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离别快到了,心中的愁闷添了几分。我们班早早下了楼站好队等教官,教官把我们带到喷泉旁,这时候喷泉已经开始喷水了,一阵风吹来,站在一边会被颗颗小水滴溅到,很凉快。
我和康月在喷泉一边的长椅上坐着,同学们大多在喷泉边,等着被水淋。我留意着旁边的教官,他随意的跟别的班的教官说着话。
主席台上正在贴横幅,装音箱,还有穿着粉色正装的礼仪生,穿着西装的主持人,看起来很隆重的样子。
我打开手机看看电量充足不充足,就算以后不能见到了,那也要合个影留念吧。正出神,后颈浇上来一股水流,水冰凉,我们“啊——”的叫了一声,随即身后闪过一个影子,水流停止了。待我们放映过来站起来,看向后面,是教官跑过去把身后绿化带上的自动旋转喷水器的喷水口拧向别处,他自己身上也被浇了不少水。
他下午穿的是比较正式的服装,是我第一天见他的时候穿的那件,帽子是那种类似于警察叔叔的帽子。他站在那里,高挑而挺拔。
无论是病了送来的药,还是酷暑中的递来帽子,抑或是在被水浇了以后一双扭转乾坤的手,他总是在一些紧急的时候出现。后来听他说,那是一个军人的职责,也是一个教官的职责。他也会说,是被雷锋洗礼了,要继承雷锋精神。我总是笑他呆,可他就是这么让我着迷。
喷泉旁四面环树,都是绿化带,过了一会儿园丁爷爷过来挥着他的水管子赶我们离开这里,怕给树浇水溅到我们。
教官就把我们带到主席台下,这时候太阳偏西,也只有主席台下才有一片阴影,那里没有太阳。
可是我们刚坐下,还没说几句话呢,广播室的人好像在试音响效果,忽然耳边一震,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捂耳朵;而教官却一个激灵弹了起来,站起来向远处跑了几步。
我是头一个笑出声的,冲他喊,“你要不要这么警惕?”
教官别扭的正了正自己的军帽,尴尬地笑笑,“我还以为哪爆炸了呢……”
话一出口,我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没一个安生地方,”教官自言自语,然后冲我们说,“走!我带你们找11班教官玩儿去!”就是那个阿德,他要背他回去的阿德。人们一片“吁——”声,有一个人说喊道,“你们要腻歪回去腻歪去,我们都是直的,怕被你们掰弯。”
教官笑,“什么弯不弯的,瞎说什么?我才不是弯的呢……”
我反驳,“那你们手拉手去上厕所?”
“手拉手去上厕所怎么了?”
“男生!拉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别扭,总之感觉这两个词联系不到一起去,所以把两个词放在一起,说出来总会让人觉察出违和感。
他理直气壮,“谁规定男生就不能拉手?”
我竟然无言以对,然后我讪讪的说,“也是哦。”
我们一阵说笑,真是与我们融合到一块去了,在大家都欢笑时,我反倒闷闷不乐,忽然想起林黛玉的话: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冷清则生伤感,所以不如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儿开的时候叫人爱,到谢的时候反倒增了许多惆怅,所以不如不开得好。
所以人以为欢喜时,我反以为悲恸,哪有人长聚不散、花常开不谢的道理呢?到了筵散花谢之时,虽有万分悲伤,又有什么奈何?
一时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在我眼里,都是画影,捉不住握不紧,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画影。
会操很快开始,有教育局领导、校领导等各种重要人物参加,家长也可以前来观看,就在操场西面和东面有两排观礼台,家长都坐满了,人人都在张望自己久未见到的孩子。我也告诉我妈妈会操可以观看的消息,妈妈来了,爸爸没来。
会操我们班表现得很好。第一项,稍息立正,胯立立正;第二项,停止间转发;第三项,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逐排走完再全班一起走;第四项,蹲下,坐下,起立(坐下之后还要唱一首军歌)。我们终于下场时,教官很满意,说我们口号喊得响亮,步伐也走得整齐,面貌也精神。
然后我们坐在操场两边看别的班会操表演。我们的夏季校服女生男生都是一样的,长裤半袖,裤子肥的要死不说,还不透气,坐在那里快热死了。再加上必须是盘腿坐,又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腿都麻的没知觉了,我不停的换腿,或是右腿在上,或是左腿在上,虽说换了半天腿麻还是没有缓解,但是我还是像得了小儿多动症了一样。
转头看旁边的教官,竟然纹丝不动,我纳闷,轻声问,“教官你腿不麻吗?”
他哭丧着脸,“我也麻。”
他的表情把我逗笑,我也只是抿嘴笑笑,不敢出声,主席台上坐着领导呢。他又说,“麻也没办法,忍着别动。”
我忽然发觉军人的忍耐力是超乎常人的,两年多的风吹雨打、日夜锤炼不是白白经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