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还没有任何动静。徐夫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不过已经平静了许多。
午饭时间，徐书白仍然枯坐着等待，一个护士过来问他要不要先去吃饭，他试图开口说话时才发现嗓子涩得厉害。
“手术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手术室那边还没有消息，到时候他们会通知的。您安心在这边等吧，不过您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为好，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的。”
徐书白摇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他真的一点食欲也没有。
下午两点钟，徐家老大和姑爷终于都到了。两个人急匆匆地赶回来，什么行李都没带。
徐爸爸看见徐书白了，拉着妹夫快步走过来，“小白，情况怎么样了？还没出来吗？”
徐书白默默地摇头。
“你姑妈呢？怎么不见她？她不是过来了吗？”姑父环顾四周，不见徐夫人的身影，着急地问道。
“姑妈晕过去了，现在还在休息。”徐书白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姑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推开门就冲了进去，看到徐夫人毫发无伤呼吸均匀，这才放下心来。他轻轻地合上门出来，看见徐爸爸面色沉重，站在窗前。
“大哥……”
“我没事。”徐爸爸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他看着远方山峰隐约的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
……
而此时，手术室里一如九点钟一样忙碌，区别只是血腥味更浓烈了。主刀的黄主任有些疲惫，林夏顶上他的工作，让他能够到旁边休息一下。
“血不够了。”手术台旁边的护士突然出声。
“让血库那边再送一些上来。”
“他们说已经送了很多过来了，不能再多了。”
黄主任一怔，“你把电话给我。”
护士把手机递给他。
“喂，我是黄祯……”他走到一旁角落里去了，林夏还在手术台边站着。她的双腿几乎要失去知觉了，又麻又痛，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撕咬她的小腿肌肉。虽然难受，林夏手上的动作却不曾放慢，针穿过皮肉，她飞快地打结，干净利落，不慌不忙。
“那这样，你再给我三个单位，行不行？”黄主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那头一阵沉默，“行吧，不过不能再要了，真的要不够了。”
“好好好，谢谢了谢谢了。”
黄主任挂断电话，又戴上了新的手套，走回手术台前。
……
傍晚六点钟，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徐书白已经脸色发白了，他坐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徐夫人终于醒过来了，她一睁开眼，愣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开始哭。姑父上前揽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夜间九点钟，徐书白喝了点水。过了没多久，一个护士过来了，“你们是十八号床于老太太的家属吧？手术快要结束了，你们可以到等候区那边等着。”
徐书白霍的站起来，感觉眼前一阵晕眩，连忙扶住墙壁。徐爸爸已经拔腿快步跟上了那个带路的护士。
那扇大门终于打开了，几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护人员，护送着一个双眼紧闭的老人出来了，徐书白看见她面色苍白，床单上血迹斑斑，心里一阵惊恐，腿也控制不住地发颤，他甚至不敢问结果。
但是徐爸爸问了，他轻轻地握着老人家的手，蹲在床边。
“您放心，手术很成功，保险起见，接下来病人需要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恢复情况好的话，就没什么事了，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一个女孩子回答他。
徐爸爸松了一口气，突然掉下泪来。
徐书白也放松下来，视线落到那个女孩子身上，她穿着跟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戴着手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十分狼狈。但是他一下子觉得她非常美丽，美得能发出光，像是太阳。
他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肩膀，“谢谢你，林夏。”
不止是林夏，在场的徐家众人都是一呆。
林夏此刻心跳如擂鼓，靠得这样近，近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幸亏有口罩挡着，不然爆红的脸颊就暴露了。她轻轻推开徐书白，免得弄脏他的白衬衫。林夏望着他的眼睛，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憋出一句：“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林夏转身走回手术室，徐书白看着她远去，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林夏精疲力竭一脸憔悴地回到办公室时，意外地发现徐书白站在门口等她。要死了，蓬头垢面的样子一点也不想让他看见。可是也不可能掉头就走啊，林夏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打招呼。
“你找我有事啊？”
“没事，”徐书白摇摇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累坏了吧？”
“还好啦。”林夏怪不好意思，“真的没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哦。”
“真没事，”徐书白笑了，“晚安，林夏。”
林夏有些不解，但还是，“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