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杂志的主题点是:海。
海,辽阔而绵长无际。常有人以此喻作人的心胸宽广,包容心。
酒过三巡,又有谁知道海既是宽阔,背后却伏了惊涛骇浪。
这次九赢办新刊,很多老读者也是支持到极点,杂志社的邮箱已经爆满了投稿信,满满的白色信封铺在大会议桌上,仿佛快要泻下来,一行人在办公室里拆了半天。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信息时代啊,”牧霏抓着一把信从楼下信箱赶上来,一甩甩到桌子上,“怎么还用这些?”
Q叔出来打圆场道:“九赢开了那么多年,读者多也正常的,文人多数喜欢动动手指,握握笔,证明了他们的诚意,说明我们创刊一定成功。”
是啊。众人附和道。
拆信刀不由自主地在白得像尸首般苍凉的信封上留下深痕——唰唰的声音充斥着办公室,一张张信纸都摊好在慧茵的办公桌上,一遍遍地审阅和采纳,仿佛一条流水线上生产,机械得要命。
——唰唰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倒反而像一个个海浪,前仆后继。慧茵却正浸在审阅文稿的过程中,一行文字仿佛偶尔地映入眼帘:
爱如海,潮汐分明。是把我心推上巅峰的潮;黄昏了,是把我心夷为平地的汐。
看右下角署名:曦
“大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启示。”慧茵召了大家来,围在一桌上。
“爱让人拥有希望,也随时会失望……那么……”汶淇一时语塞,MC接了柄子说道:“那我们这次的采访就要分成两队,希望与失望,也就是热恋与失恋人群。”
“很好。那大家就先找找搭档,然后这个星期就开始采访写稿,尽量地把新刊推出去。”
待他们组好队都走了之后,慧茵独自留在办公室,拿着那份稿子琢磨……
曦?怎么那么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
手不经意地在书与书之间徘徊摸索着,摸出了一本以前中学的文学社刊,略略地翻过一下罢,发现掉出了一张枫叶标本,回忆中的那抹红依然没有褪色——邢笙送的。记得那个时候在学校的枫叶林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块合眼缘的枫叶。摩挲着在掌间,本想夹回去,却找不到那一页,只好轻轻一叹,翻开第一页夹了进去,然后把社刊带回去慢慢研究。
手机不停抖动着——杞沅的消息:
今晚龙溪茶楼小聚。57号台不见不散。——5:35PM。
没有做任何美甲功夫的手指不停键入着汉字:
好的。稍后就到。
停在门口看了一阵子,想起从前龙溪茶楼从那么一个小铺面到现在扩大到一栋小型建筑,慧茵不禁感叹世事无绝对,风水轮流转。往里头瞅了瞅,敞亮着,倒是给一个个人影覆灭着,显得分外兴旺。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服务生,茶点就险些撒在服务生身上,不过只是好险。
慧茵赔上一个不好意思,匆匆找到57号台。见到杞沅仿佛救星,不管前方路窄还是布满“障碍”,一溜烟地就扑过去了。
“你说你,都杂志社主编了还那么马大哈的。”
“你都看见啦?”
“这么‘轰动’岂有我看不见的道理?”
杞沅一副嘲讽的样子,却是一个对慧茵了解极致的人。看台面上的那壶桂花茶就知道了。慧茵就是贪桂花茶的那味甘香怡人,入口甘醇,对其才莫名的喜欢。
杞沅用筷子搅着杯里的茶,捕捉着漂浮的桂花,即便花微乎其微,从中总有些趣味。
“听说邢某要结婚了吼?”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呀,慧茵。”杞沅还是在搅着原本平静的茶。
慧茵双眼直视着杞沅。
“那个……下个星期我要结婚了……”她看了一下慧茵,“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很好。”
“什么!”慧茵十分的惊讶,动作险些吓着邻座,然后又收了收语气:“你们要闪婚?”
“对。”杞沅越搅越快,茶杯中翻腾细浪快溅出来了,“周一就会飞去英国,登记之后可能会在那定居”
“他是谁啊?作为好姊妹的我还没见过呢。”
杞沅打开了手机,屏幕随即亮起一双俪影。
但见旁边那个男人面带微笑,双目炯炯有神,浅浅的蓝瞳诉说着童话中的柔情,深深的轮廓无处不显露着责任感,下巴浅浅的须根仿佛体现着一种魅力。直观看年纪约比杞沅大四五年,站在杞沅身边显得稳重老成——靠得住,是个好男人,但也是个外国佬。
又不禁让慧茵浮想联翩——英法联军——好吧现在感情不分国界,历史无法阻止一段感情的产生。
“他叫Henry,要知道我是做化妆品,多多少少有生意往来,他是做外贸生意时认识我的。他是英国人。”
“我相信你的眼光。”慧茵握住了杞沅正在搅茶的手,“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琴瑟和鸣鸾凤呈祥早生贵子……”——被杞沅打断了——“你不恨我抛下你去英国吗?”
“这是好事!”
“噢。”杞沅只是淡淡噢的一声。“总算能出一口恶气。”
慧茵一下子还没明白,仔细思考也就懂了。
“那到时候我来送你一下。有空我飞过来探望你。”
“嗯。”
一会儿,茶桌上就摆满了点心。有小笼包、烧卖、水晶饺、水晶凤爪、潮州粉果、豉汁蒸排骨——一味儿的广式点心仿佛像填鸭式地填饱了两个姑娘的肚子。
“龙溪茶楼是老字号了,想当初那个铺面啊,就坐得四五桌,看现在,都盖几层了。老板还不赚死?”杞沅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茶,口腔里正回味那美味的干蒸烧卖。
“生意赚钱固然就是兴奋,但是时过境迁,不觉得有些凄凉吗?”
“比如某些人某些事?”
“过去了就算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好像我们上司琼姐说的:‘不贤妻,不孝子,顶趾鞋,无法治’有些人伤自己纵使很深,但曾经的好是很难忘的。有些事情忍着忍着就过去的了。麻木了,自然就忘记了。若是一个人本性难移,但也没有赔上自己精神的必要。”
慧茵只是冷笑。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慧茵瞅了瞅橱窗,往上面的玻璃敲了敲,“你那个洋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杞沅急忙往外看,赔上了一个淡淡的甜笑。付了账就牵着慧茵的手出来。
“Heyboy!Thisismybestfriend,Lin。”
那洋人格格的笑,伸出手要跟慧茵握手。慧茵其实有些尴尬,毕竟也不认识,一来就是个外国人便有点紧张,就迎合着。
“Areyouawriter?”
“Yes,Iam。”
“IthinkIhavereadyourbook。”
“Really?CanyouspeakChinese?”
“Yes,Ican。”
“那我们为什么说英语呢?”
“你的英语很不错哦!”
一口流利的中文扫入慧茵的耳畔,忍不住扑哧地一笑:“杞沅你的洋男朋友可真会开玩笑。”
“他就是这样,偶尔一点幽默。”
“好啦,下个星期你们就好好地去英国,做对恩爱夫妻吧。”
“我们会回来办婚礼的。”
“真的?”
杞沅和Henry几近同时地点点头。
“到时候会通知你的,你来做伴娘这是一定的。”
“那好。”
跟他们小两口一别离,慧茵顿时心里就落空了。
爱如海,潮汐分明。是把我心推上巅峰的潮;黄昏了,是把我心夷为平地的汐。
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一句。
对啊,昨天还在为失恋哭泣,今天便要嫁人了。
对啊!我还要找找社刊里边有没有什么“料”到。
林慧茵冲回家,直奔书房,打开台灯,又像当年那样为备考奋笔疾书那个时代,如今翻开书,只为找一个人——曦。总是觉得很熟悉。
翻着翻着,精美的印刷着海蓝色的一页,贝壳,鱼儿仿佛点缀的明珠。同样是海的主题,笔名亦同样是曦。她翻开首页取出那张枫叶标本夹在里边,瞬间回忆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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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海,潮汐分明。是把我心推上巅峰的潮;黄昏了,是把我心夷为平地的汐。
林慧茵坐在小草坪上一遍遍念着。
“喂,你念着这个干嘛?”邢笙在旁边显得有些无奈。
“这是我在文学社刊看到的。”
邢笙拿过她手上的文学社刊,翻了翻。
“可惜这是择取上好几届的师兄师姐的文章,出处何处可能寻不到了。”
“你想去认识他们?”
“骄傲一点说,大家都是文人墨客,相聚一谈也是不错的。”慧茵脑子里满是那种氤氲文学气氛的文人雅士的聚集场面,十分的向往。
“你可以去问一下文学社的老师,可能他们知道。”
“他们总是保持神秘我也没办法。说什么与其知道倒不如不知道,冥冥中做个相知人,那不会覆灭太多的好奇与期待。”
邢笙把手中捏了很久的枫叶标本拿出来,“摊开手。”
“干什么?”慧茵边问边摊开手。
邢笙把标本放在她手上,牢牢地贴着,“答应我,来日遇上了好的人还是知己都不要轻易放过。”
慧茵没有想太多,只是冲邢笙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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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茵慌忙找出那封投稿信的信封。按照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信,寄了出去。
好几天还没收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