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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李虞臣记诛献忠

西充举人李昭治,字虞臣,博学多才,诗文俱佳,热衷地方文化,关心名胜古迹,稽古察传,走访民间,收集了很多故乡史实。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他在任江南仪征县知县时,编成《西充县志》。这些资料十分珍贵,成为范本,后来地方上又数次增修县志,皆保留了李昭治的原文。他所作的《凤凰山诛张献忠记》,详细地记载了张献忠一生经历和殉难史实,辨证了史书的讹误。

文曰:“逆贼张献忠,延安肤施捕盗猛胥也,凶恶之性,逾于虎狼。初以高迎祥、紫金梁等为盗,号黄虎,僭称八大王。杀掠秦、豫、荆、楚间,后破谷城据之,受总理熊文灿抚。崇祯十二年(1639年)五月,叛谷城。明年(1640年),同罗汝才等掠四川,左良玉大败之于玛瑙山,遁入楚。未几复寇成都,与贺人龙、赵光远战于梓潼,走绵奔泸。复乘间至成都,未破,出蜀入楚破襄阳。十七年(1644年),统贼兵数十万,由夔入蜀,六月破重庆,八月破成都。前此屡寇蜀,残杀虽多,未据省城,旋复窜去。是时遂僭号改元,以杀戮为事。遣贼骑四出搜山,殆无虚日。每骑令日杀十五人,悬首马鞍以报复,恐路遥马力不胜,或断右手以报。计数不足,则杀少者,以旌(表彰)多者。又或掷金道左,或遗物中林,数日觇视无存,曰尚有拾之者,熏岩灌穴,百计穷搜不尽,杀之不止也。乙酉(1645年)十二月十五日,收杀绅士,自进士以至生员二万二千三百有零,积尸成都大慈寺。屠戮既尽,无人可杀,见寺观金石神像,亦必断其项而后快。其土木者又无论已,其好杀盖天性也,其所掠府库暨民间财贿,悉载巨舰,火于中流,今新津二郎庙前,即焚舟故处也。丙戌(1646年),逆贼(张献忠)恶贯盈,成都鬼物幻出,逆方食,空中千万手下垂夺食。独坐闻两厢乐奏,拔刃入厢,则见无头妇女数十,敲击金石,大骇扑地。黄昏处处皆鬼,巡夜者俱为鬼击,心怖甚,遂移营东门外。复率众屠西充,屯凤凰山下,拥骑数十万,莫之敢撄(触犯)。是时,贼将刘进忠已降大清肃藩(肃王豪格),导之讨贼。贼营人马不戒,弓刀无备,初有言大兵至者,逆献怒曰:‘摇黄贼耳!’即杀言者。大兵将进,复报献,献又杀之。大兵已压贼营,献不披甲衣,常服加飞蟒半臂,率牙将出视,与大兵隔太阳溪。刘进忠指曰:‘此即张献忠。’大兵中南伊马喇(即雅布兰),射穿逆左乳下,仆马而斃。遂大呼曰:‘逆献死矣。’贼众大溃。西充人寸脔(切成块)其肉而食之,或以祀其先之被害者,顷刻而尽,时顺治三年(1646年)十二月十一日也。呜呼!古称贼寇攻城,屠邑者多矣,未有屠经数省,空虚城郭,搜尽山林,如献忠惨刻不仁之甚者也。《记事本末》,谓献忠病死蜀中;《绥寇纪略》,谓诛于盐亭者,失实。余西充人,少闻里中父老言,当年手割献忠事,犹有憾极称快者。迄于今过其结营故处,春冬间,原后枕骸遍地,不可胜瘗(埋藏)。每昏夜风雨,满目阴磷,号泣啾啾,如怨如诉,尚有产无头猪者,其余孽犹未尽。因略记梗概,以见古来寇贼之叛服无定,莫如献忠;屠戮之广而惨,莫如献忠;冤魂之索命,莫如献忠;死后仇人脔肉而食,然后大快于心,亦莫如献忠,可以征(证验)天道之不爽(差失)矣。”清初广元训导齐继祖(遂宁人),曾题《凤凰山》诗云:“南岷插霄汉,西溪流汤汤。春风二十里,来登古山冈。此山讵飞来,其名为凤凰。蚩尤昔肆虐,于此始灭亡。长箭贯其胸,磔骨复屠肠。虽快一方心,其罪岂足偿。到今行人过,感叹有余伤。回首望全川,浮云郁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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