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听雪楼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月时间。
那日,夜柒染本想邀请陆凤宇成为他的座上宾,不过却没有开口。
他非笨人,出生帝王世家,取舍之道早已烂熟于心,这点儿隐忍和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对此,陆凤宇心知肚明,也不点破,自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乐得清闲。
他无心官场,不想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先前之所以让夜柒染知道他的名字,还有煮酒伴白雪,杯酒饮尽孤独,都是刻意为之。
只是希望大家以后相见时能够相安无事,再不济也可以看在这次事情上给他一个面子,不与为难,非是怕了夜柒染。
陆凤宇有着显赫的家世,甚至比之帝王之家都不为过,不过他的家族世代低调,奉承先祖遗命居之一隅,无心天下。
若不然,只怕这天下已是陆家的江山了。
陆氏家族人口不多,但也不少,随便走出去一人都是跺一跺脚便可以让一方天地震三震的大人物,也就是高手。
传承近十代,其底蕴可想而知,虽然不问世事,眼线却遍及朝野上下,若心存天下,不出半年万顷江山便可握于手中,谁与争锋?
这些年,陆氏家族频频有人外出,或加官进爵,或从商成为商贾巨擘,隐隐已经有了夺天下之势。
奈何祖训有云:陆氏族人,或可从商,或可为民,万万不可入王侯之家。有违此誓,非我族人,其罪当诛……
也因如此,陆氏族内产生了意见分歧,陆凤宇正好是遵从先祖遗命那一方。
故此,他此次出来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权当历练游山玩水。
二便是暗访那些忘却初心在朝廷为官封爵的陆氏罪人,收齐证据后,再行发落。
夜柒染便是介入王侯世家的途径,却不是最好。
陆凤宇有所听闻,丞相之女柳红泥生得国色天香,传闻其美如天仙,见之让人难忘,又体态娇柔婉转,精通琴棋书画,是个难得的暖心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凤宇也不能免俗,自然有想法见上一面,若是能将此等美色收入囊中,自是最好。如若不然,见上一面总是好的,俗话说秀色可餐嘛,再不济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而风景一旦看多了,山川河流便没了诱惑力。
与之相反的是,山川河流一旦见多了,风景便没了诱惑力。
两者皆风景,陆凤宇都喜欢。
今天,本着赏风赏景赏冬雪的名分,陆凤宇悠悠达达来到丞相府门口散步。
丞相府门口类似于他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大多手中拿着折扇,轻轻摇晃,目光隐晦地望向丞相府敞开着的大门,刻意装出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雪景衬托下看上去其实都挺傻。
意外地,陆凤宇在人群中看到了夜柒染的身影。不同于身旁周围的人,他一身华贵锦袍,气度雍容,加之身形高大,肩宽腰窄,眉目间带着淡淡笑意,好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迫使丞相府敞开着大门内许多丫鬟仆妇投射出来的目光都带着春意。
虽然是寒冬腊月时节,陆凤宇却感受到了夏季来临时的温宜,不自觉站直了身体。
他虽然穿着普通,气度却高旷许多,眸光高雅,好似蓝天白云,容色无双,无形中成了那些丫鬟仆妇重点照顾对象。
感受到望向自己的目光频频向身后聚集,夜柒染转头一看。那里站着一名少年,穿着黑褐色长衫,色彩远不及这里任意一人衣衫出彩,气度却盖过了在场所有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目光平静,却有一种优雅出尘之气。夜柒染可以肯定,即使贵为帝王的父亲站在这里,也远远没有这种气度。
他这一晃神时间,陆凤宇已笑着走近,神情看上去是那样漫不经心,“柒染兄也来这里,莫不是也来看那美人的?”
夜柒染回神一笑,再看面前少年,恍然间有种置身梦幻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无奈道:“可不是,听说那美人难见得很,许多人都铩羽而归,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所以前来一试。”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顿:“其实不瞒你说,我之前来过几次,由于某些原因,至于结果你也看到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陆凤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脸上笑容如那纸上泼墨晕开的青竹,清淡舒雅,和声道:“理解、理解,但凡女子都有些小娇羞,或者自视甚高,你几次见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陆凤宇正色道:“柒染兄,陆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柒染眉色间染上哑然,失笑道:“但说无妨。”
陆凤宇正色道:“若是稍后柒染兄可以进去,劳烦以某种身份带陆某一同前往,陆某别无他求,久闻柳红泥姿容无双,能远远看上一眼其风采也是人生幸事。柒染兄放心,陆某只是远远观上一眼,绝不误了柒染兄大事。”
夜柒染稍作思虑,点头道,“好吧!”
陆凤宇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作揖道:“如此,多谢。”
夜柒染目光扫过周围人群,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夜柒染的顾虑很多,不过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了,他焉有拒绝的道理。
那日回去后他查过一些绝密资料,这一查可不得了。资料上显示,不管是那一个朝代,似乎都能找到陆氏族人的影子,越是往后看,他越是觉得惧怕,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看到国师所留的偈言,其中有“无心国政”四字后,他的内心才算安稳多了,不过却有了另一层顾虑与算计。
方才看得陆凤宇站在那里,竟然有着尊比天子、雅盖王侯的气质后,那一层顾虑就更是如鲠在喉,吞吐难咽了。
现在便是到了试探的时候,倘若带对方进去,对方的所作所为便可看出一二,仔细揣摩一番,也好早做准备。
到底出生帝王世家,读过一些帝王心术,虽然道行尚浅,却已经初步有了些谋略算计。
可夜柒染哪里知道,倘若今天带陆凤宇进去了,此后便是他万劫不复的深渊。
丞相府门后,柳红泥的贴身丫鬟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门外笑意温和的黑衣少年,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少年不就是当年救了自己和小姐的恩人吗,小姐一直念叨,没想到时隔三年,今日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好事,大好事!
想着飞奔至小姐闺房,不敲门就闯了进去:“小姐,好事,大好事啊。”
正在梳理乌黑秀发的绝美女子停住手头动作,曼妙身子轻轻扭转,一脸不愉地看着贴身丫鬟,声音如玉珠落盘,曼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丫鬟一张小脸激动到涨红,语无伦次道:“他来了,他……他来了。”
“谁来了?”柳红泥倒是第一次看到丫鬟如此表情,继而眸光一闪,强自镇定道:“他来了?”
“对对对,他来了,他自己来了。”丫鬟叠声雀跃道:“比之三年前他更加成熟,你没看到正门前他的神情,那气场,我敢说青年一代,只此一人。”
“只此一人?”柳红泥黛眉,斥道:“不可瞎说,天下男子不过血肉之躯,再怎么不凡能到哪里去?对了,他与何人同行?”
丫鬟终于恢复了些平静,嬉笑道:“那个三皇子。”
“三皇子,他们怎么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