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静雪车里出来,正好是景城的商业中心。寒冷的风丝毫吹不散临近圣诞的欢乐喜悦。
“小爱,你要让他们看见你幸福的样子。”苏妍爱想起了那个充满消毒水的病房,病房中只有一张单人小床,那个从来都是风光的女人,说起了她唯一爱的男人,“我恨他!”
……
“你的妈妈她,是非自然死亡……”
……
“他们不该把你赶出景城,不该这么陷害你。”
……
“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
“我希望,青司能幸福……”
……
“我代替你……”
……
记忆正像巻画般地在眼前展开。苏研放慢脚步,在这座名为景城的城市,她有太多必须要掀的伤疤,太多要查清楚的事。
“嘿,小伙子。”
突如其来的美式英语刺激了苏妍爱的神经,厌恶般地咬紧嘴唇,侧目扫了一眼,看见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在离自己不远的人群中,揪着一个小青年询问,“是你说见过这个女人?”
他一手拿着一张照片,另一只手却抓紧可怜小青年的衣襟,“在哪里见过?”
街上的霓虹灯很亮,苏妍爱心里觉得这两个男人眼熟。
从这个角度打量过去,脸上的轮廓很深的美国男人,带着小镜框眼镜,耳朵里插着无线耳机,上身穿着带兜帽的皮衣夹克,下身的裤子和鞋子则是漆黑色。
而惊吓过度的小青年,穿的实在朴实。他颤颤巍巍地摇头,似乎没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一脸茫然和惊恐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
苏妍爱想起了他们是谁。
小青年是民政局旁边推销房子的房产中介,苏妍爱去领结婚申请书的时候曾被他搭讪。至于那个美国男人,苏妍爱摸不清,只记得在一次情报交易中见过,有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
“mike!”
苏妍爱暗叫不好,本应及时避开。但那一瞬间,大脑出现了一段空白,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褪去,双腿僵了一秒,手指脚尖发凉,身体反应没能跟上意识反射的速度。
他们四目相对,那深邃墨蓝的眸子投射出苏妍爱转身撤离的样子。
苏妍爱一时不由加快步子。她没想到美国那帮人会一路追到景城,越过迎面走过来的人群,从兜里掏出手机向星火发送一条语音留言,“他们找来了!”
收起手机,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硕大的几个红字:南角会馆!
“吉祥酒店的吴总约您晚上到南角会馆吃饭……”肖羽肴的声音出现在苏妍爱耳畔。
她没有细想,察觉身后跟着的男人离自己很近,身子一转,几乎是冲刺般地跑进了会馆,甚至没有给守在会馆外面帅小保安拦下她的时间,临进门前只简短给了个说明,“不好意思,我今晚和吉祥酒店吴总是有约……”
吉祥酒店的吴扬天(吴总)是南角会馆的股东之一,保安听见和吴总有约,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眼前的年轻女人已经冲了进去。
正要追过去,又遇见一个高大的美国白人,急忙拦了下来,用标准的商业英语说:“非会员禁止入内!”
保安的口语十分娴熟,身板虽比mike矮一个头,但气魄完全不输。躲在会馆内窥探会馆外情况的苏妍爱,不仅由衷地佩服起这南角会馆的用人标准。
南角会馆是由景城少量富商权贵控股的高端会所,三层高,除去底楼,临街有窗户的房间大约有六间,每间房的窗及外墙每一处转角和雕饰设计都非常精妙,但建造得十分低调,在周围密集的高楼映衬下,并不出挑,也不奇怪。
会馆二楼中间的包房中,年过半百的矮胖男人叫来会馆经理,“小林,楼下有个人注意下。唐总,咱们会馆还是很少遇到这样不识趣的男人。”
说着,他看了看坐在对面高贵优雅的男人。
“吴总是不是看漏下了一个女人?”唐年青司手上拿着一杯刚沏好的上好毛尖,放在茶托上用手托着。他从楼上看下去,正好看见一个眼熟的女人被一个美国白人跟着。
他微微低下头,浅尝了一口清香浓郁的茶水,抬眸看着候在身边的林经理,想着要不要帮她一把,说:“把刚刚蹿进来的女人找上来。”
“对,那个女人的动作很灵敏。”吴扬天大笑了几声,拿起还在冒烟的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也喝了几口,说:“年纪大了,刚发生的事情说忘就忘了,岁月不饶人那。”
林经理仔细地听着两位大股东安排下来的事,神色由始至终都很谨慎。他小心地退出包间,不一会儿领来一个十分漂亮的人,说:“唐总,您刚刚说的就是这位小姐。”
唐年青司放下手里的托着茶的茶托,看见一脸惊愕的她,迷人的笑意在英俊的脸上散开。他站起来微微倾着身子,附在单眼皮小眼睛的林经理耳旁轻声吩咐着,“你去把会馆的入股合同拿来。”
“吴总,我来给您介绍。”唐年青司温暖的大手绕过她单薄的肩,“这位小姐姓苏,是我们苏市长的女儿——苏妍爱。”
苏妍爱进入包房看见倾心对象本是意想之中的情景,但与唐年青司相对而坐的矮胖中年男人,苏妍爱认得!
15年前,十余个陌生人挤在妈妈狭窄的病房,称赞着她遗传了妈妈的美貌,继承了爸爸的聪慧。原本冰凉的房间变得充满欢笑,躺在病床上绝望的女人看着那个曾经心爱的男人,没能留下对这个世界最后一句遗言。
“苏市长,夫人是笑着离世的。”被称为吴主任的矮胖的男人皮肤红润,他收起听诊器塞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是一种叫做谄媚的笑容。
正如15年后,眼前吉祥酒店的吴总露出的标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