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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次日清晨,待江无妍回江府时,明铛立在门口已是险些要哭出的表情了。江淮后也见过她,然神色腻腻的,仿佛欲笑不笑,一如偷了什么腥。江无妍之后在与明铛谈话的只言片语中终于得知,原来那一夜她在岚府的事竟然是叫人想岔了。

长安本就只是个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然大家喜欢津津乐道的事也只那么几件。昨夜画舫上的事此时已在街头巷尾传了又传,最终人人只道岚少爷风流成性,将未婚妻带回府上,在成婚之前先行沐了雨露。

江无妍哭笑不得,却是笑呵呵地戳了戳明铛,道:“明铛啊,‘雨露’是什么东西?能喝吗?”

明铛面上一热,轻咳了一声:“这个……问题有些深奥,小姐不如去问问教书先生。时候已不早了,我还好多事要忙呢。”说着,转身落荒而逃,并未见江无妍懵懂的双眼中渐渐取代上的笑意。

时日如此过去,到了三月初九那日,便是江无妍上卜算楼报道的日子。

马车停在一座院落前,江无妍下了车。

大门在叩过后“吱呀”一声打开,半晌却没见人,慢慢只从院中往外探出两个脑袋。这两人长得两张相同的脸,卜算楼中有对双生儿也是街头巷尾人所皆知的事。

江无妍笑了笑:“想来是念家的两位公子?”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眼里透着几分精明:“没错,我是念容,他是念易。你就是江三小姐吧?”一旁念易站在那并不吭声,显得腼腆温顺。

“是,以后需要打扰了。”

明铛不舍,一包包行李搬进庭院,站在门口始终不愿离去。江无妍心下一软,从手腕上摘下了镯子放到她手中,轻拍了拍她手背:“明铛,以后想必许久见不得面,这个你收好,只当是我一番心意。”

“小姐,这怎么行。”明铛慌忙推却,然而推了两下,江无妍却格外倔强,最后也只能暗暗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江府的下人一走,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合上,江无妍感到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随之“嘭”地一声闭合了。抬头望了望,落入眼中是异常熟悉的一切,一面由念容、念易领着上楼,一面她感到记忆中有什么在一点点地萌芽复苏……

“无妍,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念容笑眯眯的话语让江无妍的思绪一回,他凑近了笑吟吟地看着她,“叫你无妍,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江无妍的神色也不免温和了不少。这时候走廊有浅浅的步声,她抬头往外看去,只见一身青衣徐徐地从门口拂过,一时翩曳,便又渐渐疏远了。

“他是段逸风。”念容留意到江无妍的神色,介绍道,“不过无妍可以不用理他,这个人本就闷骚的很,朱颜死后更是变本加厉,就连我们也许久没有见他,前两日刚入的长安。”

“恩。”江无妍闻声地应了声,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下。念容之后说的话她没听进几分,倒是抬头遥遥地留意着不远楼阁之上的青衣,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以这人的性格,她并不担心他会对人提及蛊毒的事。

这个人就是这样,世上的任何事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心里无过多的冷暖人情,助人害人皆是随意。但是前世她却有缘见他落过一次泪,是在她死的时候。她故意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始终不知当时一心求死究竟是为了得到他的愧疚,还是……

“风,或许我只是在恼自己……”江无妍的话语如一声叹息,太轻,连一旁的念容、念易都未听清。然而仿佛有感知一般,遥遥站着的段逸风忽然向这处的屋子里投来了视线。这样的视线并无拒人千里之外,只是让人感到疏远。

江无妍一愣,视野却忽然被两个身影隔断。她抬头,恰见两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

其中一人坐着轮椅,有些病态因而显得几分纤弱,另一人则是英挺沉稳,搀着轮椅沉默地立在那人身后。

纤瘦病弱的人友好地抿唇一笑:“听闻今日江小姐要来,我特地来见上一面。在下沈君之,这位是莫儒。”

江无妍微微点头示意。

“君之,以后叫她无妍。‘江小姐’未免见外了。”念容满是调侃地眨了眨眼,旋即促狭地笑道,“但你千万不能对无妍有意思,不然怜香恐怕会杀了你。”

沈君之闻言只笑不语,显然也早已习以为常。一旁沉默的莫儒却是开了口:“你们太吵了。”

“小气,忙事去!”念容冲他们一吐舌头,拉上念易便一溜烟下了楼。

江无妍含笑看着几人相处,沈君之看了她一眼,道:“无妍想也累了,休息休息吧。”虽是说念容聒噪,但他也已改口直呼了“无妍”。

江无妍送走几人,再望去时,亭台之上早已空空如也,那个青衣如幻的身影也已没了去向。

心里不由有些莫名的落寞,她在八仙圆桌旁坐上,微微出神。其实慕怜香找上有着朱颜认定命格的她,也不过是为了——赢得“神斗”。她也以为仅此而已,只不过没想到反会遇到这个人。

“逸风,逸风……”江无妍轻轻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念到最后,胸口仿佛突然空落地有些窒息。这个男子就是太温柔,温柔到——只懂得对自己残忍。

江无妍想起自己生前的点滴,恍惚间抬头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卜算楼出神,仿佛很多事依旧历历在目。当初是她赌气带上他们来到长安投效朝廷,尤记一个个都是反对的态度,何以现在依旧要为朝廷卖命呢?她一时想不清明。

亭台楼阁,歌亭酒榭。现在的这个卜算楼,当初是正是在她的规划下一土一石地落成的……那时纳夜尚待她好,千依百顺,如今回想,其实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了一个工具罢了。

有人轻轻地扣了扣房门,江无妍抬头望去,慕怜香正散着神色倚在门口。他的身边散着几分夜色的凉薄,眉目间有些疲惫,然眸里却依旧是笑盈盈的神色:“回来就听他们说无妍来了,才从宫中回来,便来看看。”

江无妍的眼弯了弯:“看来皇上对丞相还真是器重。”

“或许。”

江无妍打量着他的一身倦意:“怜香找我是有事吧?”

“只是想看看无妍住得可是习惯。”

慕怜香和三年前相比,多了几分高雅,也少了几分人情,有一种错觉便是他的视线每每落在你的身上,会有几分温存而又悚然的感觉。江无妍一时竟起了作弄的心思,开口便是调侃:“难得能跟怜香这样的绝色住在一处,怎么舍得死。”

慕怜香的眉目轻轻一挑,却还是笑得不露破绽:“哦?那是逸风更合无妍的口味,还是我呢?”

浅浅含笑的一句,江无妍话语一滞,不由抬眸望去。

慕怜香折扇轻摇,依旧浑不经心,眼里却是浓密的笑。越是笑,越让人琢磨不清他的心思。是段逸风将那日岚府的事告诉他了么?江无妍一时琢磨不定,只笑:“天下美男各具千秋,怎可一概而论。”

“哦……”慕怜香仿似恍然大悟的语调,让人的寒毛都不由地一立。江无妍未再说什么,却只见他翩翩衣角落过门畔,从视线中一闪而去。风霍然有些凉薄,她抿了抿嘴,却不由咀嚼那一问的含义。

何以他又要提及段逸风……

思绪一起,江无妍不由记得初遇那个男子的黄昏。

那日,下着倾盆大雨。如珠的雨滴溅落在断魂山庄的屋檐上,旋而飞溅开去。当年她不过十五岁,卜算楼在她的权衡之下赢得了“神斗”,朱颜之名在天下刚刚传开,很多人慕名来到断魂坡投名拜帖,仿佛所有天下所有的事,一时间竟也成了她的事。

她毕竟还小,少年脾气,过大的压力仿佛一个网将她盖得喘不过气,加之那日同来拜访的人有了几句口角,一时赌气,就在这样大的雨天跑了出去。

然后,就遇见了这个人。

那时他一身青衣已经透湿,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背后那些浓密的碧影仿佛山水画中的陪衬,就如宣纸上酿开的浓墨,浅浅的一点,然在望去的一眼时,忽然感觉单薄地令人窒息。

江无妍看到他的一瞬,他也恰好抬眸看他,是空洞然而清透的眸子,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又仿佛瞬间透了过去。她忘记了自己融在雨水里的眼泪,只是看着这样的一个少年忽然看呆了。

那一日,她没有问他的过往,只是将他领回了断魂山庄,收入了卜算楼。

现在回想,江无妍还感到自己当时仿佛领养了一只温顺的小狗,乖乖地牵回家,他也是不吵又不闹。思绪仿佛悠远,她不由叹了口气。

如今的卜算楼虽然座落在长安,但她依旧感觉有些陌生,禁不住要去怀念断魂坡上的那个断魂山庄,仿佛微微一闭眼,眼前似乎就可以那片远山碧影的画卷,茫茫的苍穹底下,是一片烂漫如潮的碧影,晚霞的余晖一落,是沉沉的夜色盖起之前的静谧。

然而如今的卜算楼,却始终只有风,低低淡淡的风。

夜色也晚,江无妍起身欲去关门,走到房门口不由顿住。她没想到段逸风会在那里,他默着神色垂眸望着她,不发一言。不知他站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听到了多少。江无妍的鼻息间落下几点从他身上透来的墨气,忽然也明白慕怜香突然莫名的调侃。却是故意说给这个人听的。

这样的场景,竟然叫她有些眷恋。

“逸风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江无妍瞥开眼,生怕那一瞬露出的感情会将她的情绪出卖。

“我只是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对你交代。”

“什么?”

“西阁的房间,你永远不许进去。”只一句话,段逸风却已转身离开。

江无妍清透无暇的眸中落上他的背影,一瞬间无法抑制地翻涌起一层碧波。十指紧紧一扣,掌心的微疼旋即一点点地染开,疼作钻心。

西阁的房间属于朱颜。

风仿佛一只酥手揉过面颊,柔柔地拭过干涩生疼的眼睫。江无妍死死地咬住嘴唇,复杂的情绪在心间挣扎盘旋,隐隐的颤抖,最终还是没有将他叫住。

当年是他拒绝了她的感情,任她如何胡闹,如何任性,他都没有再回顾一次。如今朱颜已死,为何反倒成了他的苦苦执着?她想笑,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一个格外古怪的弧度。竟是笑不出来。

男子的背影渐渐远去,然而夜色太沉,朦朦的泪又弥漫了眼,让她看不真切。

曾经她是如何爱这个人,他的温柔不似慕怜香的伪装,是与生俱来的气息,只需要在身边一站,总是疏远高雅,然而无可抑制地想去靠近。仿佛一种毒。

然而那天,段逸风却忽然同她说,他的心中有着另外一个女子。说的时候他鲜少地直视着她的眼,依旧是浅浅淡淡的神色,但是彼时朱颜已经知道,这人是拒绝她了。自此之后,两人有几分形似陌路。不是她刻意躲着他,就是他有意疏远她。直到——遇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告诉她,他要给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天下。

她跑去同段逸风说,却只得到了两个字——随意。

于是,她同那个男人来到了长安。也正是那一日起,段逸风仿佛忽然就从她的世界中消失,若不是她的死,或许他永生地不会再出现。

当初分明是他推开了她,然而当她真的“放下”他的时候,虽然他并未说,但她知道这个淡然如水的男人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她倔强,当时一面自己承受着不安,一面却要做更多的事故意气着他。

轻轻地抿了抿唇,江无妍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胸前,心依旧跳着。痛的是江无妍的心,还是朱颜的心?为什么这个男人非要到她死后才这样——念念不忘呢?

夜色很凉薄,江无妍的眼里噙着几分的月色,也是冰凉的。

毕竟,朱颜已死,如今既然只留下江无妍,为何还要再次落回那个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的漩涡?再喜欢,总归也只是年少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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