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冥的秋日清晨，天上的灰云飞来飞去不停地流动着，太阳隐在老虎山山峰后面还露出薄弱的光线来。村后的树林迎着飘萧的凉风，似与落叶私话。远远的旷野里，有层层的薄雾向老虎村漫着卷来，给人一种沉闷感。
天地萧杀，到处弥漫。
田野变成了残败的田野，太阳的光线从老虎山上透出罅隙忧郁下来，阴湿的气息在田间里到处掠走。村南头的高粱完全撩倒睡下了，村北头的一望无际的玉米已成片地撩成趟子，黄豆秧如蓬乱的头发一样在地上打着卷儿、、、、、、
老虎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都奋战在田间。常言说：“三春不如一秋忙，秀女也得下床。”他们割高粱，扒玉米，薅黄豆。宇佳一家人齐上阵，从早到晚奋战在玉米地里扒玉米。队长拿着个镰刀在地里横着垄沟来回穿梭，检查质量，偶有落下的玉米穗，队长就会大声喊叫起来，唤回前面的人重新回来扒掉，还要遭到一顿严厉地训斥。
宇佳五儿媳妇卜艳芝像头雁一样，领着两个傻小叔子扒着玉米，身后亮出的白花花的铺子就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生产队所有的人或割、或扒、或薅，都在抢收着一年的劳动果实、、、、、、
不知不觉，月光如影，暗河寂静。队长恐天黑扒玉米的人丢棒子，一声令下：“住工了。”
劳动的人们，三三两两作鸟兽散去。
卜艳芝走在最后，她悄悄地塞入腰间几穗通红的棒子，俨然成了一个孕妇。被隐藏在另一侧未撩倒的玉米地里的看青人发现了。
他拿着镰刀尾随着移了过来，大喊一声：“站住。”
卜艳芝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回头一望，原来是同族同姓未出五伏的看青人卜贵。她心里通通直跳，遇到这个老光棍真是倒霉，若落得个小偷的罪名，就得脖子上挂玉米棒子满乡游街了、、、、、、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地向他一笑，“本家大哥，你可把我吓着了，我身子有孕，让你一吓尿**了、、、、、、”
她边说边向玉米地走去，想趁机把怀里的玉米穗扔掉。
可看青人卜贵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别耍花腔了，肚子里的玉米能当孩子呀！放明白点，念你是本家叔辈妹子的面子，就不打算把你偷玉米的事告诉队长了。但你得依我个条件，否则，后果你晓得、、、、、、”
“什么条件？”
“哈哈，大姑娘事到临头死心眼、、、、、、”卜艳芝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在她犹豫时，背后被一个发情的**抱住了、、、、、、
寒假即将到了，大队书记为庆祝丰收年和批林批孔运动搞得喜闻乐见，破例杀了一口猪来庆祝阶段性工作的胜利。
大队宴请了老虎村的全体教师。亚华早早地吃完后，悄悄地踹了两个包子回到学校给了表现积极的杜才同学。这两个肉馅包子在孩子心理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迹。也许是杜才先前是亚华小叔子的缘故吧，也许是因为他品学兼优吧，总而言之，杜才同学在以后的若干年里，还是时时想念自己的小学老师——亚华。
每当放学后，孩子总要趴在教室窗前看看亚华老师，在孩子眼中，一件小小的事情，却能在他心中留下永恒，这是大人们难以想象的。
为了表达对亚华老师的感激之情，有时放假的时候，杜才和小伙伴晚上时常拿着手电筒抓各家房檐上的麻雀。他们把捉到的麻雀燃起树枝烧熟后，小伙伴各个吃成了黑嘴巴，在几个孩子的尽情玩乐中，杜才仍不忘偷偷包起两个糊家雀，第二天悄悄地放在老师的办公桌里、、、、、、
每逢夏季，杜才和小伙伴们常到甸子里找鸟窝、逮蚂蚱、吃洋辣菜、洗碱水澡，这些童趣给孩子们带来了无限乐趣、、、、、、然而尽情过后，杜才总不忘拣几个鸟蛋送给他的亚华老师、、、、、、
杜才同学在母亲宇佳和亚华老师的呵护下茁壮成长着，尽管教他们的老师没有渊博的知识，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老师却成了他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给孩子留下深刻记忆的还有生产队的打场、、、、、、每当夜色降临，繁星点点时，老虎村的场院里就会传出马的嘶鸣声、老板的吆喝声、小伙子的歌声，社员们昼夜不停地用石头滚子碾压着谷子、高粱和玉米，那时没有机器，全是人畜在起作用。
打场到了半夜时，生产队长总会挑选一个比较干净的人家做夜饭，让受冻挨饿的社员暖暖身子。做饭的事几乎全让宇佳给包了，等社员们吃饱后走向场院继续劳动，这时母亲宇佳就会唤醒杜才和女儿杜芳一齐吃社员们剩下的汤汤饭饭。就是这样的事，在杜才的内心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单调的生活往往留给孩子的记忆更深刻、、、、、、最使杜才开心的要属看电影了！
每当乡里放映队来老虎村演电影时，孩子就像过年一样兴奋。小杜才看过的电影都编成了顺口溜来传诵：
中国电影，英雄高大全。
朝鲜电影，哭哭啼啼没个完。
越南电影，飞机大炮响连天。
阿尔巴尼亚电影，让人莫名其妙。
西方电影，搂搂抱抱的镜头被剪辑掐掉、、、、、、
“老杜婆子跑县城鞋都磨破了，腿累细了、、、、、、”
“、、、、、、人家挣的工分多，甩掉了‘胀肚户’的帽子，有钱了吗！”
“哈哈，人家不是有拉帮套的吗、、、、、、”
“那个死了一回的人把军人优抚金都填乎了她、、、、、、还有那个**脸盯上她了，专让她做夜饭、、、、、、”
村头两个善于扯老婆舌的妇女喋喋不休地议论着、、、、、、
她俩刚一回头，看见宇佳正从村东头向村里走来，当走到刘大赖和二**近前时，宇佳笑呵呵地打着招呼：“二位姐妹好心情啊！我去县城给两个幼小的孩子买了身衣服，十多里的路程把腿都累细了，鞋都磨破了，如果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刘大赖媳妇和二**互相望了一下，二**嘀咕道：“我俩议论她的话，她好像听到了似的，莫非她能掐会算、、、、、、”想到这，二**主动搭讪着：“老妹子，那你就买一辆呗！”“哈哈，不是不想买，我今天在百货商店看了，人家要票！”
“是的，这是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有时你有钱也不能买到称心的东西。”二**继续说道。
“我说宇佳她婶，你不妨找找大队的采买员刘金玉，他姐姐在县城商业部门工作，保证能给你买到自行车！”
“是吗！谢谢你的提醒。”宇佳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边走边哼着、、、、、、
烟要票酒要票
豆瓣豆粉也要票
肥皂一月才半块
火柴两包慢慢烧
缝纫机自行车
没有票证不敢摸
盼望国家形势好
废除票证幸福了
她刚走进院子，生产队的钟声噹噹噹地响了起来、、、、、、
原来生产队来了一名推荐上大学的指标，要求全村男女老幼民主推荐人选。
宇佳匆忙地来到队部开会，经过村民层层选拔筛选，排在第一的是亚华，排在第二的是孤儿丰收，排在第三位的是大队书记的女儿。
结果排在第一的亚华填表上报了，亚华在人们的羡慕中沾沾自喜着、、、、、、
世事难料，亚华高兴劲还未过，上级工作组即下来调查了。原来她被告了，理由是她是黑五类的后代，另外她与大队书记有作风问题。经调查组证实第一件属实，第二件无证据。最后她的名额被取消了。
接着队长又上报了排在第二的孤儿丰收。刚报完的第二天，村里又有人写了大字报，称丰收是日本人的后代，是她母亲小华子被日本开拓团奸污后生下的。调查组再次核实，得出结论：即便是日本人的后代，但也是小华子的后代，招生条件并没有这种歧视政策。故丰收被正式推荐到了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系深造学习去了、、、、、、
怀着无限幢憬的亚华，大学梦碎之后，仍然默默地当着民办教师。随着她身体日渐消瘦，在同事的撺掇下，来到县城医院检查，医生的诊断为红细胞的数量大量减少，为一种特殊的贫血症，急需住院治疗。
噩耗传到老虎小学，师生们都惊呆了。昨天还正常教学的老师，今天怎么就倒下了呢？他们感到很惊异，有很多人步行前去医院探望、、、、、、
给亚华输血的人正是老虎村宇佳。当时医生不知道宇佳曾做过亚华的婆婆，由于宇佳边输血边向医生问这问那，又提出此次输血不要一分报酬，令医生感到很诧异。于是，医生给在场的老虎小学教师及老虎村百姓又揭开了一个隐藏了几年的秘密、、、、、、
原来宇佳是“O”型血，为了撑起养育众多儿女的家，几年前她与医院秘密地达成了卖血糊口的协议。在营养条件差，有几次险些晕倒的情况下，是老军人肖继胜用抚恤金搭救了她。老军人时常买些补品和啤酒给宇佳，促使她升血，定期完成医院的卖血任务。
如今老军人还住在宇佳家里，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老军人成了一个拉帮套的人、、、、、、但却不知道宇佳跑县城卖血的事、、、、、、
鲜红的血液从宇佳身上流入到了亚华的血管里。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亚华，以为是先前的婆婆得知自己住院后，特意来看望并给她献血的呢！她显得有些愧疚，脸上流出两行热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