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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马介甫(1)

杨万石,是大名府的一个读书人,生平非常惧怕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尹氏非常的凶悍,什么事稍微违逆她,让她不顺心,她就会辱骂鞭打佣人,对家人也没有好脸色。

杨万石的父亲已经六十多岁,并且妻子已经死了。尹氏把他当做下人看待。杨万石和自己的弟弟杨万钟常常是私下里商议,拿一些东西去给父亲吃,不敢让尹氏知道。然而,杨父衣衫褴褛,破败不堪,恐怕外人笑话,就不让他出去,到处乱走。

杨万石四十岁了,还没有儿子,就纳了一个妾王氏,杨万石整天也不敢和她说一句话。

兄弟两人都城里去,遇到一个少年,容貌服饰,风雅有致,兄弟两人便和他攀谈起来,最后,询问姓名,那人道:“姓马,名介甫。”兄弟俩和他谈得很投机,因此,便亲密地和他交往,并且焚香结拜为异姓兄弟。

在城里做完了事,接和马介甫分别了,并邀马介甫到他们的家,马介甫说一定回去。

兄弟俩回去半个多月后,马介甫果然登门来拜访,见杨父一身破烂地在门外晒太阳找虱子,马介甫认为是杨家的佣人,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就他进去通报主人。

杨父披着破败的衣絮进去。有路过的人,告诉马介甫,说那就是杨家的老父。马介甫感到很惊讶,一会儿,杨家兄弟就出来迎接他,把他接到堂上去相互作揖行礼,道朋友之情,马介甫道:“令尊在哪里,让我拜见拜见他老人家。”杨万石实在不好把父亲叫来,就推辞道:“家父病了,行动不便,不好叫他来。”

三人便坐在堂上说笑谈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杨万石多次说准备酒食招待马介甫,但始终不见酒菜上桌。兄弟俩进去出来很多次,才有一个下人拿了一点酒和菜上出来,坐下没一会儿,酒就喝完了。又坐着等待,杨万石多次催促,额头上都冒汗了,又才有一个下人,端着酒食出来,可是那饭十分粗糙,并且煮得半生不熟,菜吃起来,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完,杨万石胡乱地和马介甫说了几句就进屋去了。他的弟弟杨万钟去收拾好被褥,伴着马介甫去睡去。马介甫责备着说道:“前面,我以为你们兄弟是知道大道理的人,于是,才和你们结为兄弟。现今,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给予他温饱,只要是懂得道理的人,都会感到羞愧,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杨万钟伤心落泪,道:“心里的苦处,真是无处申说,家门不顺,不幸遭到悍嫂管制,长辈和小辈都要遵从她,遭她摧残。如果与你不是至诚之交,这样的家丑也不好传扬出去。”

马介甫唉地摇头哀叹了一下,道:“我本来打算明早天一亮就走,现在听说了这事,我就不得留下来看看。请你给我准备一间空闲的房舍,让我住下来,我自己找吃的,不用你们操心。”

第二天,杨万钟按照马介甫说的,为他收拾了一间空房,让他住下。到了夜深,才拿一些饭菜去送给他吃,很害怕被尹氏知道。马介甫知道了他的难处,就推却说不用送什么吃的给他,并且请求让杨父来和自己同吃同睡。

马介甫自己出钱到市场上去买了一些衣布,给杨父换上,杨父和杨万石兄弟都感动得留下泪来。

杨万钟有个儿子叫喜儿,刚七岁,夜里跟着杨父睡,马介甫扶着喜儿的头道:“此儿日后比当富贵,但是少年时要过好些孤苦的日子。”

尹氏见杨父吃得饱穿得好了,十分恼怒,一间他就大骂一通,也在旁边说马介甫好事,强行干预人家的家事。

刚开始的时候,辱骂之声,还只是在她自己的房里,渐渐地就骂到了马介甫的住处,好像是故意要让马介甫听到,也好叫马介甫不要管人家的家事。

杨万石兄弟都感到很过意不去,觉得没脸见马介甫,可是又不能阻止尹氏,不要吵闹。幸好,马介甫好像没听见一样,不在意她说什么。

杨万石的妾王氏,怀孕已有五个月了,尹氏才知道,便十分恼怒,把王氏的外衣脱了,对她进行拷打。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又把杨万石叫过去,叫他跪下,把女人用的头巾绑在他头上,侮辱他没有丈夫之气。接着又打骂王氏,要把她赶出家门去。

正好,马介甫在门外,王氏羞惭地不敢上前,尹氏追上来,她才不得已跑出门,尹氏也跟着跑出去,把两手插在腰上,对着王氏大骂,渐渐地有很多人围拢过来观看。

马介甫看不下去了,指着尹氏,呵叱道:“回去,回去!”尹氏立即就返身跑进去,好像是被鬼追赶一样。鞋子都跑掉了,裹脚布缠绕着脚,颠颠簸簸地跑进去,面如死灰。

过了一下,婢女才敢来把她的裹脚布整好,重新把鞋子给她穿上。穿好后,尹氏嚎啕大哭起来,家人也没有一个敢去询问。

马介甫叫杨万石把头上的头巾取下来,杨万石哪里敢,马介甫就走过去,给他解下来,杨万石十分害怕,害怕没有得到尹氏的允许,又要遭罪,不让马介甫去解,马介甫强行给他解下,然而,他心里仍忐忑不安,怕尹氏又要对自己大骂一通。

等尹氏的哭声渐渐地停息了,他才敢走上前去,可尹氏一句话也不说,看也不看他一眼,站起来,就走进房里自个睡去。杨万石才放下心来,和弟弟私下议论,觉得很奇怪。家人也感到当天的事,有些奇怪,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

过了两天,被尹氏听到了,恼羞成怒,又把所有的下人打骂一通来出气。叫王氏,王氏那天被她打得起不来了,不能再起来受她打骂,尹氏认为她是装的,就跑到她的床边去,扯起扫帚就打,一滩血流出来,王氏被打堕胎了,她仍没有一点怜悯之心,觉得自己出够了气,才罢手。

杨万石在没有人的地方,把这事向马介甫诉说,马介甫宽慰了他一下,把他拉到自己的屋里,准备酒食,和他喝起酒来,一直喝到二更天,也不放他回去。

尹氏在房里,心恨丈夫不回去,正在恼怒,就听到有人在撬门,她立即呼喊婢女,门已被劈开,有一个巨人进去,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影子,面貌如鬼一般狰狞恐怖。接着又有几个人,拿着刀具进去。

尹氏十分惊骇,想要大声号叫,巨人把刀刺在她的脖子上,道:“敢号叫,我立即就杀死你。”尹氏,心里一急,便说愿意把屋里的金帛都给他们,只求他们不要她的命,巨人道:“我是冥司的使者,不要钱,专来取悍妇的心!”

尹氏感到更加害怕,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巨人把尹氏提起来,用锋利的刀刃,划着她的肌肤说着她所做的恶事,道:“你说该杀你吗?”说完就划上一刀,凡是尹氏做过的恶事,都被巨人数了出来,说完一事,就划一刀,最后,被划了不下十多刀。最后,巨人道:“妾生了小儿,也是你的后代,你为何忍心打她,把她的小儿打掉了?就这件事,也不能宽宥你。”

巨人就让几个人上前,把她的手反绑起来,然后说道:“剖开悍妇的心肠来看看,到底什么样,这般狠毒。”

尹氏一听,又跪倒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嘴里不停地说着自己后悔了,再也不敢那些坏事了。

此时,听到有人在开关外屋的门,巨人道:“杨万石回来了。你既然已知道悔过,就暂且饶你一命。”说完,就纷纷散去。

没一会儿,杨万石进去,见尹氏赤身被反绑在地上,胸口处还有很多刀痕,来回纵横,难以数清楚。就赶紧把她身上的绳子解下,问发生了什么事。尹氏哭骂着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杨万石也感到很惊骇,心里怀疑是马介甫作的怪。

第二天,就去向马介甫述说,马介甫也是一阵惊骇。

从此,尹氏的凶悍之态,便收敛了一些,几个月都不敢用恶语辱骂人。

马介甫很高兴,告诉杨万石道:“实话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泄露出去,前面确实是我施法来惩治你的妻子,让她有所惧怕。你们全家现在既然已太平无事,我也该走了。”于是,就去了。

尹氏每晚都留杨万石和自己作伴,也时常欢笑和顺从他,可杨万石被她骑在头上骂惯了,和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现在如此反而觉得不习惯,仍不敢和她十分的亲近。

一天夜里,尹氏回忆起巨人恐怖的形状,不觉瑟颤抖,十分害怕,杨万石想不让尹氏那样惧怕,就稍微地把事情的真相透漏了一点。

尹氏听了,立即就来精神了,坐起来对杨万石穷追猛问。杨万石觉得自己说漏嘴了,真是后悔莫及,在尹氏的追问下,把实情告诉了她。

尹氏听了勃然大怒,对杨万石大骂起来,杨万石感到很惧怕,久久地跪在床下,不敢起来,仍由她骂。

尹氏哪会念及他,一直让他跪到三更天,才说道:“你如果想要我原谅,就用到划划你身,划像我被划的那样,我的心头之恨,才会消解,我才能原谅你。”就起来,取来菜刀,真想对杨万石下手。

杨万石感到怕她真的来割自己,一下子就奔跑出门,尹氏也吵闹着操着菜刀追赶出去,搞得家里的狗也叫了起来,鸡也到处窜跃,家人都起来了。

杨万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就拦到尹氏的前面,挡住不让她去追杨万石。尹氏就指着他们兄弟俩厉声辱骂,忽然杨父也起来了,见杨父穿得那般整洁,更加恼怒,直奔到杨父的面前,把杨父的衣服割烂扯烂,又拉着杨父的胡子,想用刀下。

杨万钟见了大怒起来,捡起一块石头就向尹氏砸过去,打中了尹氏的头部,尹氏一下倒在地上,就昏厥过去了。

杨万钟感到有些惶急,就上去一看,尹氏已没有了出的气,到了此时,杨万钟倒也不畏惧,道:“我死了,父亲和兄长能有好日子过,我就满足了,有什么遗憾呢!“就一下跳到了井中,等众人把他救起来,他早已断气死了。

过了一会,尹氏却苏醒过来,听说杨万钟死了,怒气才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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