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不是来做说客的,估计南穹直属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她只要为他们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就够了。
“反正季副将也看到了,现在你们和这些......逆贼也是相持不下,父皇还在他们的手里,各位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若是没有好的计划,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何不听一听浅希的话,说不定能为诸位带来一些新的思路呢?”
对方沉默不做声,似乎是在思考,黎子安也就当作是默认了。
“那浅希就直言了——既然季副将不曾知晓,想必大多数的人也并不曾知道吧?大将军是浅希的外祖,关于这些,浅希倒是知道得比较多,算不上有多机密,说给诸位也无妨。”
这些都是青芜方才说与她的消息,他去过军营,对这些数据熟知在心。
“在与越藩断断续续的战役中,我方先派兵十万,消耗了粮食四十万担,经过连日的异常艰险的征战,克服了塞外风沙的侵蚀,水土的差异,还未来得及多做修正,边投入连番的战斗中。”
言及至此,黎子安的目光穿过对方的众人,穿透了地理距离的遥远,似乎看到了那塞外边城。方才青芜认真而严肃的神情也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后,这十万先头士兵自是伤亡惨重,折损多半,埋骨于异乡,伤病员甚至还来不及救治,便也再无生机。”
——“但又是这些勇士用血肉抵挡住了敌人疯狂的进攻,给后续的调兵准备,提供了缓和喘息的时间,也让边境的物资以及百姓得以安全转移,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和伤亡。”
——“之后又新调入了二十万军队,替补上了先头的部队,这才堪堪抵挡住了敌人几乎是更为猛烈的,几乎是不要命的进攻。偶尔会设几个圈套,但是越藩咬得很紧,没有任何更好的方法,很多都是直接上场厮杀,以血肉之躯拼搏。”
——“硝烟染黑了整个天空,血液染透了三尺土地,耳边尽是回响着刀剑相交的铮铮声,到了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可以说才到了这一次鸣金收兵的时候。”
——“从头到尾,我所看见的那些将士们,除了的冲敌的叫喊之外,他们一言不发,目光皆是往前。万难而不惧,死亦不惧,心中又有何畏?而我也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然后又有人替补上去,又倒下又补上去,然后一层一层,再也数不清。”
“没有真的经历过这些场面,你们真的就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青芜的脸色闷闷的,他似乎也是透过虚无的阻隔,达到了遥远的那端。黎子安还真是从他一直都嬉皮笑闹的脸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
——“他们如此大义,如此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个国家吗?为了不受外敌的侵略吗?”
——“你们这里讲究的是落叶归根,又或者死了,也要埋在故乡的土里才能安然。但是他们却是连马革裹尸归都不能。我在想,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如果我能完完整整的去做好了。”
——“前方生死决战,后方不失火,不乱糟蹋他们的付出,这样他们的牺牲,才能真正有意义,到那时,我才敢为他们招魂,唤他们魂兮归来吧。”
凭着深刻的印象,这个时候,黎子安好像是完完整整的说完了出来,此刻她也成了第二个悲情的青芜,或许此时的场景太逼真,又或许是青芜的感情太过于强烈,连同她也被传染了,她开始遗忘了时间和空间,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现在站在哪里,都不重要了。
暮然回首,世界开始清明,黎子安又从悬空的阁楼里落下,开始又接触到现实中,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对面众人的身影不用火光也能看得清楚。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黎明之前,万籁俱静,这一个特殊的时刻的存在,不过现在倒真的是静悄悄的。
虽说季副将是直接听从南穹的命令,他所带领的这些军队是南穹的一张底牌,但这些士兵解释训练有素,纪律分明,亦更有血性,对于奔赴战场的同袍们的事迹也是赞同与深有同感,越是听到最后,越是肃然起敬,面上、心中也写满了肃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天气自己就不甘寂寞,微微然还带来了一尾风,从远处轻轻吹起,近了就成了呼呼作响,在盘旋着,似是号角的哀鸣,刮入在场人的耳朵里。
当是神迹,亦感同身受。
这头黎子安精神高度集中,一口气说完,又看到前方肃穆的士兵,不由心想,他们应该能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