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青石小径上一灯如蔻,打灯的女子是欧阳采微,与她并肩前行的男子是蓝亦。
“咳、咳。”
走了几步,一丝寒风拂过脸颊蓝亦轻咳了两声,欧阳采微顿足立即伸手去拍蓝亦的背,责备道:“这么晚了,你非得去光明殿,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去不行?”
蓝亦摆摆手,灰暗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更加蜡黄疲倦、毫无血色,轻声道:“孤睡不着,找铭说说话。”
他原本跟欧阳采微不称“孤”的,可是自那次他挨了上官诺儿一剑醒来后就开始对欧阳采微以“孤”相称了,只为与她变得生疏、拉开距离!
“忘铭公子从无影宫回来不久吧?”欧阳采微问,她收回了手。
“嗯。”蓝亦点头,“孤想去问问诺儿的情况,她……她可能还在记恨着孤。”
蓝亦没有避讳自己的心事,他要让欧阳采微认识到他心里只有上官诺儿。
欧阳采微手中的灯笼晃了晃,垂眸,她沉默,随蓝亦的脚步前行。心里又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她一心爱的男子!
上官诺儿!
今夜这条通往光明殿的路竟是如此的漫长,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眼见前方是灯火明亮的光明殿,欧阳采微突然道:“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过,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蓝亦驻足,那双妖魅的眸子平静无波,道:“我对你可以是友情,可以是兄妹情,可唯独不会有恋人的感情。”他敛了目继续向前走,“因为这份情我只对诺儿才有!”
枯木零枝中,两人的谈话被那个路过的男子听得清楚,他欣然一笑,从林中走出来,唤道:“皇上。”
“铭,你怎么在这儿?”蓝亦淡然一笑,问:“诺儿她还恨我吗?”
“没有”忘铭与蓝亦并肩,三人齐步向光明殿走去,忘铭继续道:“诺儿爱皇上绝非比皇上爱她的少,只因她的爱太自私,如果得不到她要的那种爱,她宁可守着那份情孤老终身也装作漠然,其实她才是真正最痛的那个人,和她二姨娘一样。”
“真的?咳嗽……”蓝亦咳了几声,知道她比自己还痛,他的心似被针刺了一下,他问:“那我怎样才给她她要的那种爱?”
“我又如何给你你要的那种爱?”欧阳采微仰头哀叹,这一声叹息竟是如此的凄哀、无奈!
“采微……”蓝亦唤道,或许是感到同病相怜,他愧疚,柔声道:“除了我的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是除了你的爱,我什么都不需要!”
两人再次颔首沉默,再抬头时三人已进了殿。殿内的桌子上点着几根蜡烛,那滴滴蜡泪可是欧阳采微此时滴在心里的泪!
想放放不下,想弃弃不了,想爱爱不成!此生,谁的悲伤如她?
三人落座,宫娥端来点心、瓜果和茶。
从明政殿出来的时候蓝亦有很多话要问忘铭,当着欧阳采微的面问,他想让欧阳采微知难而退。可现在,仅忘铭说,“诺儿爱皇上绝非比皇上爱她的少,只因她要的爱太自私,如果得不到她要的那种爱,她宁可守着那份情孤老终身也装作漠然,其实她才是真正最痛的那个人。”
欧阳采微问,“我又如何给你你要的那种爱?”
这两句话足以让他缄言,他还需要问什么?他还如何让她知难而退?
蓝亦默默的喝了几口茶,也感觉累了,揉了揉眼睛手撑着头竟是要睡着了。
“皇上,要不回屋休息吧,这儿会着凉。”忘铭提醒道。
“嗯。”蓝亦起身自顾向屋走去,欧阳采微紧随其后,忘铭也跟了进去。
待蓝亦躺下欧阳采微给盖好被子两人才走了出来,忘铭道:“采微妹妹也早点歇息吧!”
“我不想睡,你陪我说说话好吗?”恳求的眼神望着忘铭。
“好。”忘铭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他永远的温文尔雅。
欧阳采微勉强挤出一抹感激的笑,“去外面可好?”
“好,你等我一下。”言罢忘铭进里屋拿出一件紫色披风给欧阳采微披到身上,系好带子,道:“外面冷,别着凉了。”
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关切的语言,欧阳采微心中一动。这么久了,她对别人冷颜相向,一心只为蓝亦,而别人对她敬而远之,蓝亦对她又是故作冷漠,她几乎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别人关心呵护的女子。
“忘铭哥哥——”欧阳采微脱口而出,一头扎进忘铭的怀中,失声痛苦起来。她太委屈了,这一声久违的“忘铭哥哥”终于叫出了口。
自她重出江湖的那一刻,她发誓只要是与上官诺儿有关的人和物她一概不会放过,除了蓝亦!只因他也是上官诺儿的忘铭哥哥,她决定她不再叫他忘铭哥哥。可这一刻,她后悔了!
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他只给她依靠的肩膀,让她哭个够,将所有的委屈、伤心全都哭出来。
良久良久,不知不觉宫娥换去了几根蜡烛,屋内明亮如旧。哭声渐渐停止,欧阳采微抬起头来,满脸泪痕。
“饿了没有,要吃点什么?肯定饿了。”忘铭自问自答,伸指拭去欧阳采微脸上的泪痕,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拉她坐到桌前,吩咐宫娥道:“让御膳房做碗红枣粥端来。”
“是。”宫娥领命退下。
忽地,忘铭仰头,目中精光射出,旋即起身奔出门外,纵身跃到房顶,扬声道:“请阁下留步,既然来了何必要急着走呢!”
“忘铭哥哥……”
欧阳采微随后也到,悬空而起飘向那个白影身后,道:“来者何人?”
皇宫内各处的灯射到这里的残光隐隐约约只看见人的影子,却看不清人的面目。
经欧阳采微这么一问,那白影逐步向后退去。欧阳采微步步逼近,忘铭站在屋檐上淡然相望也没有走近的意思,温和道:“阁下若是江湖中人想必对我忘铭的名字也有所听闻吧?也应该知道我是修罗医的亲传弟子,善于治病、更善于施毒……”忘铭顿了顿,道:“阁下何必逃呢!逃了也是死路一条。若不逃,待我看清阁下的真面目或许还会放阁下一条活路。”
白影忽地停下脚步,拱手道:“忘铭公子!”言罢又对欧阳采微道:“采微妹妹近日可好?”
声音如此熟悉!
他说,“好,我走。”
白昂——那个为了救她让她打了一巴掌撵走的人!
“白大哥?”欧阳采微唤道。
“是,没想到采微妹妹还记得我。”声音有些激动,嘶哑。
蓝亦走近,温雅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白昂白大侠吧?”
“是。”白昂道,作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却野行皇宫偷窥别人谈话,这“大侠”二字何以自诩?他不觉羞愧,颔首。
“既然是白大侠那就别站在这儿了,快快下去进殿内一叙。”忘铭温雅谦和的态度让感激,再次拱手,“多谢忘铭公子!”
白昂的这一声“多谢”却是出自真心的,他才知这位在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男子竟是这般的谦和、礼让。
忘铭带两人来到光明殿侧旁的侧殿,因为蓝亦好不容易有个梦眠之夜他不想给打扰了;再者他担心一会儿谈到有关感情上的事白昂一时激动会对蓝亦不利。
三人入座,宫娥上了茶,忘铭吩咐宫娥道:“让御膳房做一桌好菜来。”
“是”宫娥退去。忘铭转向白昂,依然温雅浅笑:“若白大侠不介意,我们举杯共度此夜如何?”
视线从对面女子的身上拉回,白昂尴尬一笑,道:“无妨、无妨,打扰忘铭公子了。”
“白大侠客气了,正好我和采微妹妹今晚睡不着打算在外迎风观那黑漆漆的天空呢!”
“呵呵。”白昂感激一笑,垂头喝起茶来。
的确他应该感激忘铭,他知道白昂为了能够见欧阳采微一面千里迢迢寻到这里来已是几天米水未进了。忘铭也看得出白昂是个心底善良、正直的痴情男子。为了不让白昂感到愧疚忘铭故意那么一说,实则他为了摩烨国和消绝的事、还有为蓝亦的伤势和蓝雅的病情已经很累了。
如今蓝亦为情所困,根本没有心力去处理朝政之事,这些事只能由忘铭全权解决。他不仅为蓝亦和上官诺儿的事操心,还为朝政之事劳神,更为江湖之事忧虑。如此,就算是个铁打的人又如何受得住!可他——忘铭公子,不管自己有多累,他永远的一副温文尔雅、闲雅静逸。
“忘铭公子,粥好了。”宫娥双手托着托盘,托盘中放着粥碗和勺子,宫娥将粥碗放到采微面前,退到一旁。
“一会儿还要用膳……”欧阳采微拿勺搅着粥,有白昂在她竟是没有食欲了。
“先喝粥暖暖胃。”忘铭道,“你看你这几日都瘦了,该好好的补补身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是。”白昂附和道,垂下头,竟像个知羞的女子一样。
欧阳采微也知白昂对自己的情,可是像他这样的男子喜欢她欧阳采微她倒觉得是一种耻辱。欧阳采微“铛”的一声将勺子撇到碗里,起身道:“我去看看皇上,他晚上经常咳醒。”言罢,转身而去!
皇上!多么扎心的字眼,他冒着被师父打骂、甚至被逐出师门的危险千里迢迢地偷偷寻来,换来的只是这么一句刺痛人心的话吗?
白昂忽地站起身来,面色阴冷,道:“皇上在哪里?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