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南步入大厅,就看到景少谦和云皎木头一样坐在火盘边。
看到周静南,云皎站起身体,微笑打招呼:“周公子,这大冷的天,麻烦你到府上,真过意不去。快到这里来取暖。”云皎礼貌地请周静南到火盘边取暖,同时叫外面侍候的丫头们进来给客人泡茶。
景少谦客气地向周静南打招呼,泰然自若地伸手取暖。
周静南接过晴儿递上的热茶,悠闲自在地啜着,仿佛他来到景府,就是为了品茶。
大家都不陌生,云皎开门见山地说:“周公子,请你过府来,是因为我的三个下人突然间晕厥不醒,不明白是为什么。麻烦周公子给瞧瞧。”
周静南慢条斯理地喝茶,慢悠悠地说:“谢夫人是说院子里那三个?我已经看过,没事了。他们只是因为身体上的**发作,暂时晕厥过去而已,我已经给他们服下解药了。”
景少谦身体一僵,一言不发,目光如炬地逼视周静南,全身散发出浓浓的煞气。这位周神医,对夫人的下人比夫人还熟悉,不同寻常。
云皎不相信:“周公子,我可没有给他们下过任何**呀。”继而转脸看景少谦,惊讶的神情表明自己没欺骗景少谦。
笼罩在景少谦阴霾的目光中,周静南傲然抬头,向云皎淡淡地笑:“谢夫人,是我向他们下的**。你太过于大胆了,你手无绑鸡之力,竟敢诳这杀人不眨眼的百里湾三雄,迟早会被他们戳穿的。到那时,谢夫人如果是在景老爷身边。他们自然奈何不了你;万一谢夫人当时正带他们三人远行,极有可能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景老爷,你说是吗?”
景少谦不置可否,沉默不语地看周静南。
“谢夫人,我看你一心要使唤这三人,就干脆给他们下了真正的**,让他们听命于你,岂不好?”周静南脸带微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放置桌子上,解释说:“这是解药,以后谢夫人每隔四十天给他们每人一颗,他们就不敢对谢夫人有二心了。”
好你的大鬼头。
擅自给百里湾三雄下了**,事先不经自己同意也就算了,过后居然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担惊受怕,还当着景少谦的面说出事实。不知道景少谦心里怎么想的。
云皎想起周静南在谢府大门外给百里湾三雄药丸的事,明白他是在那个时候做的手脚,不悦地说:“周公子,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
景少谦冷冷地打量桌子上的小瓶子,阴冷的目光在云皎和周静南身上来回移动。这上老江湖一看就知道,真正控制百里湾三雄的人是周静南。这位周神医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夫人的,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周公子,你为了帮助我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景少谦的话冷冷的,神色也是冷冷的。
云皎悚然一惊。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云皎转念又想,自己跟周静南交往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有景少谦这个人;自己跟随景少谦后,坚决抵制了来自周静南的诱惑,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云皎变得坦然自若了,她面对景少谦:“老爷,你要是觉得我收下这三个下人不妥,等他们醒来后,就即刻叫他们走开。只是刚才我们说的那事……”云皎专心致志地看景少谦,摆出一切由老爷作主的模样,话语中分明又不想放走这百里湾三雄。
夫人的态度,让景少谦心情舒畅。不管你周神医要打什么主意,最后的决定权在老子手上,夫人听老子的。
凝视这张俏丽的小脸,景少谦的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夫人要想使唤他们,留下就是了。但是,这种人不可长期留在府上。”
“老爷说的是。我决不让他们住在家中。”云皎乖巧温顺,愉悦的声音婉转动听。
周静南的心中,突然感觉到很不舒服。
百里湾三雄精神颓废地走入大厅,一眼看到他们那个俏丽的主人端坐在正中,再往主人的两边看去,吓一大跳,双脚就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向云皎下跪。
云皎的左边,凶神恶煞的景少谦一身霸气,杀气腾腾盯视百里湾三雄。云皎的右边,儒雅中透出阴冷的周静南,目不转睛地逼视百里湾三雄。
景爷和周神医,这两个叱咤江湖的人物,只要一个就让百里湾三雄吃不消了,居然双双鼎力相助这个柔弱的女人,不向她俯首听命都不行了。
张老大不敢向云皎的两边看,敬畏地看云皎:“主人,我们不想回那小李庄了。让我们居住在清州城内吧,你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们时,就方便多了。”居住在清州城中,期限到时索要解药也方便多了。距离太远了,害怕到时找不到你老人家。
云皎看到过去对自己随便的百里湾三雄,现在畏惧地看自己,暗自偷笑,脸上冷若冰霜:“可以。你们今天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带张大嫂和孩子一起搬来。你们要注意,到清州城后,不准对外人说,你们是在为景府做事。”
百里湾三雄唯唯诺诺答应,退出大厅。在大厅门口处跟何管家打个照面,何管家吃惊地扭向另一边去。
张老三边走边回头看何管家,低声对张老大和张老2说:“真是奇怪,这人怎么似曾相识。”
“过去原本是要吓唬他们的,现在弄假成真了。”云皎抓起桌子上的小瓶子,拿在手中拈了拈,对身边的两个男子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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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半仙收下十两银子后。为景少谦掐算到了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十一月二十二日。
景少谦回到家,喜孜孜地对云皎说:“夫人,我叫人挑到了一个大好的日子,我要堂堂正正地用花轿将你抬进门,咱俩再拜一次堂、入一次洞房。”
晴儿、莲儿都偷偷地笑了,不由自主地向远处的奶妈和小子轩看去。七个月大的儿子在哭闹着要人带他去游玩,父母在这边谋划着要成亲。
看出景少谦不像在开玩笑,云皎态度坚决:“我们已经拜堂过了,为什么要再拜一次?要拜堂你自己拜,我才不跟你拜。”
“夫人,那不一样。上次拜堂你是被迫的,现在你是心甘情愿的。夫人,你先回娘家住几天,五天后我带人用花轿把你抬回来,我要堂堂正正地把你娶回家。”景少谦试图说服云皎,再跟他成亲一次。
云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找事。反正我已经居住在这里,成为你的夫人,你管他是抢来的还是娶回来的。”
虽说上次跟他成亲的不是本人,要再次成亲纯粹是为了迎合明媒正娶的世俗眼光,云皎认为那是自寻烦恼。
自我感觉良好就行,管他人怎么说。
“既然夫人不乐意。那五天后我派人把聘礼送到常乐镇,再把夫人的嫁妆抬回来。就这样定了!”景少谦霸道地宣布,他看出云皎想要把一切都免了。夫人不喜欢,不好再强迫夫人拜堂、入洞房,这送聘礼、抬嫁妆的事,无需夫人出面,就用不着夫人同意了。
余下几天,二姑奶奶是天天到景府,与云皎筹办聘礼。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天,何管家带上一群人,抬上丰厚的聘礼,吹吹打打离开景府,向常乐镇的谢府出发。傍晚时分,何管家又带人热热闹闹地抬回了三十六个大红箱子。这些嫁妆,摆满了云皎房间旁边的两个屋子。
这些嫁妆,谢府在一年前就准备好了,不过那时是打算抬去梁府,现在改抬来景府了。云皎的嫁妆中,原本还有四个年轻俏丽的丫头,被云皎坚决推掉了。回谢府的那两个多月中,云皎都不敢使用谢府的丫头,害怕露出马脚。这身子原主的丫头来到景府,天天在身边盯住,云皎这个假冒伪劣的谢府二小姐迟早被识破。
云皎站在屋子里,看这满屋的嫁妆,感觉到怪怪的。有了这三十六个大红箱子作证,自己这个景府的夫人。就由“抢”回来的转为“娶”回来的。
景少谦走进来,开心地环视这摆满屋的嫁妆,乐滋滋地说:“夫人,这可是你的嫁妆。怎样?还满意吗?”
咳,云皎还不知道这些大红箱子里到底放有什么。
云皎好奇地打开身边的一个大红箱子,里面是一件银灰色的狐裘。云皎拿起来试穿,大小正合适。
景少谦顺手打开眼前的一个大红箱子,往里看时惊讶地叫喊:“一把古琴!夫人,原来你会弹琴。”
看到箱子里那具古香古色的琴,云皎暗暗叫苦。这身子原主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会弹琴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云皎本人穿越前连真正的古琴都没有碰过,更不用说会弹琴了。好在,云皎头脑反应灵敏,看到景少谦要拿琴出来,担心他叫自己弹琴,赶紧说:“现在我整天忙不过来,哪里有空闲弹琴。”
云皎一一打开这些大红箱子看,这些箱子里有一年四季穿的衣服,有大红的床帐、被子,有各种精致的首饰、胭脂水粉。有价格昂贵的金、银、玉打造的杯子、碟子、花瓶等各类器皿,还有几张田地文书和房屋契约。
这嫁妆挺丰厚的。
看到这谢府送来的嫁妆,云皎不由得想起景少谦泡制出来的“嫁妆”,戏谑地对景少谦说:“老爷,你看清楚了,这才是陪送给女儿的嫁妆。你为我准备的‘嫁妆’可不是这样的。”
景少谦想起过去糊弄云皎的事,不好意思地挠头,自嘲地说:“我又没有嫁过女儿,哪里知道嫁妆是些什么东西。”
二姑奶奶进来,看到云皎和景少谦在谈笑,着急地说:“快找找看,床帐、被子等睡铺放在哪里。等一会儿吉时到了,要展睡铺的。”
云皎叫人进来,将装有床帐、棉被和枕头的箱子抬到房间去。
展睡铺的吉时到了。
云皎和景少谦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除了几个小男孩,绝大多数人都是女性,凌姑、卢夫人、李姨娘、管家娘子以及各处的管事、身份较高的丫头,都挤在内间里,围在大床边观看。像凌姑这种未成婚的女子,涨红了脸羞涩而好奇地观看;那些见多识广的管事,主要是来凑个热闹,给夫人和老爷捧场;也有极少数的人,眼睛滴溜溜转,极其详细地参观老爷和夫人的房间,平日里这是景府的禁地,现在趁此机会看清楚了,可惜的是,这个房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摆放的用品比其他地方较为考究罢了。
云皎身为主角,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好奇地观望。
房间内红烛慢慢地燃烧,与床上红艳艳的被子、枕头相辉映,整个房间是一片喜庆的红彤彤。
送嫁娘从大红箱子里抱出各种床上用品,轻轻展开的同时,适时地说些吉利话。床帐、被子中不时露出枣子、花生、莲子和桂圆,还有金、银、玉雕琢出的种种小巧的玩意儿,都被守候在床边的景子政、仇大公子和仇二公子抢去了。
挤在床边的许多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奶妈将小子轩放到床上去,小家伙手中抓到了什么,就往嘴里送。
“小少爷,你在吃什么?”奶妈连忙伸手抠出小子轩嘴里的东西,原来是一颗染得红艳艳的花生。
送嫁娘看到奶妈手中的花生,顺便说了一句:“生了,生了。”
在场的人听了送嫁娘的话,再看哇哇啼哭的小子轩,进而细想,哄堂大笑。不仅是生了,还生了七个多月了。
“祝二小姐早生贵子。”送嫁娘把一捧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放到云皎手中,按惯例说了一句吉祥话。
云皎忍俊不禁,失声笑了。房间内的人反应过来,又一次哄堂大笑。
这按照惯例说出的吉祥话,此时听来更像是打趣的话。这贵子是早就生出来了。
正在吃奶的小子轩像也明白众人的意思。放出一两声啼哭,提示大家:贵子在这里。
凛冽的寒风中,有两个黑影并排站在荷花池边,遥望玉馨院。那里,隐隐约约传来欢笑声。
“真是功亏一篑。叔叔,我们费尽心机要那个姓谢的离开景府,谁知道反而促成了谢家正式将她许配给景爷。”一个黑影心有不甘,恶狠狠地说。
另一个黑影的声音冷冰冰的:“没关系。就算是那个姓谢的贱人正式嫁入景府,也阻拦不了我们的复仇计划。快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报仇雪恨了。现在的关键是,怎样弄到钥匙进入地库。”
“叔叔。要不是你坚持要把那财宝弄到手,我早就可以为父母报仇了。”这个黑影显然心有不满。
“我们已经等了十年多,不在乎多等一会。仇要报,财宝也要夺,这叫一箭双雕。景爷,看谁笑到最后。”黑影说到最后的话,竟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玉馨院里,房间内的人都散去了。
云皎坐在床边,淋浴在一片红彤彤中,恍惚间,像是置身于古老的洞房。
景少谦走进来,紧靠云皎坐下,打量房间内的一切后,感到美中不足:“夫人,要是你同意再成亲一次,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云皎环视房间,笑而不答。
“夫人,过了今天,你就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我,就是你的夫君,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景少谦揽住云皎的肩膀,满足地感叹。
云皎没有景少谦的激动,她感觉到这更像是一场闹剧。两个人同床共枕了一年多,孩子都七个月大了,才送聘礼接嫁妆,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云皎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中,那些先同居后结婚的人所说的一句口头禅“先上车后补票”。
穿越回到了古代,自己居然也来个“先上车后补票”。
“你能够心甘情愿地跟随我,我很高兴。我一直担心,你会因为我,被人取笑,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我终于放心了,没有人再敢取笑你,说你是我抢回来的夫人了。”景少谦喟然感叹。
原来,他很在意自己的感受。
云皎回望景少谦。感动地说:“老爷,只要你对我好,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景少谦搂抱云皎,低沉地说:“可是我在乎,我希望你能够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他是真诚的,可是自己是个假冒伪劣的谢二小姐。
云皎试探性地问:“老爷,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真正的谢云皎,你会怎样做?”
景少谦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调侃地说:“你就是狐狸精变的,也得做我的夫人。”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小子轩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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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景府才要开午餐。二姑奶奶到了。云皎刚要走进餐厅,听到下人的禀报,转身去迎接二姑奶奶。
景少谦不在家,仇洪良一家子围坐两张桌子,大眼瞪小眼,等候开饭。
仇大小姐和仇二公子等得不耐烦,向父亲叫嚷:“父亲,我肚子饿了,快叫人开饭了。”
“孩子,再等等,夫人来到了,才能开饭。”卢夫人温和地劝说两个孩子,心中实在埋怨二姑奶奶来得不是时候。你要来这里吃饭,得来早些;你要是吃过饭了过来,应该将时间往后推迟一会。
李姨娘坐得端端正正的,向在场的人表明,她耐心十足。这让仇洪良十分地满意,用李姨娘作榜样教育两个孩子:“你们要学习李姨娘,耐心等夫子人到来。”
卢夫人不屑地横了李姨娘一眼,继续劝慰烦躁的孩子。
云皎与二姑奶奶相伴走进餐厅,侍候在大厅外手捧食盒的丫头们鱼贯而入。站立两边准备开饭。
云皎含笑看二姑奶奶,跟她谈论置办年货的事。
二姑奶奶刚才有说有笑的,进入餐厅后就沉下了脸。
为什么?
二姑奶奶看到仇洪良一家子都端坐在餐桌旁,一脸的不满,在给她这个景府的二姑奶奶脸色。再细看较高的餐桌上,二姑奶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太多了。
云皎看到二姑奶奶目视前方,脸色阴沉,跟随往餐桌方向看去,就看到卢夫人满脸堆笑站在餐桌旁边,话未出口笑声先闻:“夫人,二姑奶奶,你们来了。”
这卢夫人,上一秒钟还绷脸,下一秒钟就满脸笑意了,变色龙都没她变得快。
仇洪良向云皎和二姑奶奶略微欠欠身,就坐回座位上了。李姨娘跟仇洪良学样,向云皎和二姑奶奶欠欠身,就坐回了椅子上。
云皎、二姑奶奶、卢夫人和在场的丫头媳妇,都皱眉看李姨娘。身为长辈的二姑奶奶站立,云皎和卢夫人都在站立,她一个姨娘大模大样地坐着,真不懂规矩。
“真不懂规矩。”二姑奶奶不满地横了李姨娘一眼,低声嘀咕。
餐桌上的人都听到了,仇洪良、卢夫人和李姨娘故作没有听到。
云皎听了如获至宝。景府的许多地方,让云皎很不满意,要改过来又找不到借口。现在有二姑奶奶流露出不满,不充分利用借题发挥,真是太可惜了。
“二姑奶奶,刚才你在说什么?”云皎装作没有听清楚,有意问。
二姑奶奶拉长了脸,这几个外来的人目无主人,你这个当家的人竟然不过问,习以为常了。二姑奶奶的话说得相当冲:“弟媳,你这个家是怎样当的?真不会当家!你看看,我们都还站着,一个姨娘居然大模大样地坐。没有一点规矩!”
这位二姑奶奶,居然倚老卖老地斥责当家的夫人来了。侍候的丫头媳妇们不安地看云皎。
骂得好!你要是不骂,我还不好借题发挥。要是没有你老这顿骂,我要整顿时,别人还会讥笑我容不得人。
云皎被二姑奶奶当众责怪,心中暗自高兴,脸上装得惊恐不安,连声向景家的这位长辈检讨:“二姑奶奶说得是。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就忽略了姨娘不能和夫人平起平坐的规矩。”
现在懂规矩了,当然得按规矩来。
“李姨娘,看来你从今以后不能在这里用餐了。你要是再来这里用餐。二姑奶奶又该骂我了。别人也会嘲笑我们景府不讲规矩。”云皎顺势吩咐李姨娘。
餐厅里的所有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李姨娘。除了仇洪良,其他人的目光都在无声地说:“你应该知趣地离开了。”
李姨娘读懂了众人的目光,求救似的望向仇洪良:“老爷,你可为我作主。”
卢夫人早就不满李姨娘跟她同桌子吃饭,听到了二姑奶奶和云皎的话,正中下怀,她不等仇洪良发话,侧身面向李姨娘,背向仇洪良对李姨娘怒目而视,温和地说:“妹妹,这景府是大户人家,讲究妻妾有别。你一个妾室在这里用餐,夫人会为难的,外人看了会取笑景府没有规矩。我看妹妹还是回云芳院自个用餐的好。”
云皎看到对面精彩的一幕,才想到不希望李姨娘在这里用餐的人,不仅自己一个。
卢夫人冷冷地看李姨娘,是居高临下的不屑。李姨娘不屈地望卢夫人,充满了挑衅。
云皎无意观战,她只是简洁地说:“李姨娘,按规矩,你不能在这里用餐。”云皎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回头向身后捧食盒的丫头吩咐:“把李姨娘的分例菜送去云芳院。”
仇洪良看到云皎一脸的坚决,二姑奶奶又怒气冲冲,知道让爱妾回云芳院吃饭是不可挽回的事,果断地吩咐:“媚儿,你快回云芳院去。”
“老爷。”李姨娘嗔怪仇洪良不为她撑腰,白了仇洪良一眼。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自家老爷的话和谢夫人的话都敢不听。”卢夫人掩饰不住厌恶,沉声喝斥。
李姨娘恼怒地跺脚。跑出去了。云皎挥手,两个捧食盒的丫头跟随出去。
云皎坐到椅子上,让站得发酸的双腿充分休息,向身后的丫头摆手:“摆菜。”
让二姑奶奶斥责两句,将仇洪良的小妾赶回了云芳院,值得。云皎心情舒畅,准备用餐。
卢夫人身边没有了碍眼的李姨娘,也是眉开眼笑。自从云皎处罚了秀莲后,首次向云皎真心实意地展开了笑脸。
“这里还有一处不合规矩。”二姑奶奶并不笑,绷脸看坐在正中主位上的仇洪良。
景府货真价实的女主人都坐在侧边,他一个外来人居然端坐在正中。给人的错觉是,这府上是姓仇的。
云皎真想高呼“二姑奶奶万岁”,希望这位景府的长辈大发景霆,将仇洪良从主人位上轰下来。这样,就免去了自己的许多麻烦。
可惜,二姑奶奶只是不满地瞪眼看仇洪良。
“这样,确实不符合规矩。”云皎跟随二姑奶奶的目光,望向仇洪良。
卢夫人看到云皎和二姑奶奶又将矛头对准她的相公,收起了笑容,沉下脸低头吃饭。
仇洪良身体一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若无其事地吃饭。
侍立在身后的丫头们都不敢抬头,惴惴不安地垂首站立。
“世上。真有这种不知羞耻的人。”二姑奶奶索性拉下了脸,愤愤地说。
仇洪良和卢夫人装聋作哑,依旧埋头吃饭。
云皎不得不佩服仇洪良,脸皮厚到了家,二姑奶奶都出言讥讽了,居然还能坚持坐在主位上。
“二姑奶奶,急不在这一时。有些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慢慢才能改变过来。”云皎意味深长地安慰二姑奶奶,心中打定了主意。
你仇洪良坐在主位上,我没有办法将你拎到一边去。要是只有一个主位,我看你敢不敢跟景爷争座位。
这顿午餐。除了仇大小姐和仇二公子吃得津津有味,其他四个大人是食不知其味。在餐厅里侍候的下人是个个胆战心惊。
晚餐的时间又到了。云皎事先对摆放桌椅的丫头吩咐过一番话。
景少谦才回到家不久,对景府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大步走进餐厅,来到餐桌上径直坐在正中的主位上,等候用餐。
云皎缓步走到左侧的座位上,不慌不忙地坐下,静心看戏。
仇洪良的耳边还在回响李姨娘的吵闹声,这让他心烦意乱。仇洪良知道再叫李姨娘回到餐厅用餐是不可能的事了,在大户人家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妾室不能跟妻平起平坐,过去只是因为景少谦不计较,李姨娘才蒙混着跟随一起吃饭。
走到餐桌旁,仇洪良就感觉到不对劲,往日他坐的地方居然空荡荡的,餐桌正中唯一的椅子已经让景少谦坐了。
我的椅子呢?
仇洪良茫然,四处张望。
云皎看得暗自冷笑。人的习惯性心理太强了,四个人坐的餐桌,不过是移动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有人就找不到自己的椅子了。
“相公,你的椅子在这里。”卢夫人轻声向仇洪良招呼。李姨娘没有资格来这里用餐,右侧摆放了两把椅子,卢夫人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身边这把椅子就是给仇洪良准备的。
景少谦这才察觉,餐桌上有异样,左侧的云皎是一脸的淡然处之,右侧的仇洪良夫妇满脸不自在,不时瞟向云皎。
餐桌上少了李姨娘,正中的主人位上只有一把椅子。
这种变化,餐桌上有三个人是心照不宣。
仇洪良不甘心情愿接受这种改变,装傻充愣地埋怨摆放椅子的下人:“这些奴才,连把椅子都不会摆放。”就势要将右侧的第一把椅子移动到正中的位置上。
既然有人要自讨没趣,云皎就不客气了,及时阻止仇洪良的行动:“这跟下人没有关系,是我叫下人这样摆放的。我年轻不懂事,今天经二姑奶奶提醒,我才觉得过去的椅子摆放得不合规矩。我们是大户人家。要讲究规矩,不能让别人笑话了。”
景少谦看到云皎脸色不好,说话中又抬出了自己的姐姐,就适时保持沉默。府上的这些琐事,用不着自己来操心,不就是将椅子移动了一点位置吗,坐在哪里都能吃饱饭的。
仇洪良望向景少谦,指望他出言偏袒自己,没有想到景少谦只是皱眉看。景府的女主人坚持不让自己坐在正中的主位,男主人又保持沉默,仇洪良只有乖乖地坐在右侧的首位上。
景少谦的沉默一直保持到回玉馨院,他进了房间才问:“夫人,你们今天到底在唱哪出戏?”
“唱戏?谁说我在唱戏了。我不过是听从二姑奶奶的吩咐,跟居住在我们家里的人讲规矩。”云皎一本正经地回答,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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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十二月的下旬。新春佳节将至。云皎午睡起来后,召集何管家和各处的管事,到后院的大厅里议事。
云皎主动提出,要给景府上下人都做一套新衣服过年。何管家和各位管事听了,惊讶之余,顺势拍马屁,说云皎是少有的好主子,能够体恤下人的难处。云皎看到众人没有异议,正跟何管家和各个管事们合计做衣服的花费,帐房的管事求见。
云皎停止正在商议的事务,问帐房的管事:“你急急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里有一笔支出,请夫人过目。”帐房的管事不慌不忙地将一张领银凭证递给云皎。几个月前,云皎曾规定,凡是数目超过二百两的支出,得她批示后才可领取银子。
云皎将凭证拿在手中细看,眉头就皱起来了。这张凭证上写明,支出银子的缘由是卢夫人要回娘家吃过年饭,开出的数目是五千两银子。
“这是谁叫开的凭证?”云皎相当不高兴。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卢夫人回一趟娘家要花费景府的五千两银子,不如直接将景府的库存银子全部搬回去。两天前云皎亲笔批准,给仇洪良一家子二千两银子置办过年的衣服首饰。过后都暗暗后悔,景府再富有,也禁不起这家子的恣意挥霍。
现在居然提出要带景府的五千两银子回娘家,他们当景府是聚宝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凌姑坐在云皎身后,听到云皎语气不善,好奇地探头看云皎手中的凭证,睁大眼睛看云皎:“居然有这种事。狮子大开口!”
遇到这种状况,帐房的管事早就有心理准备,夫人当家后,这景府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走的。帐房的管事从容不迫地问:“夫人,这笔银子支还是不支?”
“不支!”
云皎恼怒地看帐房的管事,将手中的凭证搓成团扔到地下。云皎暗自估算,买一份体面的礼物大概的花费后,对帐房的管事说:“重新给她开一张二百两的凭证,拿来给我批示。”
凌姑在云皎身后窃笑。卢夫人是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两回娘家,云皎是一手掐得紧紧的,只给二百两,这差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过,一个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探看父母,特别是要伸手叫人给财物回去孝敬父母的,这个数目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