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子季突然转身,一脸坦然,仿佛刚才急忙想要躲避苍舒追逐的不是他。苍舒是迤子季唯一的儿子,也是蛇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但在简狄看来,迤子季的眼神却不和传说中的一样敦厚,多了狡黠和狠辣。这是蛇宫的地盘,简狄自知应该收敛,不与蛇王针锋相对,任凭蛇王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眼神投向自己,仍静静伫立。苍舒警觉,紧紧握住简狄的手。
“苍舒,龙族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迤子季虬眉横起,满脸愤怒,锋芒直指简狄。
简狄面无微澜。
“简狄是我的女人!当然在这里!”苍舒冷酷无比,面前的老人仿佛不是他的父王,而是他的宿敌。
父子间的气氛陷入紧张,蛇王蛮横说道:“蛇宫现在还不是你说了算!龙族的人不该出现在蛇宫!”
苍舒冷眸对视,已不见平时的恭顺颔首,简狄我是袒护定了!
简狄暗讽:“呵,传言中的父慈子孝!”
迤子季同样冷冷扫视对面的两人,狠厉骂道:“孽种!”苍舒铁拳蓄势待发,“父子俩”剑拔弩张,就差动手。
僵持之下,迤子季只是言语相逼,没有以武力和蛇王地位相威胁,似有一丝顾虑,见苍舒没有退让的意思,只留下一句“她,休想进蛇宫”,便风驰电掣般消失在漆黑幽远的夜色中。
苍舒目视着迤子季消失的方向,身躯坚定而伟力,目光中闪烁着猎鹰般的狠绝光芒。
简狄紧紧依偎着苍舒,“简狄是我的女人!当然在这里!”他刚才的话似乎触动了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午夜的郦婉湖不断散发着诡异的蒸汽,一种试图把人迷醉的诡谲气氛在整个湖面上蒸腾发酵,郦婉湖上空形成了一个怪异的雾蒙蒙的包围圈,遮住了本该有的皓月星空,黑暗中延宕着恐怖,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密实诡异的蒸汽包围圈中,平静的湖面开始不安地蠢蠢欲动,微澜动荡,从中心向四周不断涌动迈进的波纹演绎着诡异的曲线,神奇的波纹在书写着密语。诡异的水汽持续蔓延,直到把两人都包裹在其中,水汽包裹的里面是一个灵异的世界,满是漆黑,却充满灵力,温润怡人;尽管外面的世界有皓月当空,却丝毫不能投射到透明水汽的包围圈中。
漆黑之中,苍舒目光如炬,一对灵瞳犹如天眼,将跌宕湖面的灵异水纹尽收眼底,并秒收于心。
月涌星移,奇气陡升,
遮天蔽月,圆盖初成,
翻云覆雨,敛咒后腾,
丑寅交替,天尊降临。
四句密语骤然出现在动荡不安的湖面上,奇怪的是,郦婉湖是蛇族的地盘,但密语用字却是龙族的阳顶文,笔力雄浑,如盘曲卧龙;而非蛇族圆润细致的阴蹙文;在黑黢黢中,大字闪着暗暗的金黄色的光芒。
简狄欲语,见苍舒屏气凝神便欲言又止,只一直陪伴左右。
“郦婉湖有秘密!”苍舒冷如玄铁的声音发出,比午夜的气息还要冰冷百倍。
“是黄沙中的巨蟒!”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然而,巨蟒并未像那日一样现身,只是在丑寅交替之时稍稍活动了一下便再无动静。晨时,郦婉湖上方的诡异雾气已经彻底散去,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今天午时,便是苍澜的大葬时分,蛇王、蛇族少主等重要人物都会尽数在灵堂送别,这是蛇族千百年以来的规矩,也是蛇族人心稳固的重要原因之一,有功之臣生前为族人舍命,死后理应得到包括蛇王,蛇后在内的族人的祭奠和敬仰。
按照世俗,迤子季主持了送葬典礼,并进行了一番哀婉的陈词,诉说苍澜生平的功绩,并追封苍澜为澜将军,其将军封号可以世代承袭,这是前所未有的恩典,在场将士无不哗然,但碍于死者的颜面以及蛇王如今的雷霆脾气,并未提出异议,整个葬礼在低沉中进行完毕。
起棺之时,迤子季走到棺木面前,揖拜送别,其眼神却直盯着棺木里面,确定没有差错之后,才让队伍向灵墓堂动身。
苍舒站在队伍之首,薄唇冷冽,静待下一步出击。
葬礼结束之后,苍舒回到密室,阿豹来报,在葬礼之前,棺材盖背面的四个边框都已削去薄薄的一层,并重新上漆上色,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是否有人,但不会有人怀疑是故意为之,因为湿潮的天气也可能会导致棺木缩水。
“水蟒堂分给谁了?”苍舒问道。
“苍澜姨母家的表弟”,阿豹回答,尽管这个消息还未公之于众,但苍舒早已命令阿豹等人严密监控水蟒堂的任何举动。
“他和母家的人关系很好,”苍舒颇有意味地说出这一番话。
“根据线人的侦查,当年苍澜的父亲迤迟明是被毒死的,不是苍澜宣称的被龙斟寻的密探所杀。”
“查迤迟明!”苍舒说道,“包括苍澜母亲的身世,苍澜所有兄弟姐妹的情况一应查清!”
阿豹退下,苍舒向蛟蟒堂走去。
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简狄正在观赏一棵造型怪异的竹子,并模仿这棵竹子的盘曲摆出各种流畅的造型。苍舒趁其不备,一招硬骨凌霄,直戳其玉枕穴;简狄向后屈体,冰清面庞仰起,玉足直指苍舒的喉管处!
两个人同时收功,微风播散在竹林中,发出瑟瑟的声音。
苍舒毕竟技高一筹,躲闪的速度极快,同时铁臂将苍舒尽揽于怀。
简狄还如从前一样扭来扭去,不肯顺从,但苍舒却越抱越紧,怎肯轻易纵得美人归?
“等不及了?”苍舒阴险地从后面抱住简狄,在简狄的耳垂处轻轻说道。
“等不及想逃离你的淫窝!”简狄脸色微红,语气却冰冷依旧。
“别回去了!”苍舒命令的口气传来。
“蛇宫能困得住吗?”简狄不屑说道。
“我以为你要说蛇王不同意,你不敢留在这里。”苍舒语气冷硬。
“你会听苍澜的吗?”简狄明眸如皓月,扭头看着苍舒的脸,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毫米,瞳孔中掩映着彼此妖孽般的面孔。
苍舒伟力的身躯慢慢松弛下来,只有她才能看出他的心事!
“他两次想置我于死地,我怎么会顺他的心!”简狄话锋一转,直接把苍舒与苍澜的仇恨转成自己与苍澜的仇恨。
流言不断,迷雾重重,真正的蛇王下落不明,蛇后缠绵病榻,还有面具下的苍澜在伺机摧毁苍舒,蛇宫动荡,龙宫亦不是家,守着他,她才放心!
“苍舒哥哥,”一道明媚温软的声音传来,正是云琼珠。
简狄打量着这个身量纤纤的女子,有一种羽化登仙的仙气;云琼珠同样也将简狄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然后对着苍舒、简狄明媚一笑:“这位就是龙族公主简狄吧!我是云琼珠,是苍舒哥哥的妹妹!”
简狄娉娉一笑,想脱离苍舒的钳制,奈何苍舒依然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什么事?”苍舒语气平平,丝毫不见兄长对妹妹的慈爱。
“蛇王叫你去议事厅,你不在蛟蟒堂,我就出来找你了!”云琼珠依然用欢快的语气说道,丝毫不介意苍舒的冷漠。
“不必了!”苍舒拒绝。
“所有的堂主和长老都在等你,要商讨水蟒堂的分配问题。”云琼珠并不死心,温言说道。
“苍澜兄弟众多,尤其是其母家表兄弟,蛇王随便选一个便是!”说罢不理会云琼珠,径自拉着简狄向竹林深处走去。
云琼珠面色如冰,刚才的明媚少女瞬间不再。
“你刚才为何只盯着那一棵竹子看?”苍舒丝毫没有把云琼珠的话放在心上。
“那是一棵巨龙竹,在满园纤细的淡竹中十分显眼,”简狄缓缓说道。
“你练功时……真……好看”,苍舒一字就要顿一下,和平时冷冽的魔王完全不一样,简狄杏眼大大得瞪了一下,瞪得苍舒浑身不自在。
“留下来吧”,苍舒撇了撇嘴,调整了一下语气,好吧,冷面魔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