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二大楼8楼的神经内科走廊和过道里,嘈杂一片,穿白大衣的衣护人员来回穿梭,不明所以的家属都从各个病区探出头来,问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说:“听说有个人吃香蕉噎着了,正在抢救呢?”
也有好事儿的人想靠近去,问怎么回事,被护士严历训斥:“都回自己屋去,别出来瞎凑热闹”
一个高年资护士指着一个老年男士说:“都说你几次了,病区不允许吸烟,赶紧的掐掉”
老年男子不情愿的掐掉了烟。
神经内科副主任张蔷,也从副主任办公室里匆匆的跑向事发病区,她的白大衣没有系扣,随着跑动,微微起伏,衣襟略略飘起。
里面的浅粉内穿衣衬托的她更加廋弱了,那种弱不禁风,足以憾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内心,激起无尽的保护欲望。
当张蔷经过时,看热闹的人都被她的气质惊呆了,暂时忘记了他们所要关注的事情。
这个美女大夫,略微有些卷的长风,在身后飞扬,她白皙而又精巧的脸蛋,让人感叹命运女神真的是不公,它可以把所有的美好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
一个年轻大夫小跑跟着张蔷一边儿快速的汇报事情经过:“家属说病人吃了邻床给的香蕉,突然就卡住了,当时家属不在,保姆也出去了,李晓玲进去后,进行了抢救取出了手指肚那么大的香蕉,但现在情况还是不容太乐观,病人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张蔷的表情严肃而又冷静,当她一靠近病人的时候,其它的大夫都闪了开来,只见病人面色苍白、口唇发绀、呼之不应,她对患者进行了反复的拍背、吸痰后,再叫患者,患者仍没有反应,她摸了一下患者的四肢,冰凉如块,已经触摸不到动脉,心电监护指示的指标再急剧下降。
她非常果断指示:心肺复苏,肾上腺素静推,拔打120,一个男大夫马上窜在患者的身边为患者行心脏按压,一个护士马上过来反复静推肾上腺素。
急救120大夫,几乎不到三分钟就出现在了患者的身边,给予了气管插管,接球囊面罩,快速静脉泵入多巴胺,几分钟后,患者的心率和血压开始恢复正常,给予机械通气,依然不能自主呼吸。
这时病人的家属回来了,病人的家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进屋,看到这种情况,当时就懵了,忙问我妈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肇事者是一个热心的老太太,她是邻床的照顾病人家属,她本是出于好意,听到病人说嘴里没味儿,就给了病人一块香蕉,没有想到,病人刚吃两口,就窒息了,那憋青的脸把她吓的当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亏里面有其它较机警的家属叫了护士。
张蔷话语温柔:“老太太吃了一块香蕉,不幸窒息了,我们会全力抢救的!”
病人家属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什么?吃了香蕉!谁给的香蕉?谁给的香蕉?保姆呢!保姆呢?”
肇事老太太站在那儿里不敢说话,保姆这时候也从外面赶了回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说自己去了厕所。
家属是病人的女儿,她疯了一样的冲向了保姆:“我找你有什么用,我让你照顾我妈,你干什么去了,你干什么去了?”
保姆吓的直往后退。
她定了定神,突然看到穿白大衣的,才马上回过味来,倏地就冲到了张蔷面前:“张主任,你的给我个说法,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妈怎么可能被噎着啊!你们医生护士是干什么用的,你快点儿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妈下午就要出院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儿?”
她对张蔷步步紧逼,张蔷被逼的小脸粉红,直往后退。这时有个男大夫走了过来说:“您要冷静一下,出现这种情况,谁也不愿意看到,是陪床家属出于好意给了一块儿香蕉,我们交代了你们要好好陪护。”
“陪床家属?谁?谁给的,谁给的?”她开始满病房打量,眼神犀利。
肇事老太太只好自己站了过来,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状态里,刚才患者呼吸困难,呼吸急促,喉头哮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现在面对家属的质问,她有点木,无言以对?
在一阵儿哭天喊地中,患者的女儿马上给一众家属打电话,说医院快把她母亲害死了,让马上来医院。
低年资住院大夫,提醒张蔷让她离去。
张蔷总算从刚才的场面中回味过来,冷静地对患者女儿说:“我们还是报警吧,让法律来解决这个事情!”
患者的女儿气势汹汹地说:“你不报我也会报儿的,事儿在你们医院出的,你们医院脱不了干系”
张蔷想离开,患者的女儿不让离开,说的要说法。
有个男大夫,是个主治医,他有一米八的大个子,长的膀大腰圆,他蹭的一下就站了出来:“你要什么说法啊?你要说法也的以后要,现在抢救病人要紧!”
他的声音之大,简直充满了恐吓的味道。
见识到了个厉害茬,患者的女儿也不敢再言语。
张蔷终于在男大夫的护送下,离开了事发儿病房,前往ICU查看病人情况。
事发儿不到十分钟,警察来了,要进去做笔录,被大夫挡了回去,说患者现在正在抢救,不能做笔录。
在ICU里,患者的情况不容乐观,张蔷眉头紧蹙。
“香蕉事件”就像馒头发酵一样,迅速在医院的家属里漫延,各种说法都有,有的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一块儿香蕉还给出错了,也有的说,那种病人不能吃东西,你不知道啊,既然有了后果,不管你是好意还是不好意,都的给人家承担责任。
同时也在医生护士圈里漫延,先是内科楼,后是外科楼,甚至电梯的工作人员,都在讨论着这次“香蕉”事件。
回到办公室的张蔷,那张小脸更惨白了。
她平时很精于业务,也很敬业,对于治病以外的事儿,她处理起来多少还有些吃力。
神经内科的大主任,出国了,这个担子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马上梳理了自己的思绪,打了医办室的电话,叫了一个大夫过来。
李大夫进来了,她毕恭毕敬地问道:“张主任”
张蔷显得有点儿有气无力。
她半天才说道:“这个事件,你先去报个不良事件吧!”
李大夫答应着,并提醒道:“张主任,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应当向上面汇报,才符合规矩”
张蔷有点儿茫然地看着李大夫:“我向谁汇报?”
李大夫心理想,这个公主还当副主任呢?真有点儿白痴。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笑:“首先是主管咱们内科的,还有主管医疗纠纷的,这样如果将来有什么事儿,咱们早点儿跟他们说了,他们将来也会跟咱们一起兜着!”
张蔷略一想还是有道理,表示认可。
她拔通了任院长的电话,任院长接了,一听是张蔷的电话,还是很客气的。
张蔷把整个事情经过对任院长说了一遍,任院长对她安慰了一翻,表示科里做的很好,让她别有压力。
放下任院长的电话。
她在迟疑着怎么给肖逸打电话。
虽是正常工作的事儿,她却犹疑不决。
她有点儿心乱如麻,她即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又害怕听到他的冷漠。
她的纤纤玉手,就那样在办公桌的电话上拿起又放下。
895623是他的固定电话,那个数字是那样的熟悉。她看一下点,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不确定他在还是不在。
她最终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纯是因为工作关系,工作上的汇报。
她又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笼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还是拔出了肖逸办公室的电话。
只是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响声,响了七八下也无人接听。
她的心理突然恐慌了,她觉得肖逸可能是看到自己的号故意不接的。
她沮丧的快要哭了,她忙乱的在电话本上找肖逸的号码。自从她结婚后,肖逸的电话就换了,以前他的号,再也打不过去。
电话接通了,张蔷跟着心脏都快跳起来了,她迫不及待的希望她接听。
这种感觉,在她与肖逸的关系中越来越强烈,她害怕他不理他,那么害怕。
而这种害怕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前在她的世界里,他是那么唾手可得,所以她才没有珍惜。
以前她笃信他的真情,以至于那么笃信,自己才可以那么任性,没有想到,自己的任性和面对生活的重压,她一下子就膨胀的失去了方向,所以才会失去,失去了自己这一生最为重要的感觉。
肖逸正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她母亲的生日,所以他要提前回去准备一下。
他的车载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医院的号码,但具体是哪个科的,他也不知道。
他按了接听。
于是他就听到了他这辈子最熟悉也曾最让他心伤的声音。
“是我”张蔷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肖逸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现在这个声音没有让他那么抗拒。
张蔷接着说:“没有打扰到你吧,科里儿出了点儿事,想跟你汇报一下”张蔷的声音满是沮丧。
那沮丧还是有点儿牵着肖逸的心的。
“出了什么事儿了吗?”肖逸的声音比较缓和,这比以往对待她算是温柔多了。
张蔷接着说:“科里出了个事儿,主任出国了,就我管事儿,今天有个病人吃了邻床陪护家属给的一块儿香蕉,发生了窒息,病人虽然当时抢救了过来,但现在依然昏迷不醒,从片子来看,以后恢复的机会也不大”
肖逸接着问:“你看过病历吗?病历里医生交代家属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吗?”
张蔷的声音细细地,充满了女人味:“有交代,当时家属雇的保姆上厕所了,就那么一会儿时间,病人的吞咽功能不是很好,现在两头各执一词,一头说是要的,另一头说是给的”
肖逸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正赶上红灯,他停下车,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这个事情医院如果有责任,也不会太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配合警方调查,不要把矛盾转嫁到咱们这里儿来”
张蔷嗯着,肖逸接着说:“你明天给医务处打电话,组织个全院会诊,一来表示对患者的生视,二来也让各位专家进行一下评估,看患者的预后程度”
肖逸一点点儿的交待着,张蔷努力记着。
肖逸把话说完以后,却发现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张蔷还想在说点儿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只好不舍的挂断电话,望着电话发呆。
那厢,肖逸看着张蔷切断了电话,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不像过去那样执拗了。
其实他的心在一点点儿转移,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挂掉电话后,张蔷就陷入了无比的寂寞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寂寞。
她现在该是多少全院女人羡慕的对像啊,她几乎什么都有了。
她拥有了女人的美貌,在医院的贴吧里,还有许多忠实的粉丝,把她誉为医院第一美女,甚至有许多患者打听她的情况,说医院里竟然有如此绝色的美女。
她拥有了女人羡慕的家庭,她的夫家身家显赫,那背景连身为院士的赵院长,都要毕恭毕敬。
她的丈夫,不仅一表人才还是某个房产集团的董事长,在那个房产帝国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上,他对她一掷千金,豪车换着开,上到珠宝下到翡翠的首饰,她可以挑着带。她的貂皮大衣无以计数。
她就是生活的女皇,人生的赢家,别人对她只有仰望的份儿。
曾经的那些东西,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可是现在这些个东西,却越来越让她感觉到寂寞。
他的丈夫给了她无限的宠爱,却不让他崇拜,甚至心生厌恶。
他那儿堆砌起来的物质,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肖逸面前就都灰飞烟灭了。
她告诫过自己,自己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且不可在心存妄想,但那儿妄想,似乎见肖逸一次,联系一次就动摇一次。
而且那种强烈之感,在见到他们科里一个转科女生之后,就更强烈了。
那个长相颇有王祖贤之风的女孩,注定了是她生命中的劲敌,她没有发现她与肖逸有什么关系。
但就在那次解剖尸体时,她看到了花坛边儿上的他们两个,她就有一种直觉,那种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终究会发生故事。
她但愿她的这种直觉是错误的。
她也希望女人的直觉不要那么准。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了,她的手机是苹果最新款,来电是“老公”
她的老公正在国外,告诉她后天可以回来,并问道“宝贝,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胡乱的搪塞着。
接着他又嘱咐:“下班后,早点儿回家,我已经嘱咐厨房今天都做你爱吃的?”
“好吧”张蔷没有什么太多幸趣听他丈夫的话,就忙着说要回家,切断了电话。
她一个人去车库提了车出来,她碰到了赵峻,赵峻一身休闲打扮,也来提车。
赵峻扒在她的车上:“嫂子,又换车了?”
赵峻肖逸和张蔷都是大学同学,因为肖逸的关系,赵峻一直管张蔷叫嫂子。
张蔷也很受用,她从不提醒赵峻改掉这个称呼。
“怎么今天孤家寡人啊?”张蔷调侃道。
“唉,你不知道,最近正在失恋呢?这”赵峻指着自己的心说:“这儿都是内伤。”
“你还能伤着?是谁家姑娘这么有魅力,让你浪子回头啊!”
“唉,别提了,都是伤心”赵峻流露出一种伤心的样子,张蔷以为赵峻只是在说笑,不过在他的双眸中,却是窥见了他真的伤心了。
“伤什么心啊?姐明天给你找一个,有了下一个,上一个自然就忘了!”
“那你忘了吗?”赵峻不怀好意的反问。
那问得张蔷一愣。
正在张蔷陷入沉思时,后面的车狂按喇叭,是堵着道了,赵峻一看是心外的大主任,这还了得,赶忙示意张蔷把车开走。
自己则上心外主任车前套近乎。
第二天香蕉事件还没有落幕。
神经内科的医办室,一个年青女医师正在向香蕉家属交代病情:“患者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评估患者病情,随时可能出现病情加重,可能发生痰堵窒息,胃肠道反流窒息,心脑血管病意外,呼吸循环衰竭等风险,你们应当24小时陪护床旁,你们经常外出不在跟前,有可能延误病诊治……”
还未等女医生说完,香蕉家属就已经横眉冷对了:“怎么?你们想干什么?想推卸责任是不?放心吧,这个字我是不会签的。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相信你们?”
女医师正要争辩,香蕉家属又说:“我告诉你,你今天做的治疗不行,必须按照我的来。”
香蕉家属边说,边用手指着女医生,那手指头已经差一点儿就戳着女医生的鼻子的。
话还未说完,她就又匆匆地消失在医办室的走廊里。
香蕉家属走过通道,来到了综合楼,直接进入了监控室,对着监控室就是一顿臭骂:“你们连视频都敢改,我上次看的录像明明是那样的,现在就是这样的”
监控室的小伙子笑了,上来好言相劝:“阿姨,这监控都是实时的,谁改得了呀?”
香蕉家属两只细小的眼睛更挤在了一起儿,从鼻孔里哼了一下。
“放你妈的屁!”
这等泼妇,年青的小伙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赶紧地闭了嘴.
一会儿,管理监控的主任出来了,两句话不到,又吵吵起来。
气的主任叫了保卫处,保卫处来人总算把她劝走了,她扬言要找媒体。
下午她就告到了卫生司,卫生司把电话打入医院办公室,让调查处理。
医务处把这个事情通知了张蔷副主任。
这边儿刚落下电话,那边儿一个大夫又敲了她的办公室门:“张主任,患者家属拒绝更换尿管!”
张蔷已经是一个头儿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