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并不简单的屋子,华丽嚣张的装潢,和沫儿的感官格格不入,沫儿不喜欢这里,一如不喜欢那个立在窗前的人。
“在期待些什么吗,愚蠢。”虽然活得并算不上惨淡的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场嘲笑她,但嘴角依旧轻蔑的弯出了一个骄傲的弧度。
“想出去吗,如果我放了你,可以永远消失吗?”她的背影看上去确实是惹人怜惜的,她很瘦,却没有嶙峋的突兀,她的骨骼是纤细的,所以看上去很是娇柔,头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肩头,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落魄了,依旧是个背影都可以留人目光的美人。以至于沫儿在问她那句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因为,自己开的条件好像并不足以诱人,凭借她的资质,或者她可以赚到更好的。
“在这,挺好的。”女子并没有回身,但是她的话,沫儿听的真切,不惊讶,只是,对她,越发的讨厌了。
“你的父母没教过你,和人讲话的时候,要看着人家吗。”展沫儿从来不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不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造次,尤其,是这个女人,这个她讨厌的女人,就更不可以了。
“你闭嘴。”女子转身,目光如炬,灼灼的燃着恨意。她和展沫儿之间,简单无害的那个,其实是她。先动气者,先输。
“这么快,就生气了?”楚萱的战斗力似乎让沫儿,有点失望。
楚萱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不过160的身高,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牛仔短裤,很居家的打扮,淡淡的眉,大大的眼,并不挺拔的鼻骨,加上随意挽在头上直发,看上去,纯良的不像话。她,真的是,展家的人吗?不像,一点都不像。
“我会让展家,家破人亡。”在一个人还没学会掩饰最原始的渴望之前,注定是不会成功的。
“好吧,美人,我们,试一试。”放狠话的那个,身体微微的抖动着,她,是害怕的那个。被威胁的这个,嘴角轻轻的扬着,她,是轻松的那个。单就此刻而言,她觉着,眼前这个女子,和白痴,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大小姐,想报仇的人先要学会生存,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沫儿虽然觉得她蠢,却还是没有放弃让她自己离开的想法,毕竟,她也不想伤害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你哥哥舍不得我走的。”有的时候,高低只在一线间,角色互换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比如现在,她丢出这句话的时候,优势便靠向了她。
“你无非只是一件战利品而已,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没好处的,在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下,你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从进门到现在,这是沫儿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因为相信了那句话,想起了那个温柔的眼神,她相信,展凡是真的舍不得楚萱离开。
“好,那,我们试一试。”楚萱踱步走向沫儿,这样看上去,她其实比沫儿要高上一点,看上去,好像高年级的学姐在欺负刚刚入学的小学妹,画面感十足,这样沫儿很不舒服。
“蠢。”丢下这个字,便回身开门离开了。至于刚刚在楚萱眼里闪过的划破忧伤的光,她选择性的忽略了,她觉着,楚萱斗不过她,即便她什么都不做,楚萱也是斗不过她的,不做不错,做了,便步步都会错,她这样对自己说,起码现在,单就现在而言,她还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害人,不想,主动去,害人。
晚饭的时候,展凡显得有些不安,想来已经知道他的妹妹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但更令他惊讶的还未曾出场。
“少爷,楚小姐跳楼逃走,摔伤了。”文嫂慌张地闯进来。展凡猛地从坐上弹起来,向楼下冲出去,这是沫儿从未看到过的恐慌。
“哥,二楼死不了人的,你有必要这样吗。”沫儿看着如此不安慌乱的展凡,她很不舒服,她不喜欢他这样,看上去,很没头脑的样子。
“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不会原谅你。”丢下这句话展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了愣在那里的沫儿,曾经多么确信她在哥哥心中那不可撼动的重要,然而今天为了一个相识才两天而且对展家有威胁的女子这样对她。
“看来这次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我该怎么办,展家的噩梦开始了吗?”想着,沫儿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要整理一下思绪,却也隐约的意识到展家十六年的风平浪静十六年来的有惊无险就此结束了。
把自己丢在床上,陷进去,把枕头砸在脸上,什么都不想,就这样,直到呼吸困难。思维渐渐的打开了一个缝隙。
“或者我该去看看她,看一个残疾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拿开枕头,窗外,阳光,依旧绚烂,忽然的,想去,看看她,看看那个她觉得会是个麻烦的女人。
来到医院,沫儿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最担心的,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这么快就出现了。展凡在喂楚萱吃东西,两人还有说有笑。那感觉,竟然像极了,相爱已久的情侣,一切,怎么会,这么的糟糕。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沫儿跑向朱医生办公室。那是展家的专属医生。
“她怎么了?摔到哪里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可以谈笑自如?”她很急,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哦,小姐她只是有脑部轻微碰撞,其它还好,其实,小姐,恕我直言,她不至于失去记忆,但是,好像她偏偏不记得些事情。”朱医生说的有些尴尬,但依照他的专业判断,那个病榻上的女子,没有理由失去记忆。
“朱医生,那她什么时候会捡起那部分丢失的记忆吗,还是永远都不会?”沫儿明白了,却还是问了,问一问,这丢失的记忆,可否有被拾起的一天,事实上,朱医生,又怎么会知道呢?
“哦,那却不一定,复原的状况依患者而定。”医生这样答道。
从办公室出来,沫儿双腿变得有点无力,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女人会在哥哥身边很久,失忆,无疑否定了她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唯一立场,沫儿第一次感到迷茫和一种不可预知的恐惧。
“你女朋友在门口哦。”说罢,楚萱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地垂下来。头发将脸颊遮住,这种沁人心脾的美,展凡根本无法抗拒你。与此同时,沫儿失望了,非常非常的,失望。
“不是,她,她是我妹,我没有女朋友。”展凡的句子,有点乱,他在紧张,真是太滑稽了,可惜,他就是在紧张。
“真的吗?”楚萱笑了,笑的很真,仿佛所有的云都散开了,仿佛所有的雪都融化了。
“哥,去交费吧,我没钱,你知道的。”是的,因为不需要社交,不需要朋友,所以沫儿身上从来都没钱。
展凡看了看门口的沫儿,也没说什么,便真的去交费了。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楚萱幽幽的说道,她知道进来的人,很不友善。
“所以呢。”沫儿不屑的望着她。即便心里不安,眼里却依然堆满了嚣张,人生如戏,舞台,哪里都可以,观众,谁,都可以。
“我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楚萱的眼中布满戾气,彻骨的恨终究可以一个柔弱女子弥散出那样的危险。
“杀了你,不难。”沫儿望着窗外的阳光缓缓道来,她避开了她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你要有那个胆子你早就动手了。”她不是那种只懂得冲动和胡闹的人,冷静和理智,现在的她倒是一样都不缺。
说谎,伪装,沫儿会,却不喜欢,在非必要的时候,她更愿意选择离开。楚萱说的没错,她不敢,姑且,这次,先离开,以后的日子,好像,有点长。在一片阳光的里,沫儿离开了病房。
展沫儿不能没有哥哥,若是失去了展凡,她的生命将会贫瘠,将如荒凉如沙漠一般。
她有的已经那么少了,为什么这仅存的守望,想要留住,还是要费尽心机的周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上帝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想着,好像却不怨,怨什么呢,吃的饱,穿的好,住的舒服,所以,怨什么呢,有多人会羡慕她,有人羡慕,就挺好的了,所有的落寞,所以的忧寂,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最好不过,只是,真的不公平的有些让人不舒服了。还好,只是不舒服而已,心里有点不舒服,仅此而已。
回到家里,像很多次一样,把自己丢在自己的床上。
“就要被抛弃了吗,和从前一样?好在,不是第一次,就算被抛弃,也要活下去,沫儿,就算被抛弃在多次,也要活下去,说好的,要活下去。”抱着自己微冷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个躯壳也可以被爱,也可以有温度?”就这样,展沫儿,又一次在冷的体温中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夜了,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是被冻醒的,习惯的起身开灯,喝咖啡,坐在柔和的灯光下,望着桌子发呆。没有糖,也就是说,展凡没回来,从前的每一天,无论多忙,展凡都会给她的桌子上放一颗糖,很甜的那种,她,很喜欢的那种,只是,今天,没有,桌子上,没有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