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已经这么凶了,对我们这么不满意,排长比班长还大,会不会更加生气,更想治理我们呢。我们心里都特别没底,有种孤立无援的苍凉感。
“排长进来了,不会喊排长好吗?”
“排长好!”
我们的声音稀稀落落的,有些害怕,有些细小,有些不自然。排长对我们笑笑了,说了声:“大家好,都认识过我了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和你们聊吧。”就径自到里间去坐下了。
“你们没有人去帮排长拿东西吗?”
文华第一个就跑过去了,班长让其他人都退回来,说是一个人就够了。我对文华的印象还挺深的,她高高的个,我们中间特别显眼,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有着东北女孩的壮实,好像是沈阳过来的,好远的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沈阳那么北边的一个城市,冬天一定会下雪吧,我还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下雪呢。早晚有一天我会去看的,也许会是在沈阳,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欢迎我们所有人去她家做客,去沈阳旅游,我特别期待有那么一天,所以我对她的印象特别深,也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好了,我们从这周开始轮一个周值,协助班长管理全班人员。你们肯定觉得我很凶,都是被你们气的,我的脾气是很温和的,但是不能对你们太好,对你们好是害了你们。新兵连多吃点苦,下连以后才会过得更好,才会受到表扬和重视。”
“周值直接从排头轮吧,就你了,周琳,我没叫错名字吧?”
“没有,班长。”
班长让周值给我们洗澡卡时,只有十分钟,不敢干什么,十分钟后集合。我们找衣服找了半天,周琳却不紧不慢,她似乎没有洗澡的准备。她不知道跟班长聊了些什么,班长特别开心,一直在笑,班长脸上也有小酒窝,原来班长笑的时候确实很温柔也很漂亮。为什么只要跟我们说话就一直板着脸呢,要是好好跟我们说,我们也是会很听话的,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事实证明,一支没有经过训练的队伍是不能保证它的作战能力的。我们洗澡最快的以我为首,没有洗头和衣服,最慢的将近十五分钟才过来集合。我们都知道:我们超时了。周琳没有洗,她全程在催促我们,报告时间进度,可惜我们还是没能准时集合。她向班长报告了集合完毕,用时十七分钟后,班长又苦笑了一下说:
“十七分钟,你们知道一分钟能发生多少事情吗?一分钟一个阵地就没了,一分
钟汶川地震就爆发,一分钟我能接转二十个电话。你们超出足足七分钟,等你们赶到,仗估计都打完了,你们还不如回家种红薯,慢慢等。”
班长看了一眼排长,排长指导小值收拾了一桌子的护肤用口就换上拖鞋,准备洗澡去了。排长出门看到我们,指示班长,让我们早点睡,别搞太晚。我们瞬间觉得有救了,立马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在心里默默感谢,还是排长好。排长一走,好像我们又打回原形了,班长还训了好久的话,大意是排长在的时候听排长的,排长不在听班长的,干任何事都要打报告,说任何话之前都要加报告。内容有些繁杂,当时记不太真切,但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在这些问题上犯错,受罚,再犯错,再受罚,以至于把班长的每一句话都真真切切地记在了心里,永生难忘。这些话糙理不糙,对于未来的军旅,甚至一生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只听见哨声响了一下,有人在喊:“挂蚊帐”而我们的蚊帐早已挂好,原来挂蚊帐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现在还是冬天,风吹的很烈,晚上一只蚊子也没有,但要求了就只能照做就好了,没必要为了挂蚊帐这种小事去问班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哨声响过之后,班长就要求我们迅速躺到床上去休息,除了上厕所,不许再乱走动或者干其他事情。
我们终于舒服地躺到了床上,大家特别兴奋,细细碎碎地听到各种聊天的声音,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但是可以感受到都是关于这里的。我看看隔壁床的张月,已经闭上眼睛了;再看看下铺的文华,人不见了,好像刚才拿着排长的盥洗用品跟着去了澡堂。我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喽。经历了这么一场算不上轰轰烈烈,但极其刺激心脏的系列活动后,这一时半会真是睡不着。
“你是猪吗?这么不长记性,我的话才刚刚说完,你是故意在跟我作对吗!”
突然又听到班长这犀利的声音,脑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感觉泥土已经松驰,山洪随时有爆发的危险。我感觉马上就会有集合的号令发布了。对话还在继续:
“你刚才去厕所的时候有跟我打报告了吗?”
“没有”
“你跟排长或者其他班长报告了吗?”
“为什么不打?”
“我不知道要打”
“你不知道干任何事情都要请示班长吗?”
“我”
“我刚才有没有说过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向我或者排长打报告,有还是没有,回答我!”
“有”
“有为什么不打?”
“刚才你在聊天,所以……”
“我在聊天,这是理由吗?我聊天会影响你打报告吗?”
“我怕……”,
“你不要找理由,不要解释,错了就是错了,哪有那么借口。你还是周值,你都不做好带头作用,怎么带领其他人?”
“我下次一定改。”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周值就是周琳了,周琳不是跟班长关系处得很好吗?怎么也给批斗成这样了呢,也不是什么大过错嘛,说了下次不犯不就行了,要不要这么凶呢。偷偷瞥了周琳一眼,被训斥这一通,居然哭了,在抹眼泪。伴君如伴虎,得小心行事,不然早晚也得批斗到我头上来。被训确实挺难过,但也没必要哭嘛,当兵的人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竟有些困意上来了,一声哨音“熄灯”声,四周一片漆黑,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由亮灯到黑暗的变化来。三三两两的对话仍在持续,像蜜蜂一样满排房乱窜。班长生气地吼了一句:
“全部都给我安静,再听见一句,我就让你们起来说个够。”
大地忽然就安寂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真切。临铺的张月已经睡着了,打着鼾,听着真有些不习惯,我睡觉需要安静。不过,也真佩服她,在这么吵杂的环境下居然也睡着了。随便,听见班长出门的声音,路过我的床边,端着盆,看得出来是去洗澡了。忽的,周连嗡嗡的蜜蜂声又响起,渐渐的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