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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二年前的往事

——十二年前。明国境内,东海两界山脚下。

外部世界肆掠的战火并没有蔓延到这片神秘而宁静的土地。

一匹俊俏的半龙马在山下一望无际的田垄上飞驰而过,马背上的少年头戴白巾、腰跨弯刀,气宇轩昂。田地里劳作的农人起身相望,却只能够隐约看清他英武的身姿与清秀的面容。

“吉宇少爷,早安——”

一位身穿白裙的采茶少女挥舞着手臂,远远地问候那风度翩翩令人钦慕的少年。

少年却只顾着策马前进,向着幽静的山谷疾驰而去。马蹄声在空旷的山林间回响,他沿着溪水一路来到林间一座隐秘的木屋前,这才勒住嘶鸣的坐骑。

“师父!师父!”少年翻身下马,焦急地呼喊着。一个身着素衫的男孩闻声走出木屋,少年一把拉住他,急切地问道:“小关,看见师父了吗?”

被叫做“小关”的男孩不过五六岁光景,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呀?师父他一大早就上山祭祀去了!”小关看着慌张的师兄,略带不满地说:“我原想着师父不在可以不做晨课,多睡上一会儿,谁知道你——”

“师父上山去了?那好,我这就去找他!大敌当前,你倒还有心思睡觉?!”

吉宇少爷言毕,打马离去,留下飞扬的尘土中满脸疑惑的小关。

传说这宁静的两界山是人间与仙地交界的地方。几年以前,那个被吉宇少爷称作师父的男子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只身来到这里。

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行囊中却仿佛已经背满了一世沧桑。

明国人世代习武,两界山一带更是各路高手往来如云。然而这个冒然闯来的外乡男子却并无引人注目之处。他独自隐居在山林间,靠打柴卖樵为生,从未与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几年间也很少有人能与他交谈几句。

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渐渐长大,虽然淘气却长得很讨人喜欢。男子为男孩起名“关斗”,但在外人面前却只许他称自己为师父。至于小关斗的亲生父母,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会因为这对师徒的到来而彻底改变。

初次见到小关时,吉宇刚刚过完自己的第十五个生日。

与出生贫寒的小关不同,吉宇的家族是当地显赫一方的世家。据说他的祖父曾是深受皇族信任的近臣,因此村里无论长幼见了吉宇都会尊称一声“少爷”。再加上这少年英俊非凡,待人接物又周到有礼,小小年纪竟已成了许多少女暗自倾心的对象。

那天中午,吉宇在家中吃完寿面,便骑上父亲作为生日礼物赠送给他的那匹白色半龙马在山脚下的平原上任意驰骋。半龙马是一种外形类似于地球上马科动物的温顺生物。在明国和明国以外的许多地方,人们驯化了野生半龙马并将它们作为骑乘和运载的工具。

半龙马跑得正欢时,冷不防一个背着小竹篓的孩子从路边草丛中跳将出来。吉宇见状连忙一把勒住缰绳,随着身下白马猝然急停,他自己竟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重重摔在地上的吉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那孩子正蹲在自己耳边,似乎正好奇地打量着什么。见吉宇醒来,他立刻笑嘻嘻地说:

“大哥哥,你这骑马的技术也太差劲了!好端端竟自己摔下来了!”

吉宇并不恼怒,反而觉得好笑,明明是救了这小子一命,现在反倒变成自己骑术不精。

“你、你没受伤吧?”吉宇仔细看了看那孩子,但见他银发碧眼不像中土人士,又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如何独自一人来到这荒山野岭中来?”

“我吗?我叫关斗,就住在山谷那边的木屋里。师父叫我来捡点野菜蘑菇,你看——”男孩依旧笑嘻嘻的,把身后的背篓转到吉宇面前,给他看自己刚刚的收获。

吉宇有些吃惊,从山谷到这里少说也要走十几里山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如何能翻山越岭走上这么远的路?可是看他天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并且附近村里不过几十户人家,吉宇也确实没有见过这样一个银发碧眼、活泼好动的男孩。

白马在一旁低低地嘶鸣,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跑到白马身边,伸手抚摸它洁白柔顺的棕毛。忽然,他纵身一跃,顷刻间竟已轻盈地立在马背之上。

习武多年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够达到的轻功境界,对于眼前这个四五岁的男孩来说竟如玩耍般轻而易举。

吉宇真有点目瞪口呆了!

萧瑟的风吹过林间,惊起一群慵懒的山雀。吉宇牵着白马,一路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关。他想亲眼见一见小关的师父,看一看这个不可思议的男孩背后究竟有怎样的高人指点。

沿着溪水深入林间,四周异样的幽静反而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原本一路哼唱的小关此刻忽然放慢脚步,反而示意身后的吉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吉宇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异样,因为自幼跟随家里的武师习武,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一股又一股在林间肆意游走的煞气。

“又是那些麻烦的家伙……”小关小声嘟囔,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走了几步,便依稀能够望见林间空地上那座孤单的木屋。四个不动声色的红衣人手执钢刀围站成一圈,当中一个戴着斗笠樵夫模样的男子悠然自得地坐在石凳上抽着烟袋。

那为首的红衣人率先说话,听声音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姓龙的!你一人叛逃便也罢了,竟还敢掳走贵族血脉,也忒大胆!以为躲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就能躲避缉拿吗?”

“贵族血脉?”樵夫模样的男子抬眼看了看对方,轻蔑地说道:

“我看他也不过是你们的试验品罢了……”

“放肆!艾斯塔一族的血脉是由我大明国皇族与异邦王室通婚而来,当然是正统贵族!”红衣人中又有人开口说道:“你这不知深浅的家伙,竟敢擅离职守,害我们兄弟这几年来找的你好苦!如今终于打探到你的下落,还不快快说出世子的下落!”

听到这里,吉宇已猜到那姓龙的男子便是小关的师父。难道红衣人所说的艾斯塔家族世子便是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小关?

正思量间,那四个红衣人却已抢先出手。其中一人猛然跃起,只一步便来到小关的师父面前,随着他轻盈的步履一起落下的是手中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

另两人也在一瞬间同时启动,各自使单刀从两侧围攻。躲在树丛中的小关和吉宇正要惊呼,却忽然觉得颈后一凉,原来那为首的红衣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身后。

吉宇回过头,明晃晃的刀刃闪出的银白色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这才隐约看清对方的模样,原来是一个目光凶恶的长发髯客。只听他冷笑着说:

“小兄弟,何必躲在此间偷听?莫非你们认识这姓龙的叛党?”

“你放屁!我师父才不会是叛党!”小关着急地大喊起来。

“师父?难道你小子就是艾斯塔家的小世子?”那红衣髯客又惊又喜,一把抓过小关扛在肩上。小关挣扎着又踢又咬,但身体在那髯客粗壮的手臂中却动弹不得。吉宇冲上前想要解救小关,一拳打在那髯客腹部,却只觉得拳头如同击中钢铁般疼痛难当。

红衣髯客一脚踢开吉宇,移步间已离开原地十余丈远。木屋前,激战仍在继续。小关的师父独自应对三名红衣人的围攻,脸上竟依旧是一副轻松自如的表情。反倒是那三个红衣人,初时招招凌厉凶狠,此刻却已被迫由攻转守,整个战况也随之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十余招之后,红衣人中已有两人受伤倒地。另外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向那抓走小关的髯客离开的方向逃去。小关的师父并没有立刻追击。只见他伸出手掌,向着那红衣人的背影轻轻一推。吉宇只觉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扑面袭来,身后那奔跑中的红衣人已经应声倒地。

不等他收拢脸上惊讶的表情,小关的师父已来到他的面前。

“喂,小子,那个大胡子逃到哪里去了?”

“向、向那个方向跑了……”吉宇急忙指了指身后:“他、他抓走了关斗!”

小关的师父微微一笑,忽然双眼一闭,霎时间竟凭空消失在烟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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