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诺儿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对面的危险,她垂眸,谁也不放在眼里,悠闲地品着茶,仿佛身边的一切与她无关。
闲谈了一会儿紫善因长途跋涉身体疲倦而回屋歇息,上官诺儿也陪着去了,只留紫若陪着白逸夫妇。白逸知紫若是个好静的人,没说几句话他就言由明日要早起和白素慕回房间了。
这一天无影宫与往日一样,过得冷冷清清。直至夜晚她居然都没有看他一眼,欧阳一峰翻来覆去实在是难以入睡,他干脆起身披衣来到洞外的那片桃林。
素月清辉,桃林疏影。绿影薄衫,裙衣飞舞,女子如月的清眸眺望天边的月。她知道他今晚会来这里,他……果真来了。
“一峰哥哥……”
欧阳一峰垂头,他步伐慵懒散漫,沉载了许多心事的脚步传入望月的少女耳中。
清幽的声音忽地传来,如这夜风一样轻柔,可就是这样轻柔的声音也能轻而易举地唤起欧阳一峰沉寂的心。 欧阳一峰猛然抬头,驻足,屏住呼吸,他眼前是那个娇柔纤薄的身影。
她转身,唇畔微扬是淡淡的笑。这种笑纳了这清辉、携了这夜风,清幽,凄冷,含了许多愁。
“一峰哥哥,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她问他,笑容渐盛,语气还像几个月前在欧阳府时的一样。可是在他听来却是陌生了,陌生的她不是她了。
欧阳一峰眸色一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睡不着。”他起身朝上官诺儿走去。
“这么巧?”上官诺儿菀儿一笑,道:“我也睡不着呢。正好,今晚的月色好美,我们一起赏月如何?”
“好!”欧阳一峰站到上官诺儿身旁,“我该叫你诺儿还是少宫主?”他问。
上官诺儿赏月的目冷了一下,旋即展颜笑道:“一峰哥哥认为呢?一峰哥哥认为怎样称呼诺儿才觉得合适呢?”
欧阳一峰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诺儿自嘲的一笑,道:“那么我又该称呼你什么呢?欧阳少侠?还是……一峰哥哥?”声音在风中缥缈,凄冷。
“诺儿……”欧阳一峰不忍道,“我当然希望你能叫我一峰哥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诺儿,可是,可是……你还是我的诺儿吗?”
“我还是你的诺儿吗?”上官诺儿冷然一笑,道:“在我心里你永远也是我的一峰哥哥。一峰哥哥,只是哥哥!”
“只是哥哥!”欧阳一峰茫然,“只是哥哥,什么意思?”
“哥哥,哥哥的意思你不懂?”
月色渐寂,两人的身影逐渐拉长。欧阳一峰敛目,半晌才道:“我懂!可是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
“我明白!”上官诺儿决然,“那么你可明白我的心,我的毕生抱负?”
“毕生抱负?”欧阳一峰迷惑,但只是瞬间他便也明白了,“你的抱负就是灭消魂派,报仇?”
“不是!”上官诺儿眸色转冷,射出如月般清冷精锐的光,道:“我的抱负是争霸武林,成为一统江湖的武林盟主!你懂……”
欧阳一峰睁大眼睛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女,良久他才开口,“不懂!”
“我知道你不会懂,可是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我也相信我一定会做到的,而你……”她的冷颜终于荡开一抹浅笑,“一峰哥哥,你认为你爱得起我吗?”
弹指间冰天血地,风成了冬天的寒风;月成了冬日的冷月;欧阳一峰只觉自己掉进了冰窖,寒风刺骨。“原来是这样,原来因为你是无影宫的少宫主,我只不过是白逸派一名小小的弟子,原来是这样的……”
“对,就是这样!但是你如今是白逸派一名小小的弟子并不代表你以后也是,只要……只要你自己想要,我不相信没有做不成的事!”
欧阳一峰眼睛一亮,为了上官诺儿他什么都愿意做,“好,我懂了。”
上官诺儿微微一笑,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胸口闷闷的,她想长叹一口气,可是在他面前她不能再这样了。
上官诺儿再次凝眸望月,蓦然问道:“那位白姑娘好像很喜欢你呢?”
此言一出欧阳一峰更为震惊,他看了上官诺儿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知道?”上官诺儿问。
“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含情的双目,声音虽然清淡甚至带有几分怨气,可是他的神色却是那么地认真。
“一峰哥哥……”上官诺儿抓住欧阳一峰的手,她终于忍不住头靠到欧阳一峰肩上,眼泪滚滚落下,滴打在他的胸膛,“一峰哥哥,你为何要对诺儿这样?你的爱诺儿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你知道吗我承受不起……”
音未落她放开欧阳一峰转身逃去,竟是如此之快!
“诺儿……”
欧阳一峰张开的双臂还未来得及收起,上官诺儿便已是逃得无影无踪了。
“诺儿……”
余香犹在怀,佳人已不在。冷月清辉,风过千边,怀中的幽香渐散,欧阳一峰仍是张着双臂,仿佛那个女子还在他怀中,他只想一直以这种姿势抱着她、永远都不放开她!
“你胳膊不酸吗?”
蓦然,冷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随之从桃林中走出一名黄衣少女,是白傲梅。她走到欧阳一峰身后伸手推了欧阳一峰一把,“好了,她走了,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欧阳一峰如梦方醒,他放下胳膊才觉得胳膊真的有些酸痛。他甩了甩胳膊,回过神来才看到眼前的白傲梅。
“那位白姑娘好像很喜欢你呢”上官诺儿的话绡绕在他耳边,欧阳一峰忽地面上一红,拱手道:“师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白傲梅嫣然一笑,道:“你都没歇息我怎么会歇息?”说着他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道:“幸好还没歇息呢,不然怎么会看到那么感人的表演!”
欧阳一峰脸色忽冷,她居然全都看到了,“你偷窥我们?”
“偷窥?”白傲梅咯咯笑道:“是你俩入戏太深,我一个大活人在那边站了那么久,不过是几棵桃树挡着,你俩竟然没有发现我!”
“你为何来这里?”欧阳一峰冷声问道,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师姐用这种口气说话。
白傲梅也不生气,依然笑道:“你和无影宫的少宫主能来为何我就不能来?这里又不是无影宫的禁地。”
欧阳一峰被白傲梅说的哑然,他不想再多费口舌,冷然道:“不早了,师姐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
“好啊,一起回去。”白傲梅正要拉欧阳一峰的手,欧阳一峰已是向前迈出了一步朝桃林外走去。
“等等我嘛,我怕——”白傲梅喊道,追向欧阳一峰。
翌日,白逸和弟子很早就起了床,他们今日就要回袅山了。紫善和紫若也起的很早,她们两位宫主还有几名弟子送白逸等人来到洞外。
桃林依旧,每次分离都在这片桃林。
“有劳白掌门了!”临别时紫善又说了这句话。
白逸微微躬身,道:“二宫主客气了!”
紫善轻轻点头,道:“白掌门和白夫人一路多保重,十天之后我们后会有期。”
“欢迎二宫主光临我们敝庄!”白素慕含笑道,相互又寒暄了几句方才起程。
别时那双星辰之眸又含了多少遗憾和惆怅?
上官诺儿没有来,欧阳一峰一直张目眺望,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来!
十天,十天之后……此一别他便要等十天才能见到她。欧阳一峰满怀伤切,一步三回头直到那片桃林消失不见。
无影宫洞口,上官诺儿满脸泪珠。与上次一样,她没有去送他,只是站在洞口远远的望着他离去。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她怕自己的面具会被他戳破,所以她选择了不送他,宁可让他认为她绝情!
“诺儿。”一只素手轻轻拍在上官诺儿肩头,“不要委屈自己,我看那孩子以后必定会有出息的,你们……你们有可能会走到一起。”
“不。”上官诺儿摇头,“没有可能,不会有可能的!”她擦干了脸颊的泪水倔强地说。
“只是你不愿,不是不可能。”紫若叹气道:“随你吧,只要你好四姨娘也就放心了。”
上官诺儿转过身来凝视紫若秋水之眸,道:“四姨娘,您放心,诺儿会好的,诺儿会过得很好!”
“嗯。”紫若揽过上官诺儿,摸着她的头,眸中泛起了一抹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