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每天展瞳都会等他回来,饭菜温了一次又一次,看着太阳下山,看着月亮升起,看着满天的繁星,然后从沙发等到门口,有时候她会这样折腾一个晚上,然后在晨曦的微光中看到那个他期待的身影,再然后等待着他牵起自己的手说一句“我们进去吧”,就这样抱着指尖那残留的他的温度温暖的睡去。
她理解了沫儿,从未这般深刻的理解,等待是一种煎熬,一种占据了她们生命中大部分的煎熬,在她确认她可以走进他的生命之前,她没有勇气告诉沫儿自己真实的近况,沫儿会疯掉的,她只能告诉沫儿自己很幸福,告诉沫儿当初的做法有多么的正确。
一个月就这样溜走了,展瞳在这个不知能不能称为家的地方,除了清瘦了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但是有些事情注定发生的,是不需要预兆的。
这里的视角,看上去每天的清晨都是舒服的。
展瞳起来准备早餐的时候,看见鹿然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晚没睡的憔悴在这张俊美的脸上很是不和谐的体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展瞳不确定的问道。
“今天我要去伊诺的生日会,也是她的订婚宴,我以为我可以,但是,我有点害怕。”她看得出,他真的很痛苦。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不知道他是否需要,但是起码她愿意帮忙。
“好,你要帮我撑到最后,晚上八点的聚会,还有,今天我不出去了。”是的,伊诺订婚,他鹿然比谁都痛苦,但是,不能因为这样,他就随意的欺负一个无辜的人,展瞳,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而他,自始至终都在欺负她,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都在欺负,而且,越发的变本加厉。
展瞳她没有想过,每一次的伤,都会在某个地方留下一道裂缝,终究有一天,会严重到整个人再也粘不起来,那天她就再也无法爱他了,没有办法爱他的话真的会崩溃毁灭吗?看着鹿然离开的背影,展瞳是真的承认,自己在不停的受伤,即便有些矫情,但是,她就是在受伤,一直受伤,不停不停的,伤。
鹿然在自己的房间呆了一天,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他在想要用怎么面对将要嫁为人妻的她,要用怎样的勇气去接受一个他一点都不爱却必须接受的她,她与她似乎在把他撕扯,他却不知道他的挣扎是怎样在折磨着另一个爱他的生命。
想要逃避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过的太快,想要挽留的人却总是在眼睁睁中流失不见。
“就穿那套黑色的西装,配上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这样的你,最好。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驾驭黑色的能力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帅。”展瞳背对着从房间里走出的他,幽幽的道着,也不管他有没有听。鹿然所有的衣服搭配她早已熟记于心,根本不需要再去衣柜翻找。他的一切已经填满了展瞳大脑了的每一寸空间,是那样的不留缝隙给她自己。她不敢再看他一眼,看了会更难过。
谁欠了谁,谁负了谁,谁折磨着谁,一辈子都纠结不完的哀怨。
展瞳将自己生日的时候哥哥和沫儿送自己的那件晚装穿了起来,镜子里的自己还算得上是美丽,除了瘦了,眼睛还是一样大,头发还是一样的长。黑色与白色看上去永远是最为唯美的搭配。挽着他的臂弯,并不温暖,她感到是那般的无力,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小幸福只要一碰到“伊诺”这两个字,就会瞬间崩塌,变的不值一文,变得虚无的显得卑微。
这是她第一次来伊家,她并不清楚伊家和展家是怎样的相互缠斗,她也不清楚尔虞我诈是怎样淋漓尽致的被伊家老爷演绎着,她更不知道她的天真,她的不知世事早已将她定格为伊家的入目之兵,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的不知道正在一步步将她和展家推向毁灭。
晚会上的伊诺穿了一件粉色的小晚装,与沫儿的纯不同,与展瞳的柔不一样,伊诺的美是那般的灵动,她的俏皮她的可爱让女人见了都心生怜爱,看着依偎在别人旁边的伊诺,鹿然知道自己心里的什么,断了。
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心底向她告别。
“小姐,生日快乐。”即便是最后一次,他依然只是称他为“小姐”。
“好久不见,我来介绍,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的‘好朋友’。”伊诺将他们互相介绍,她不会知道叶谦早就被鹿然查的清清楚楚,她不知道叶谦这个名字在第一次被她提及的时候就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了鹿然的心里。
礼貌的寒暄过后,鹿然似乎终于想起来被自己丢在一旁的展瞳,他知道他的脚步注定要走向的那个终点是她,尽管他是那般的不愿,尽管对于伊诺是那么的依依不舍,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他是鹿然,是伊家的棋子,一件没有自我的工具而已。走到展瞳的身边,僵硬的牵起她的手,找个边角的位置坐下,一个可以远远的望着伊诺的位置,他认输了,伊诺的终点永远都不属于他,祝她幸福,为她打一片安稳的天下等她来继承是他选择继续爱她的方式。
“鹿然,我有话对你说。”今晚的小寿星,也是即将成为新娘的人对鹿然说,她有话要和她说。
“去天台。”伊诺向自己身边的叶谦点了点头,示意他等一下,而鹿然没有全程没有看展瞳一眼,就这样径直的和伊诺去了天台。
“鹿然,离开伊家,你,幸福吗?”月光照在伊诺的脸上,她笑着问他,淡淡的酒窝又跑饿了出来,只是,她的问题,怎么那么刺耳。
“嗯。”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就这样应了一声。
“鹿然,告诉我,没了伊诺的鹿然,过的,好不好?”伊诺依旧在笑,他知道的,这么多年,她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身边这个人对自己很好,真的,是那种,不要命的好。
“嗯。”鹿然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知道,更没有想过,她会主动提及这份感情,那么既然她认为自己觉得她很重要,那么,就,这样吧,既然她希望没了她的自己,会更好,那么,就这样吧。
“不爱伊诺的鹿然要幸福,因为,伊诺就要嫁人了。”她不说,他也知道,那么,为什么她还要特别的说一下,挺伤人的。
“嗯。”落寞的垂下眼睛,睫毛下,一片斑驳的暗色。
三句话,就只是三个“嗯”。
然后,伊诺走了。
只是,他没有追上去,如果,那天,他追上去了,有些东西,或者,就不一样了。
因为,有人,哭了。
酒精的麻醉成了他此刻最需要的解脱,他要卸下所有的防备,丢弃所有的面具,彻底的醉一次,为自己,为伊诺,为展瞳,为了忘记,为了接受,为了残忍,为了明天还有走下去的勇气。
所以,他去了酒吧,她跟着去了,她不放心他,但是她也没有阻止他,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不被在意,所以一切才显得无力。
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鹿然不知道喝了多少种酒,直到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将他从心灵的痛楚拉回到身体的痛楚,他奔向酒吧的洗手间,展瞳没有跟去,也不想跟去,去了她会窒息,她怕她会再也没有力气扶他回家,她怕她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那样的话他要怎么回家,那样的话谁为他做健康的早餐,谁每天为他打领带,谁在他出门时说开车小心,谁还会这样为他心痛。看到吐的一塌糊涂的鹿然要摇晃晃的出来,展瞳结了帐,然后用她所有的力气将他弄上车,然后自己开车带他回家,那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到家后,展瞳将他吐的一塌糊涂的外衣换了下来,将他扶到床上,然后准备去洗衣服。
“别离开我。”鹿然的手抓住了她白皙瘦弱的手腕,展瞳的身体僵住了,她应该甩开那只手,甚至应该转身甩他一个耳光,让他清醒的看清楚眼前这个一切都只为他好的女子是展瞳。不是伊诺。然而,她办不到,她没有办法抗拒他,一点都没有,他的手依旧是那样的冰冷,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是自己曾经多么渴望的事情,但是一切却是那样出乎意料的悲哀。
狗血,一切的一切,和预计的一样,一样的狗血,可这就是人生。
她知道拥她在怀的那个人心里的人叫伊诺,他知道他拥在怀里的人并不是伊诺。
她哭了,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泪。他也知道,她流了很多眼泪。
只是,她没有挣脱,一点点的反抗,都不曾有过。
只是,他没有停止,一点点的善意,都不曾闪过。
她接受着此刻她被当成伊诺,他不得不清醒着假装把她当成伊诺。
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包括对她的任何残忍。
他不可以推开这个可以帮他完成任务的生命。
因为爱,她没有拒绝。因为不爱,他伤她到底。
那一晚,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一晚,没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