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你身子虚的很,还是让三哥来吧!”
“不行……”
“四儿啊,听大哥的话,让你三哥……”
“我说了不行!他这会儿是邪症,非鬼门针不行!咳咳……”
这是她的声音!我在哪?她在为我施针?我没死?她……
无数的疑问在明洋心中飞速闪过,身旁几个声音,有男有女争论不停,头顶不断的刺痛让明洋逐渐清醒,他挣扎着要睁眼,却惊恐的发现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惊恐之余明洋又想开口说话,随即便又感受到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除了头顶的刺痛,他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明洋陷入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状态。
她说这是邪症……邪症?莫非我被留在了奈何桥边……雨晴,雨晴!我知道是你在我身边!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张不开嘴睁不了眼啊……
明洋百感交集,拼命的想要撼动嘴唇,竟发现连从哪里使劲都捉摸不清……
“大哥三哥,帮我把他的舌头撬出来……”
雨晴的声音极为虚弱,明洋心疼之余又满心欢喜,她说让成泯撬开自己的嘴,那自己岂不就能说话了!
……
“三儿,你那边再使劲儿……”
“大哥,快拿牙垫,别让他咬断了自己舌头……”
“三哥,你小心点呀……诶呀,出血了……”
“我说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我儿子的嘴都快掰烂啦……”
明洋听得出,此刻自己的嘴正被众人合力撬着,随即,方才心中的欣喜感消散一空,他们说自己的嘴都被撬烂出血了,为何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们一定要按住他的嘴,一旦闭上就会出人命……”
正当明洋思忖着雨晴方才的话时,一股从未经受过的剧痛突然传遍全身,而且,持续蔓延。
“啊!啊!……”
明洋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猛的睁开双眼,只觉舌尖上传来的剧痛无与伦比,明洋拼命挣扎,却见自己的双手双脚已被牢牢绑在床脚,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再望去,是雨晴一脸苍白的欣喜面容。
“别动!给老子忍着!”
曹四爷大声喝斥着明洋,额头因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脸上一片欣喜神色。
“安护院,把左右手解开,一定要架住!”
雨晴此刻成了众人之中的指挥,一言既出,安平赶忙照办。明洋眼见双手被安平和老乌一人一只紧紧箍住,五指四仰八叉的已被分开,那边雨晴腾出左手,随即不知从哪里又抽出一根又粗又短的银针,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五指之上。
明洋已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舌尖上的剧痛牵动全身无力,他只能绝望的盯着雨晴手中的短粗银针向自己的手指靠近……
“扑哧”一声,银针插进了明洋左手拇指的甲缝之中。曹四爷见此情形,下意识的紧紧闭上双眼,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十指连心。当短粗的针生硬插进甲缝的一刹那,明洋只觉得自己的心脉都快痛得断了,口中的呼喊逐渐变成了呜咽,伸出去的舌头此刻已肿胀至烧饼大小。
雨晴紧紧咬着嘴唇,内心承受的疼痛丝毫不亚于明洋,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拔出银针,也不给明洋喘息的机会,随即将针插进了其食指甲缝。
明洋已经疼到麻木,只觉得全身骨髓都已沸腾开来,持续的呜咽到最后,已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待雨晴依次插完其十指甲缝,明洋已近乎麻痹,眼泪鼻涕混杂着,流得到处都是。
“继续架住他的手!我要拔主针了!”
雨晴继续发号施令,声音也已经哽咽,苍白的脸上早已挂满泪水。
“嗖!”
雨晴飞快的拔去扎在明洋舌尖上,已经发黑的的长针,电光火石间,又抓起一把小米塞进了明洋嘴里。
明洋只觉得,逃脱针扎噩运的舌头此刻狂抖不已,而口中的小米,则恰到好处的让其避免了舌齿相搏的痛苦,周身心血如野马脱缰似的全部涌向四肢,整个身体在这一瞬间被忽然放松开来。正舒爽间,明洋只见从自己的十指指尖处,直直的喷射出十道黑红的血!
除了雨晴,在场众人皆大吃一惊,曹家众人自不必说,就连成泯和明灭,都对自家这家传秘术惊叹不已。
稍时,明洋指尖的黑血逐渐便得澄红,质地亦从最初的黏稠变为与常人无异。一旁的明灭马上开口道:
“差不多了!”
只见雨晴一把合上明洋半张的嘴,右手指尖寒光一闪,将一根短细的银针扎进了明洋的人中穴,随即,后者指尖停住了喷血。
雨晴轻轻旋转着手中银针,最终灵巧的一收,随即长舒了一口气道:
“谢天谢地!”
众人闻言,皆全然领悟,全部放松手脚,将明洋重新放躺于榻上……
……
不知过了多久,当明洋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屋内陈设已与先前大相径庭,自己已不在医馆后堂,而是安卧于一软榻之上。
明洋慢慢放松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挣扎着坐卧起来,只觉得好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如被吸干精气般软弱无力。借着灯光,明洋观察了一会儿此时身处的环境,知道自己还在江家,而通过屋内的陈设摆件可以看出,这应是一间闺房!
正当明洋满心疑惑之时,“吱悠”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江老夫人和雨晴走了进来。
“呵!我就说,这孽障东西都睡了三个时辰了,也该醒过来了吧!”
江老夫人开口讥了一句后,接过了雨晴手中的青花瓷碗,坐到床前,对着一脸懵懂的明洋说道:
“孽障东西,张嘴把这碗药喝了!”
明洋来不及思考过多,赶忙伸手去接药碗,转手之时却手臂一软,亏得江老夫人还未松手,否则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便白白浪费了。
“哼!软骨头!”
明洋听着江老夫人喝斥,也无力辩白,又要重新伸手去拿药碗,对面的雨晴这时开口对江老夫人说道:
“算了娘,他身子虚的很,还是让我喂与他吃吧!”
江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将手中药碗递与了雨晴,坐到了一旁,冷冷看着女儿为明洋喂药。
“孽障东西,你也算运气不错,落到那辽河激流中竟能被我家三儿捞回,眼见着一命呜呼还能被四儿用针救活,啧啧啧……”
明洋无心理会一旁江老夫人的冷嘲热讽,只是一口一口的专心接着雨晴递过来的药匙,热气腾腾的药被雨晴吹得温凉正好,本来苦涩不已的棕黄药汤,此刻在明洋品来简直是玉液琼浆般清甜。明洋如待哺的婴孩般配合着雨晴的动作,张口闭口间眼神始终不离后者身上。雨晴眼色如水,从容的迎接着明洋投递过来的炙热,一匙一匙的喂药间始终回报以温柔笑意。明洋只觉此刻心旷神怡,而雨晴也似极为满足,二人递药、张口间极为默契,四目相对始终不离,全然未顾一旁江老夫人冷峻的目光。
“孽障,这几****便安心在我房内休养罢!你老子已先行回去了,待你好利索了,自会派车来接你。”
明洋微微点头回应,心中实则欢喜不已。
“咚!咚咚!”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成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二娘,我们兄弟几个想请您过去,一起研究一下明日分发药物的事。”
……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
明洋咽下了最后一口药,一把抓住了雨晴双手,紧紧置于心前。雨晴稍显惶恐,随即便不再挣扎。
“明少爷,快松开我,这是在我家里,被人看见了哪还得了!”
雨晴嘴上说着,手上却未有丝毫抗拒,任一双玉手被明洋轻抚,只觉得双颊滚烫,掌心传来的阵阵温热和奇异感觉让其陶醉不已。
“晴儿!不要这么叫我!从今以后,叫我明哥就好!”
雨晴笑靥如花,轻启朱唇:
“明……哥!”
“嗯!”
明洋欣喜的回应着,情不自禁的挺身上前,一把将雨晴揽入怀中,用滚烫的脸紧紧贴着怀抱之人的鬓角,深嗅着其发丝间的阵阵幽香。
这一次,雨晴并未有任何抗拒,反而将脸紧紧靠在明洋心口,倾听着那铿锵有力的心跳,稍时,竟清泪滑落,故作怨色道:
“明哥,你知不知道,今天你真的快吓死我了!”
明洋轻拾起雨晴的手,亦激动的说道:
“晴儿,你不知道,我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若不是你那一针,此刻我……”
雨晴一把捂住明洋的嘴,仰起脸来柔情相望,轻说道:
“可不许乱说!”……
历经了生死的二人,此刻紧紧依偎,温情满怀恨不得入到彼此的心间。两人互诉情思,坦露心底,从初遇、再遇,又到两家结仇后的风风雨雨,无不言说。
窗外,月华如水,夜虫轻唱。经年之后,任谁都无法忘却,这被风吹过的夏天。
明洋轻拂起佳人的一缕青丝,柔情满满的说道:
“晴儿,为了你,就算背离我爹,背弃整个曹家我也愿意!”
雨晴轻声啜泣,仰面回应着明洋眼中的柔情,言语里,尽是温柔与顺从:
“明哥,你可知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拾不起平日里的半分骄傲,只要和你不分开,我何尝又在乎这些?”
“你懂我,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放下我背负着的一切,带你天涯浪迹!”
雨晴稍微一怔,她设想过无数未来,却从未动过如明洋这般的念头。半晌,雨晴才幽幽开口,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
“明哥,现在说这些未免过早。只要你不辜负于我,无论面对再大风雨,我也会挣脱一切和你在一起……”
明洋闻言,感动之余自是欣慰不已,欣慰自己日日夜夜的苦苦相思,原来始终有着回应。正要继续开口,屋外传来筱娴略微慌张的声音:
“姑姑你俩别说啦!我爹和奶奶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