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拦我?”洛晗站在易颜窗边,拉开窗帘,原来,天色,暗了。
她知道他来了,更准确的说,她知道的,他一定会来。只是,没想过,他会这么问,刚刚过去那段时间,昏昏沉沉的,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建设了很多的心里屏障,毕竟,有些东西,要不可避免的承受了。
“因为,不想。”她说过的,一早就对伊诺说过“不会救她”,所以,为什么要拦?她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伊诺的痛苦,会在鹿然的身上放大,千倍万倍的放大,这,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当然不会拦。
“你,去看看她。”除了易颜,他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他想知道,伊诺,现在,怎么样了?伤,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即便现在他有一堆问题要梳理,这个,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我,先问问你。”她不想去看伊诺,一点都不想,相比而言,她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亲,也死了。”即便有上一点距离,易颜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恨,焚尽残骸的恨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后悔,伊湛犯下的错,那么大,他对伊诺做的事情,明明是对的,还为什么要问自己“为什么,不拦”。
“你,没有错,相信我,哥,你做的,很好。”下床,光着脚,走到窗边,走到洛晗身边,浅淡的说着一些“安慰”的话,极尽轻柔。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情况时好时坏,她真的不介意再一次使用“催眠”,对一个她叫着“哥”的人。
“去看看她吧,算,算是帮帮我。”易颜刚刚的那句“没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错了,心,也越发的乱了。
“哥,即使这样,你也还是会对我好吧。”不可以失去,好不容易在失去一切之后,有个人对自己好,她不可以失去,一定不要。
“会,永远都对你好。”易颜的不安,他明白,并且由于最近她一直在不间断的服用“dreamer”,导致她的行为意识已经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普通人。记忆里的悲伤,逐渐模糊。
“那,我就帮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去办一件自己讨厌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的讨厌了。
推开虚房门,走廊里的灯,有些亮,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应。
“怎么又不穿鞋?”说话的是薇琪,刚听说洛晗父亲的事便赶过来了,而刚上楼,就看到了易颜,她的脚上,又没有穿鞋。
“别去了,现在他需要的是冷静。”语毕,下意识的关了自己房间的门,这无疑在说明,洛晗就在里面,这样的场面,不误会,似乎说不过去。
“那,有什么需要,找我。”“自讨没趣”这种蠢女人才会做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薇琪身上。所以,她离开了,即便是带了“误会”,再一次的误会了易颜。
什么居心呢?究竟是什么居心让她选择薇琪误会的对象是自己?算了,不想了,或者只是下意识的“恶作剧”,“保护”这种高尚的词语,她没脸想,即便是想一想,都羞愧的要死。
入夜的地板,分外的凉,不只是地板,她的身体,也很冷,尤其是手触到门的那一刻,真想回房拿件衣服,不过,好像,不行,门,被自己锁上了,自己,又没带钥匙。
她会是什么样的?这间屋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其实,这样的预见,不该早就有过了?
门,没锁,轻轻的推开,果然,一片黑暗。她看不清房间里的状况,顺手想去开灯。
“不要,开灯。”说话了,这个声音,好像从窗子那边过来的,模糊之中,窗台上,似乎有一个身影。如果有一片月光的话,这样的场景应该很美。真是奇怪,早些时候明明晴好的天,怎么就阴霾了,入了夜,就连月亮都被藏起了。
“伊诺,其实……”她有点语塞,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我不会死,没那么严重。”像是知道了易颜的意图,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恨我吗?我没有拦他。”回手关上房门,对于屋内的光线,她有些适应了。
“为什么恨你,你拦不住他的。”假意的平静径自谢落,这几个字,听起来,有点悲伤。“没那么严重”不是刚刚才说过?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她,怎么可以这么的冷静,明明是悲伤的吧,却又如此的清醒。她说的没错,易颜是拦不住洛晗的,那样的他,没有人可以拦下。
忽然的,易颜想看看她,想看看她的样子。
一步一步的靠近,到了窗前,依旧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隐约觉着,她的头发很乱,很乱。
手轻轻的覆上她的额头,想知道,她,现在,冷吗?
“脏。”下意识的后躲,下意识的说了那个字,她说“脏”,说自己“脏”。
易颜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里,尴尬的,无处可落。
一下子,她又无话可说了,就那样立在窗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第一次,不想让人觉得虚伪。“不会死”的情况有太多种,现在的伊诺又属于哪一种。
“怎么,不讲话了,你,难过了吗?”安静了一会儿,有人觉得这样不好了。伊诺也想知道,在这个时候,易颜的心态是怎样的。
“对,我很难过。”如此坦诚的面对自己心里的感受,对于易颜来说,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者是因为这里没有光,黑色,安全的,因为看不到,所以是安全的,不但别人看不到,就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人有肉体,这肉体同时就是人的负担和迷惑。人拖着它并受它的支配。”看不清表情的夜里,她再次提起了这句话。这句曾经问鹿然要过答案的话。
“易颜,想知道,我的答案吗?”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多半会有着不同的解读。
“嗯?”那句话,“悲惨世界”里的一句话。那本书,鹿然也读的。
“活着,是负担,迷惑,是想要看着他活,这样讲,你可以放心了吗?”她会活下去,并且尽可能好的活下去,负担终是无法敌过迷惑。
“既然爱他,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易颜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还有就是,如果当初伊诺选择了鹿然,那么,展瞳的劫,或者就逃掉了,或者,不会死,或者现在,依然在国外进修,或者,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不可以啊。”哭了,易颜听得出来,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她哭了,有那么难过?明明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应该才是最为痛苦的吗?明明,刚刚,她都没哭的。
“为什么?”下意识的询问,尊重了人类最为原始的“求知欲”,或者说是“好奇感”。
“就是,不可以。”她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相比于这样的她,易颜倒是希望她歇斯底里一次,闹累了,就睡上一觉,哪怕是晕厥一次,也要比现在好上很多。
“那,就活着,好好的活着。”她能说的,仅此而已。她们是相似的,却又如此相悖,她们活着的理由,是因为同一个男人,只不过一个想那个人死而另一个想他好好的活着。
“如果可以,能不能,三天,让我一个人,不多,三天,就行。”她从来不是一个奢侈的人,她只是想用这三天,好好睡一下,然后认真的祈祷,虔诚的忏悔,三天时间,真的,不多的。
“其实,他,不会常来。”洛晗对于伊诺的特别,易颜看得到,她几乎可以确定,在短时间里,洛晗都不会过来,要是说“无法面对”,对于他这种人未免太严重了,但她也明白在他的心里却还是有所芥蒂,他们之间的账,或者没有很乱,但却足以让他感觉到疲惫。
“那就好。”将头靠在窗棱上,闭起眼睛,想说的话,能说的话,似乎,都完了。
“你,那,我先走了。”原本是想问的,想问她,是不是很疼,只是自己想她怎么回答?这个答案,那么明显,又何必多此一问。
“嗯。”简单的应了一声,那声音的主人,像是疲惫了。
在易颜已经有点可以看清楚她的样子的时候,就要离开了,一步一步的朝门走去,脚步有点沉,这里的地板,越发的冷。
“伊诺,我真的,想看看你。”走到门边的时候,顺手开了灯,或者说,在说这句话之前,房间就已经亮了起来。
转身,看向床台,蜷在窗台上的人没有侧身,没有责备,依旧保持原态,闭着的眼睛,也没有睁开。她的头发是湿的,几乎还在流水。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忽略掉有些“白的过分”的肤色,看上去,真的没那么糟糕的。
“伊诺,我送,腮红给你,明天,明天就送。”离开前,易颜觉着,伊诺的脸太白了,白的让她烦躁,几天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以后的她,也不该是这样,不过,涂上些腮红的话,应该就会好了,她相信,应该,不对,是一定,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