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伟大不在于他将来担任何种职务，而在于他环境窘迫时仍能成大事。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大家为我解答：费城有哪些伟大的男人或女人？可能有听众会站起来说：“费城哪里有什么伟人，伟人都不住在这，遥远的罗马、圣彼得、伦敦、马纳温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有伟人的存在，独独费城没有。”现在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要谈一谈，这个问题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费城没能发展成一座更富有、更伟大的城市？为什么纽约赶超了费城？或许有人会说：“那是因为纽约有海港。”那为什么美国有很多其它的城市也超过了费城呢？原因只有一个：我们费城人把自己的城市贬低了。如果说世界上有哪座城市要靠强迫才能使其前进的话，那一定非费城莫属。在这里，修建林荫大道的提案被驳回；修建更先进的学校的提案被驳回；实行法制改革的提案也被驳回；一切的建议和改进，统统被驳回。费城一直待我不薄，但我必须向这座美丽的城市指出：我们需要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的城市——这里百业待兴，我们应当创造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并向世人展示，就像芝加哥，纽约，圣路易斯和旧金山的市民一样。啊，只要我们能够在费城人中间树立这种信念，费城一定会被我们建设成一座伟大的城市！
努力奋斗吧，数十万的费城人民，让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相信人类自己的力量，相信就在这里会有绝好的机会——不是在纽约，也不是在波土顿，而是就在这片土地上——有发展商业的良机，有实现人生中一切有价之物的良机。让我们一起携手，行动起来，共同振兴费城的事业吧！
我冒昧地说出以上的这些内容，因为我讲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又出现另外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站起来说：“一位伟人即将出现在费城，这是前所未有的。”
“噢，真的会这样吗？你说说什么时候你能成为伟人？”
“当我获得政治选举的胜利，在政府中担任公职的时候。”
年轻人，难道你在政治学的初级课本里没有弄懂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吗：在现行体制下的政府中担任公职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基本依据，来证明一个人有多渺小？在这个民权至上的国家，政府的主人翁是人民，它是为人民服务的，在这条基本原则之下，担任公职的人仅仅只是人民的公仆。《圣经》里说仆人永远不可能高过主人。还说道：“被派遣的人不可能高于派遣他的人。”如果真正的统治者是人民，那么让那些看起来很伟大的人担任公职是不被大家所认可的。要是真让这些伟大的人在政府中担任要职，那我们国家不出十年就会变成一个帝国。
在妇女即将获得选举权之时，我听到不少女青年说：“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当美国总统。”我对妇女获得选举权是十分支持的，这一点也是势在必行，不可逆转的。也许以后我本人也想在政府中谋得一席之地；但是如果妇女因为有担任公职的野心而影响了她们的投票的话，那么，我对年轻男人的告诫同样也可以用在她们身上；仅仅只是拥有投一票的权利，其意义微不足道。只有当你控制了一张以上的选票时，你的力量才不会被人所忽视，否则没有人会在乎你。实际上，我们这个国家的统治不是单单依靠选票的。你真认为选票会有这么重要的作用吗？事实上这个国家的统治是依靠影响力、依靠勇于控制选票的雄心和魄力。那些参加投票的年轻女人如果是为担任公职的话，她们其实犯了一个愚昧的错误。
另外一个年轻人又站起来说：“在这个国家，在费城，将会有一位伟大的人出现。”
“是吗，真的如你所言吗？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当有一场伟大的战争发生的时候。由于墨西哥的有意挑衅或者英国人的愚蠢举动而引发了战争，或者跟日本、中国，或哪个遥远的国家之间发生了战争。到那个时候，我将会迎着对方的枪炮口猛冲过去，在不断闪亮的炮火中勇往直前，我要直捣敌军的老巢，扯下他们的战旗，并把它扛走，最后赢得战争的胜利。到那个时候，我将胜利凯旋，肩上佩戴着勋功星章，担任国家赐予我的某个职位，这时我将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不，你不可能就这样成为一个伟人。你以为高居政府的要位就能使你变得伟大，可是你要记住，如果你在任职之前就是一个平庸之人，那么你在任职之后也不可能就成为伟人。这只会是个莫大的讽刺。
为了纪念西班牙战争胜利五十周年，那天我们举行了庆祝和平的活动。对此，很多欧洲国家表示难以理解，他们评论说：“再过五十年，在费城都不会有人记得什么西班牙战争了，现在何必大张旗鼓呢？”你们当中或许有些人看到过在布劳得大街上的游行队伍。很可惜，当时我不在费城，家里人在信中说，豪普逊中尉坐的四驾马车恰好就停在我们家大门外，人们高喊着口号：“豪普逊万岁！”要是当时我也在场，我也会跟着喊的，因为这个国家理当给予豪普逊更多的荣誉。现在我随便走进哪所学校问道：“是谁在圣地亚哥把梅里马克号击沉的？”男孩子们就会齐声回答：“豪普逊。”实际上他们的答案只说对了八分之一。因为当时那艘船上还有另外几位英雄，为了坚守岗位，他们一直暴露在西班牙军的炮火之下；而豪普逊，他作为一名军官，躲在烟囱后面指挥战士们作战也是无可厚非的。费城最聪明的人都聚集在此，但是，却没有人能说得出另外七位英雄的名字。
这样讲授历史并非我们的最佳选择，我们应该这样教育人们：不管一个人处于多么卑微的职位，只要他恪尽职守，那他就有资格同现任总统一样获得美国人民给予的荣誉与赞颂。但是很遗憾，我们不是这样教育人民的。我们在各地听到的都是，将军们是所有的战役的主力军。
我记得，那是在南北战争结束之后，我到南方去拜见罗勃特·爱德华·李将军。他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在人们心中他都是一个伟大的美国人，大家都以他为荣。将军讲了一个故事给我听，是关于他的一个随从的。这个随从名叫拉斯特斯，一个黑人，刚刚应征人伍。有一天，李将军把他叫了过来，故意逗他说：“拉斯特斯，我听说你们全连的人都阵亡了，你怎么还活着呢？”拉斯特斯朝他眨了眨眼，说：“因为每当战斗打响之时，我就和将军们一起后退。”
还有一件事我也记得。我紧紧地闭上双眼——请注意，是紧紧地闭上——啊！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结识的那些面庞。我记得没错，他们曾经告诉我：“你的精力充沛，总是没有停歇地在工作，你永远年轻，你不会变老的。”此刻我跟任何一个同龄老人一样，当我一闭上眼睛，那些多年以前我爱过和失去的人的脸庞就不断在眼前浮现。我心知，不管别人怎样说，自己的确已经进入暮年。
现在，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马省的家乡，我仿佛又看到了山顶上的牛栏，还有那儿的马棚。我仿佛看到了公理会的教堂、宽敞的市政厅以及供登山者歇脚的小屋。我还看见人们成群结队渐次而出，他们穿得鲜艳耀眼，广场上彩旗飘扬，手绢挥舞，我还能听见乐队演奏的声音。广场上列队走来一连应征入伍的士兵，虽然那时我只不过是个小男孩，但是已经担任连长了，心里得意得不得了。尽管一根缝衣针就能戳破我的气焰，但当时我却觉得世人所能经历的最了不得的事件也不过如此吧。如果你曾经有过梦想想当国王或者女王，那就去找被市长接见的机会吧。
伴着雄壮的乐曲声，人们纷纷向城外涌来，迎接我们这些士兵。我骄傲无比地领着我的军队列队从那片公众用地走过，下山走进了市政府。战士们穿过中央的过道后分别就坐，而我，那个特别自豪的人就坐在第一排。礼堂里又涌进来一大群人，大约有一二百人，他们把整个礼堂都塞满了，四周都站的是人。接着，政府官员鱼贯入场，他们在讲台上就坐，并坐成一个半圆形，位于中央的就是市长。此前市长从来没有在政府中担任过任何公职，但他是个好人，而且他认为公职可以使一个人变得伟大。市长在讲台上坐下后，无意之中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我，他即刻走下讲台，邀请我上台去和他的政府同僚们坐在一起。在我入伍之前，这些人从来也没有注意过我——当然除了建议老师对我进行惩罚之外，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被市长邀请上台，并且与他们同居一席。噢，上帝啊！在那个时候，市长就相当于帝王，他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国王。这如此巨大的荣誉令我无比激动，热血澎湃。
待我坐定之后，大会主席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当时我们都以为，接下来他会向大家介绍公理会的牧师，再由牧师为返乡的士兵作演讲，因为他几乎是大家公认的惟一的一位演说家。然而，观众们却发现那个老人家要亲自出马，这个时候，大家的脸上都禁不出露出惊异之色。在此之前可从来没见他发表过任何演说，错误倒是见他犯过不少，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常犯的错误。他似乎认为只要他担任了政府职务，就能旋即变成伟大的演说家。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梦想长大以后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演说家，但是从小却不晓得练练自己的嘴皮子，那该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情。
那份演讲稿早就被大会主席记得烂熟于心了，以至于他在草场上来回踱步背诵稿子的时候，连牛都被他给震住了。只见他将演说稿平摊在桌上，推了推眼镜，并探身在讲稿上注视了一会，便昂首阔步走向演说台，他的脚步沉重而响亮，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从这情形我们可以想象，他对将要演讲的题目一定研究得非常透彻深入，他脸上那慷慨激昂的神情正说明了这一点。他将身体的重心落在了左脚跟，肩膀向后仰，右脚成45度角稍微向前伸出，演讲的架势就此摆好了。可能有人会说：“这也太夸张了吧？”其实丝毫也没有夸张，演讲本来就是如此。
“公民们——”当他一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手指不由自主抖动起来，双膝不住打颤，接着全身开始发抖。他在这里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回到桌边去查看讲稿。接着他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又重新开始演讲：“公民们，我们——公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欢迎这些在沙场浴血奋战的勇士们回到家乡——哦，是重新返回家乡。我们尤其——我们尤其——我们尤其，我们尤其高兴看到今天跟我们共处一堂的这位年轻的英雄”（他说的“年轻的英雄”是指我）——“这位年轻的英雄，在想象中”（朋友们，记住他所说的“在想象中”这句话；如果他没有说这四个字，我在这里提出来就不免显得过于自以为是了）——“这个年轻的英雄，在想象中我们看见他率领——我们看见他率领——率领，我们看见他率领他的部队奔向最激烈的战斗。我们看到他明亮的——我们看到他明亮的——他明亮的——他明亮的剑——在阳光下——在阳光下闪耀，他向着敌人——敌人高喊，‘冲啊’！”
啊，我的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那个好人对战争完全是一点也不了解。只要是合众国部队的战友今晚都可以告诉你们，在危险来临之际如果步兵军官冲在了士兵前面，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犯罪。“他，举起那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明亮的利剑，向着敌人高呼，‘冲啊’！”这样的事我可从来没做过。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我走在士兵的前面，不是被前方的敌人射死，就是被后面的士兵射死，我会这样做吗？军官根本不可能呆在那个位置上。事实上，在战争中，军官应处的位置是在战线后方，他的职位越高，就会越靠近后方。这不是因为他们比士兵怕死，而是因为战争法对军官制定了这样的要求。不论是军官或是士兵，只要他们牢牢守住各自的岗位，尽忠职守，都可称之为伟大！
啊，当时我从中学到这个教训，只要我的生命时钟继续运转，我就会时刻铭记。一个人的伟大不在于他将来担任何种职务，而在于他在环境窘迫时仍能成大事，低贱卑微时仍能创壮举。一个人若想有伟大之处，那么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此地，就在费城，就应当能够成就伟大。如果他能使这座城市拥有更整洁的街道，更宽阔的人行道，更优良的教育，更优质的大学，更长久的幸福，更先进的文明，更虔诚的信仰，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是伟大的！在场的诸位，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请铭记：如果你想成为伟大之人，那么必须从自己的身边开始做起，从你现在所处的职位做起，从费城开始，从现在就有所行动。一个人应当能造福于他的家乡：能成为他住的地方的良好公民，能创造更美好的家园，无论是身为售货员、出纳员或是家庭主妇，无论境遇是富裕还是贫穷，都能够带来幸福。一个人无论在何处都可以伟大，首先他必须在自己的家乡——费城，变得伟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