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晚，枕着铁轨的隆隆声驰回故乡，早些日子就已许下的愿望，去往离别已久的故乡寻找幼稚年间记忆里的鸟语花香。第一年清明有假日，回乡探春祭祀的人拥塞着火车车厢，神情里游弋望乡的喜悦旅途的倦意。车厢里弥漫着特有的味道，方便面烩着众口呼出的二氧化碳纠结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味，似梦魇里的魔手扼住了咽喉。每一位归乡的旅人都在心中殷殷期待黎明。列车经过长夜的奔徙，终于喘着长气停靠在家乡的小城。不知夜里几时的溦雨将天空濯洗的清清澈澈，空气里糅杂着柔软且熟稔的气息。
我所思兮，故乡小城，不知在哪个夜阑人静时服食了过量的七彩琼浆，小城似一夜焕装，花朵做了春天的探子，遂一将冬的灰黄驱赶，风最是推波助助澜的义士，一挥手将冬的残寒推入地狱，使它在冬至来临前无力翻身，犹似资深的催生婆，将树的嫩芽，花的骨朵都催得探出头来，在枝条上打成滚。估计蝉也在哪个角落练起了美声。等待春的绮筵过后一展亢亮的歌喉。
今年的清明一扫往年的阴霾气象，天神早早的派太阳将小城镀一层金色。小城“万世根本”的城楼，青色的方砖还熠熠地绽放着历史的光亮，带着睥睨四野八荒的高阔的胸襟，酝酿出留芳古今的“龙兴御液”，青龙瓷瓶的装束透着宫庭里曾今的奢华。琥珀似的琼浆滢滢地流溢着古城悠远的文化。明皇陵两旁的石像是一座不朽的丰碑，风霜雪雨不曾易容，文官武将个个目色邈远，洞穿古今。古城的花鼓不知在什么时候做了易容术，从粗朴的蓝边瓷碗的敲打声里褪去旧色，皮草加身，红色流苏在民间艺人的手里飘动，流光的似一抹云天上的烟霞。缥缈的唱词呼唤着远古的神思，智慧的脉搏打通那条通幽的时光隧道，挽住将要失尽的古韵。我的故乡，那精致美丽的小城。你是我无论身在天涯海角无时不思念的亲人。
小城春色里，麦子的绿似关云长的那袭战袍，大片大片的翻腾着，绿绒绒的。油菜花的金黄，灿灿的，迷住游人的眸子。我知道，故乡，与你相逢，我必沉醉，童年的故事繁星似的雀跃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唯有回到你的身边，唯有你与我的相视，才能将繁星燃亮。故乡，我回来了！如山风遇见森林，如雨夜落深潭。我的故乡小城，你牵动着我远行的布履。
故乡的小城，站在你残垣断壁上，我虔诚匍匐在你的脚下，似一个不曾远游的村妇。
天光初泄，鱼腹微白，四月的晨还有残存的薄冷。掬水果腹后，跟随所嫁的汉子飞驰在田间野路，田埕啊，薄雾啊，谁家的灶膛里材薪正旺，空气里有豆粥的清香？。路边的小山菊、荠菜、面条菜、小野葱……，各种植物都在四月尽情的舒展平凡俏小的腰身。虽不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亦不似梨花千树雪，杨柳万条烟般的气势雍容。但这群野生野长的花草们在旷野里葳蕤。于千万年之间，千万人之间与我在这田间小径邂逅。被我的布履惊动，飘摇着露出惊讶之色。我携一枝娇娇嫩嫩的菜花耳语多时，满山满野的绿诱得我栖身躺卧假寐半日，真真令我眼羡不远处啃食春草的那只牛，青翠的汁水滋养了那彪悍的身躯，血液里奔流着绿色的液体，多么健康的美食啊！
居住城市楼宇里的人，偶尔可从菜篮里辨别一二吃过的荠菜、马兰头、枸杞芽，哪有牛们这等的福份，可食得各色美丽且美味的植物。我的神思与我的布履一同游走在被阳光温热的田间小径上。与我踏青的汉子一直在我的身前左右自顾自地按动快门，似无商量又无预约，捕一美丽瞬间。
追随着节气的步步递进，过了清明，该谷种入住水田。光阴滑了一脚，就跌进五月，神思跳跃了一下，想起简媜的一篇《四月裂帛》的收稍“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这样的结尾，似行文并未终止，此乃文止而意未罊。
我和一行的汉子，隐在绿韵里，布履踟躇不忍离去，觊觎那插青的五月，与乡民们一起挽起裤管在水田插青普绿！但所有行径有了开始便种下收稍。学一回简嫃吧，行止而意未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