便将各自的床铺布置完毕。一旁的布凡道人则生起篝火,以此驱赶蚊虫,并防备野外游荡觅食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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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食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之时,布凡终于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一鸣和庆山二人。

“鉴于你二人兴致浓厚,加之古往今来玄门中人无不以问道修仙,求寻长生为毕生要务。如此便是绕不开这神鬼两界,阴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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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江南三国卷入战事,生灵涂炭,如今战事渐息,百废待兴。正所谓:‘阳事已尽,阴事丛生。’恰逢鬼月将近,中元节日,冥府地门大开,届时万鬼现世,期间必定乱象丛生,状况百出。”

“此时,也正是我道家弟子,尤其是领受泰山令者,异常忙碌之时。既然你二人有志修习玄门神鬼之术,为师便带你们走上一遭,观摩学习一番。若情况允许,就再亲身尝试几回,如此便能学以致用,触类旁通,达到举一反三,事半功倍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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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处,布凡停顿了一下。眼见着方才略显疲态的庆山和一鸣二人,此刻聚精会神,两眼放光,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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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闭着眼睛,捋了捋胡子,故意吊了吊二人的胃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之前你二人虽一直都在玄门学习我道家功法课业,但毕竟都只是些粗浅皮毛,雕虫小技,且内容杂乱,东拼西凑,毫无系统和章法可言。如此一来,道家之学,博大精深,便更是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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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你二人得上苍眷顾,遇到我这么一位精通道术的高人。咳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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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名师出高徒。’你二人天资尚可,若是再拜于贫道门下。我敢保证,以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之下,经由一番调教,你二人日后必成大器。”

“如何?是否愿意拜我为师,学习道家高深功法?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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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拜师的事,还是师兄一个拜吧。我这都叫您师父长师傅短的这么多年了,咱俩谁跟谁啊,这俗套就免了吧?”

“嗯?!胡闹!”

布凡听罢,抬手便要打过去,一鸣只得眼疾手快地退了回去。复又不忘跟身边的庆山贼贼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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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面前的庆山和一鸣不约而同地紧握双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布凡道人便未等二人开口答应,赶忙又补上几句:

“不过,先不急着答应下来。这丑话还得说在前头。神鬼之事,绝非儿戏,千万不可以一时兴致,率性为之。至他日思虑不专,学艺不精之时,便将积重难返,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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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自开山立派以来,便以符箓见长。茅山捉鬼辑妖之术,于当世道家各派之中也是独树一帜。虽是个中翘楚,高深莫测,但一旦开始,便又是另一番天地,所遇所见皆会匪夷所思超出常识和常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可是一条无归之路。你俩务必斟酌再三,慎之又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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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是否还愿意拜我为师,学习神鬼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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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道家之学,不外乎行气炼神,修身静心。若心神宁和,便是遭遇再大风浪和波澜,也都能从容应对,不是吗?世间万象,即便再怎么光怪陆离,也不过一句‘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守静若虚之心,便可逢凶化吉,泰然处之。您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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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只是这前路吉凶难测,艰难险阻更是会层出不穷,如此,你们是否还能有十足把握,从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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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问道难也,行之难也;非行之难也,终之难也。’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间之事,归根结底不过‘坚持’二字。若是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成,这求仙问道之路,又怎会被倍受世人追捧,趋之若鹜,又望而却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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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

布凡听罢,嘴角显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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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风一鸣。……”

“我,孟庆山。……”

“我二人今日愿拜于师父门下,修习道法!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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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要想好了,做我的徒弟,可不会轻省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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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玄敬、真隐两位道长都曾有幸受教于师父门下。如今一人身为南茅乾元观主持,教化众生;一人则隐居北茅,参学悟道。此二者,若无师父当年摔打锤炼,何来今日之成就?何况二人虽分居山林尘俗,却都是心怀侠义,乐善好施。如此品行高洁,卓然于世,又怎会与师父平日的谆谆教诲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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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看样子这是要动真格了。……”

布凡微微一笑,边捋胡子,边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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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布凡一拍大腿,立刻起身。

“来!开坛,行授业科仪!”

说着,布凡就打开了随身的包裹,将设坛及科仪所需的物品一一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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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设好法坛,点上香烛。换上法衣的布凡道人便正儿八经地携领着庆山和一鸣二人一起祭拜天地神明,老祖先师,行授业科仪,正式收一鸣和庆山为徒,成为道家上清派茅山宗入室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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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轨完毕并收拾妥当之后,经师父布凡指点上树安顿的一鸣和庆山,此刻都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时难以入眠。眼看着师父在树下忙着画符布阵以驱虎狼,一鸣便忍不住再次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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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听说江湖上名门正派,收徒弟的时候都会以字辈赐个名字,咱们茅山上清派有没有这种规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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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之人,讲的都是脱解出世,哪里还会有什么俗制可循?”

“啊?真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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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嘛,话说回来,倒是可以有。呵呵……那要不,就给你两弄个字辈?”

“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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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好呢?……有了!‘屎’字辈,如何?”

“‘师’?哪个师啊,师父?意作何解?”

“‘屎’嘛,拉屎的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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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哼!”

庆山听罢,忍不住大笑起来,对面的一鸣却是被气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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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就你事儿多!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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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心有不甘地躺下,不久就和庆山一样,沉沉睡去。树下画完符咒的布凡道人,在树干的字符上用力一按,只见一股顿生的清风自树干中心轻抚而出,围绕着大树周身,轻轻散开,渐行渐远,终于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之内,引出一阵巨大的气浪。“嘭”的一声,沉闷的炸开,将圈内的走兽虫鸟都驱散开去,很快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如故皎洁的月光继续在树冠上静静倾泻而下,流淌过酣睡的一鸣稚嫩的脸颊,最终落于地面,在巨大的荫影之外,泛处一片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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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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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沿官道直行,自句容出来直至抵达中吴府的五百多里路程,快马也要一个昼夜方可抵达。若是步行前往,以一个普通成人的脚力,按一个时辰走上三十里来算,昼夜不停,体力不减的话也要整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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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道人虽说此次远行中吴府,是要赶在鬼月中元之日前抵达,却是舍近求远,避开大道主路,而是选择行于荒郊野外,穿梭于山间林地之中,这让队伍的行进速度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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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辞辛苦峥嵘路,黄沙吹尽始到金。他日会当凌绝顶,方小众山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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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师父一个人在前面走得悠哉,还富于闲情逸致,拆解了前人杜甫《望岳》及刘禹锡的《浪淘沙》中的诗句,自己拼凑了一首七言出来。本是借喻励志,给两个刚入门的徒弟打气鼓劲的。身后背负包裹行囊的一鸣和庆山却都忙着披荆斩棘,跋山涉水,穿行于江南丘陵地带,无暇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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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多有山水阻隔,时常需要绕行。前面带路的布凡道人却又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根本不看地图,也不管什么方位。以至于自一早动身,行至正午,三人始终都混迹于山林之中,前进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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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身负重物,长途跋涉,在溪边空地上休憩的庆山和一鸣二人却没有半句抱怨,借着食用干粮,补充体力的间歇,二人掏出各自怀里,之前授自师父布凡的咒文册子,一起翻阅诵读起来。一旁的布凡见状,顿觉欣慰的同时,不忘伸手淘舀溪水,朝专心致志的二人泼洒过去,在静谧的林中,复又引出一阵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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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尚未及日沉,山林之中却已遁入昏昧,不分远近全都黯淡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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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背囊再次露宿山野的三人,各司其职,忙碌起来: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躺着无所事事的,继续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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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什么时候再让我们见识见识,这神鬼之事啊?”

围着篝火阅读良久的一鸣,突发奇想冲着一旁自斟自饮的师父布凡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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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会有机会的。”

布凡自顾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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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

一鸣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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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快了,快了。”

布凡甩了甩手,继续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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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是啥时候?是过一会儿吗?……是一小会儿,一大会儿,还是过很大一会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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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听完,慢慢转过头来,眯着眼,一副不悦的样子。一鸣见状,本有心退缩,师兄庆山在一旁一拖拽,却又反而让他鼓起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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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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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一鸣说完,布凡抬手作势之下,一鸣急忙收住,学着师父的样子,跟着师兄一起压低了身子,一时心弦紧绷,好久都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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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师父?”

一鸣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嗓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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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布凡直起腰来,便仰头又喝上了一口葫芦里的美酒。这虚惊一场的玩笑,让庆山忍俊不禁的同时,也让一鸣郁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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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一鸣脸上淤积愤懑之际,布凡道人捋了捋胡子,掐指一算。便回过头来,笑着招呼两位徒弟。

“时候差不多了,随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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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去哪儿啊,师父?”

“到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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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未行多远,只绕过一处缓坡,背面便现出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期间灯火点点,尚有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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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这边有个村子,就不用露宿郊野了。”

一鸣脱口而出之时,布凡却带着二人继续往一旁步行而去。复又行了一段距离,驻足之后,前方不远处的几座坟头墓地便隐现于视线之内的葱郁山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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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大半夜的带我们来墓地这边做什么呀?”

一鸣又问,布凡这次却是没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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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了,快到了。”

布凡说的平和,一鸣却是越说越是一头雾水,越是一头雾水,越是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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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快到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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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听罢,闭了下眼睛。终于忍受不住了。庆山但见师父单手在空中一通比划,放佛写出个什么繁复的字来,随后弹指往一鸣的方向一挥,一鸣顿时一脸惊愕。只见他努力尝试,却始终开不了口,竟说不出半个字来。庆山见状,连忙将急的直跺脚的一鸣按住,稍作安抚之后,便和师弟一起,蹲在师父布凡身后,静候着某个未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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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凡道人手行掐诀,给二人开启通灵鬼眼之后,又过去了片刻,周遭都一切照旧,并无异常。不过没等一鸣和庆山失去耐心,山野林地之中便生起幽风阵阵,惹得远近的草木阵阵摇曳。一时气氛诡异,很是阴森。就在此时,远处墓地里恍惚间出现团团白雾,定睛一看,分明是晃动的人影。庆山和一鸣看着,瞠目结舌。所辨识出来的几个人影,身形飘忽,皆是一席白衣扮相,披头散发,面目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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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真的是鬼?!”

一鸣不得言语,心里却是嘀咕个不停。一时情急,没有发觉自己抓握着师兄庆山手臂的手,开始越加用力。被捏的生疼的庆山,回过头来示意。一鸣这才将手松开。短暂迟疑之后,便慢慢移步去师父那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询问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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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新鬼,刚亡故没几天。所以魂魄尚未散去,正等着无常前来收押,带往地府。”

“嘘。来了。”

布凡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再次被突发的状况所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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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师父指引的方向,庆山和一鸣两人,这才正真见识到了传言中阴曹地府的索命鬼差——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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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条的枝干上,挂着布凡道人和一鸣还有庆山三人的裤子。一旁的篝火上,庆山正烧着开水,准备给大家暖暖身子。一边的一鸣看着火苗出了神,心绪仍旧停留在之前因为不小心弄出声响,引来了黑白无常,继而跟着师父一起佯装解手,以期蒙混过关。不想尿急的自己人小鬼大,突然趁机和师兄洒水嬉闹起来,后来终于成功脱险之余,也一并殃及了在旁本是十分严肃的师父,害他只得跟着一起脱了裤子,高挂起来吹风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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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一鸣,一回头正好接过师兄递来的开水,一时暖意袭人,顿觉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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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也同时接过了茶水。在饮上一口之后,趁着这份难得的惬意,开始跟两个徒弟,介绍起方才遭遇的这两位阴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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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使名叫谢必安,按照地府官职排位,而得称‘七爷’。黑使名为范无救,外号‘八爷’。此地府二仙之职便是要往来阴阳两界,押解灵体,收魂纳魄,前往阴曹。”

“世间万物皆含阴阳,人亦如此。凡人亡故,其灵体飞升,魂飞魄散。而这魂魄,便是有阴阳之分。男魂属阳,其魄为阴;女魂属阴,则其魄为阳。而黑白无常,一人主阴,一人主阳。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办差,二人都是共同进退,绝无例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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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二使虽然跟牛头马面一样,都是地府司职勾魂索命的官差。但二者不同在于,无常是专职收押将死之人魂魄的官差,而牛头马面则是缉捕游荡阳间的所谓孤魂野鬼的捕快。故就此而言,对于经常领受泰山令,抓鬼捉妖的道家弟子而言,相比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要跟他们多打交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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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样啊……”

一鸣不住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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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再多说几句。……关于这人死以后灵魂相离,魂魄各散之后,经鬼使收纳押解一并归人地府阴曹。在那里,灵体受判官裁决,或入轮回,或下地狱。魂与魄则被打散,注入轮回六道,重新组合,配以灵体,转世投胎。”

“至于‘魂归蒿里,魄入酆都’,不过是世人相传的一种说法。地府本身就是浑然一体,不曾分割。蒿里、酆都,不过是阴曹在人间的两处通路罢了,并无他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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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听到这里,抿了抿嘴,也跟着点头示意。心里面却是另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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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神鬼莫测,日后再讲。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早点歇息吧。咒文的册子就不要看了。务必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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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徐,空山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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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枕着潺潺溪水而卧的庆山,自躺下之后便一直盯着远处的婆娑树影,目不转睛。对于自中吴府之后再次亲历鬼神之事的他来说,除了依旧心有余悸的紧张和忐忑之外,更多的还是自己心底那些,之前便淤积的疑虑以及挥之不去且不得开解的困惑。好几次,庆山都想直截了当地向师父询问,开解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异象,却每次都临阵退缩,无果而终。念及此处,庆山忍不住再次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近处映衬着月光,波光粼粼的涓涓溪流,感觉着便是自己如今处境的真实写照:光怪陆离的表象,以及讳莫如深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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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复又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不再继续纠结的庆山终于选择暂时放弃。很快,失而复得的疲累便让这精疲力竭的少年陷于沉沉的睡梦之中。留下在他身后,长久注视着的布凡道人,独自一人,继续沉默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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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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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过后,第二天一早,晨曦初至,庆山便和师弟一鸣一块儿,起了个大早并遵循着道观时养成的习惯,在溪水边开始了晨练。而恰在二人践行服真五牙之法,振振有词地口念心诀,凝神运气之际,师父布凡也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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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费力的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然后打着哈欠,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去到水边洗了把脸,复又定了定神,这才以清醒了不少的神智和口吻,询问二人都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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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之后,布凡顿时陷于沉思。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自言道:

“服真五牙之法……司马承祯……。当年我以此法授予玄敬、真隐二人,虽经三年,仍不得要领。继而弃之,改以炉鼎法授之,未及两年便初有成效。”

“其后,真隐心魔未尽,遂北逐茅山,闭关苦修,未曾想这十年清净,却是让他重拾五牙之法,如今又传你二人。真是妙哉。呵呵……。”

.

“师父,炉鼎法又是什么?厉害吗?能不能教我们啊,师父?”

一鸣急忙凑了上来,又是一副不依不饶,难以打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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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炉鼎之法嘛,是出自我道家丹鼎一派的行气调息之术。”

“何谓金丹派呢?道家派别众多,此处不便累述,他日若有机缘,另做详解。简言之,便是以炼丹修仙为主旨的道家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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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派又分为外丹及内丹两种。外丹是以丹炉炼制并服食金丹为途径,以求得道成仙方式的统称。而内丹则是借以人体自身为丹炉,行气炼神,已达气贯周天,登仙通神之境。”

“炉鼎之法,便是这金丹一派中的内丹心法。此法,共分五层,今天为师就教你们第一层,名曰‘小炉鼎’。是以下丹田为炉,脐至建里为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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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坐盘腿,以为地盘;不听不闻,闭目安静;舌抵上腭,以汇鹊桥;调息如龟,吐纳匀和;多入少出,强留于腹;意导周天,行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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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肾如天地,气液比阴阳;青龙驾火至,白虎兴波来;暖聚补下田,真气鼎上升;无损亦无亏;日月往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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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和一鸣二人,跟着师父布凡,依葫芦画瓢似得学历一阵。但觉这心法口诀晦涩难懂,难得要领。布凡对此亦是心知肚明,便复又开口训导:

“《道德经》有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金诰》又云:夫道者,其上无上,莫见其首;其下无下,莫见其基。始而无先,莫见其前;终而无尽,莫见其后。”

.

“然大道之中而生天地,天地有高下之仪;天地之中而有阴阳,阴阳有始终之数。一上一下,仰观俯察,可以测其机;一始一终,度数推算,可以得其理。以此推之,大道可知也。”

“是故,欲识大道,当取法于天地,而审于阴阳之宜也。”

.

“天地之中的世间万物,皆蕴涵着无穷尽的阴阳之数,变化之理。若要潜心修真悟道,尔等便不可只桎梏于书本经卷,而应放眼四面,耳闻八方,博学多采之下,方得玄理真章,取长生之要,得登仙之法。”

“这也是为师此次带你们出来,做一番云游的目的和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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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布凡道人的一番教导,复又听他多介绍了一些炉鼎法运气调息的注意事项和禁忌之后,庆山和一鸣,很有些拨云见日的意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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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凡随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朝庆山和一鸣掷了过去。二人接过一看,是一颗小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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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先师诸葛孔明所创‘行军丸’,为师亲制。但服一颗,便可进补元气,提振精神。你二人尚且年幼,未入军籍,便只需分食一半即可。合水服下,保管你生龙活虎,脚下生风。”

布凡说罢,转身边去收拾行囊。回头时,庆山和一鸣都已整装待发,彼此表情都很是振奋,忍不住蹦跳了几下,似乎腿脚已然轻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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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村落,自小路行至官道后,三人便驻足于岔路口,停下了脚步。眼看着脚下通往常州的捷径,三人在彼此相视一笑之后,便一同迈开步子,跟着师父布凡一起,穿过宽阔平坦的主路,径直钻入道边的灌木,继续往下一处渺无人烟的深林幽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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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日中,三人行至一处林中空地。布凡便示意在次稍作休整。原本得益于行军丹而全无倦意疲态的庆山和一鸣,在师父“涓涓之流,源源不断”的劝导之下,也终于放下背囊在空处席地而坐,然后再次开始练习炉鼎之法,运气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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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闭目养神了一阵,终究还是不得要领,摇头之际,却不见了师父布凡道人的身影。于是起身寻找,未及片刻便在林中一处僻静之地,发现了师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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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其盘腿而坐,悠然畅饮,一旁空地上,支起的一枚炉鼎里,正冒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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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昧真火?!”

庆山走近一看,这炉中并无柴薪,却是灼烧猛烈,不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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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师兄?哎,这炉火好生奇怪?……”

一鸣凑上了,也是一阵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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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君火,其名上昧;肾者臣火,其名中昧;气海民火,其名下昧。此三昧之火乃是精、气、神三者交汇之物,得道之人可自眼、口、鼻呼出,为灼赤真焰,遇水不灭。此为道家金丹派内丹上乘功法。之前,我也只是……听闻于书卷,未曾见识。”

庆山解释的头头是道,想起这些本都是自头人那里听得,说是当年避祸逃亡时,所遇一位自称来自茅山的真人高道所施法术。却是又在遇见师父布凡投来目光时,赶忙将自己的身世隐匿下来,转而云及他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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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详尽。确实,庆山说的没错。这本是道家秘术,若非今日情急,断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让你二人如此轻易的见识。呵呵。”

布凡一捋胡须,笑了起来。一鸣赶忙凑了上来,好顿端详,艳羡不已。

.

“师父,大白天的生炉子做什么?这煮的直冒泡的又是什么啊?”

一鸣很是好奇,指着炉上架着的石盏里沸腾的粘稠液体,向师父询问。

.

“白净如雪,色泽银亮,莫非这是……”

庆山站在一旁揣测之际,布凡赶忙将散落在外的三五药囊收回包裹之内,转身开口,急忙了岔开话题。

.

“先别管这个,趁这会儿还有功夫,为师就教你们鬼眼通灵之术如何,想不想学啊?”

此语一出,庆山便和一鸣一起“嗖”的一声,跪侍在了师父布凡的面前。其行动之迅速,让布凡倒是小有意外。

.

“咳咳。这通灵鬼眼嘛,并非像二郎显圣真君那样,开目于阙庭,而是心眼,或者说天眼,实为通灵之术。而之所以叫做鬼眼,也都是因为此术大多都是道家玄门辑鬼捉妖,为做法事道场而行的,故而称之。”

.

“此术,说繁琐也繁琐,说简单也简单。概而论之,便是‘相由心生’四个字。当然,学得习CD得看个人修为和造化。而且此术一旦开启,所能持续多久,也是因人而异。”

“虽是浅薄之技,但也包含道家真密,仍算是玄门秘术,不可轻易外传。现在,我将心法口诀,口述一遍,未防隔墙有耳,为师会说的轻了些,你们两个仔细听好了。……”

.

“是。”

庆山跟着一鸣会的干脆,急忙盘腿而坐,屏息凝神,洗耳恭听。

.

“什么?……大点声,师父。”

“什么?听不清,……太轻了。师父,大点声,行吗?”

“……再大点声行吗?”

.

在三人逗趣了一阵之后,终于将口诀要领熟记于心的庆山和一鸣二人,便各自开始专心致志地练习起来。

.

只过了一个时辰,庆山便有了些眉目,并在尝试再三之后,终于小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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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庆山集中精神,顿开鬼眼,一时间为自己得见的眼前景象,心生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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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厉害!师兄,你真厉害!都看见什么了?”

一鸣屡次尝试失败之后,听闻师兄的动静,赶忙凑了上来,急切的询问。

.

“没看见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庆山复又扫视了一遍眼前的四下周围,然后回答师弟的关切,笑得一阵坦然。

.

“噢,看来还是不行。唉……”

一鸣有些灰心的退了回去。对面的布凡道人也施术开眼,巡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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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你身后右侧,看见什么了?”

布凡示意之下,庆山转身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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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似乎有什么东西。……啊!看见了!……又消失了?”

庆山含糊其辞的描述,让一旁的一鸣很是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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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嘛?”

“光怪陆离,不可名状。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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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一鸣扭头回去,重新调整了呼吸,没多久复又入静的他,故技重施,终于也茅塞顿开。

.

“哇!……”

同样是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一鸣的反应却是要比庆山强烈得多。忍不住站起身来的一鸣,环顾之下,眼中所及之处星罗棋布的山精地灵,让他赞叹连连,不绝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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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什么啊?呵呵……这个长得好丑,哈哈。……哇,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尾巴好长!……真漂亮……”

“呀!怎么没了?!”

一鸣脸上的花痴表情没保持多久,便在他一声惊诧之后,荡然无存。

.

赶忙焦急询问师父的一鸣,得到了布凡道人的解答:

“我之前说了,能不能学会,什么时候学会,会了以后能持续多久,这些都要视情况而定,每个人的修为各有不同,所以比较不得,也急不得。”

.

“噢。”

一鸣听罢,不由有些气馁。

.

“能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开启鬼眼通灵,你们两个算是不错了。此术虽易,却十分耗费神智,以你二人初学之资,切莫频繁尝试,以免伤神费力。”

“往后的路还长得很,不必急在一时。戒骄戒躁,持之以恒,方可成事,尔等切记。”

“是,师父。”

.

“好了,差不多了!嘿嘿。”

布凡说完,便起身走去烧了许久的炉鼎那里。

.

只见他口念密祝,手施掐诀,炉中的三昧真火便一同升腾而出,汇于空中,然后一并都被张开嘴的的布凡道人吸入口中。而那盛有翻腾液体的石盏,经布凡抬手这么一挥,便被飞掷了出去,撞至一旁裸露的岩体上面,直接摔了个粉碎。

.

原先盏中仍是沸腾状的液体,这会儿全然凝固,跟着石盏的碎片一起,纷飞四散,落于一地,大小不一的遍布于三人眼前的空地之上。

.

“去吧,都收捡起来。时候不早,该上路了。”

布凡掏出个小布囊,朝一鸣递了过去。

.

一鸣接过来一看,是个钱袋。还在诧异的同时,自顾着迈步上前的一鸣,俯下身子,随手捡取了一枚碎粒,拿在眼前这么一端详,连忙惊呼:

“这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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