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觉得心疼，为怀里这个虚弱的女人感到疼惜。她半阖的眼眸紧紧地攫住黑皓，他的眼，他的唇，没有错过他脸上的僵硬。
黑皓的半边脸在强光的映射下，好像一尊突然之间被凝固了的雕像一样木讷。他的脸上从迷蒙得到清醒，再到震惊，但是已经虚弱的闭上了眼睛的梦羽没有看到，在那震惊之后，是复杂而难于言语的心疼和懊恼。
她的手搁置在黑曜的胸前，却那样用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却是带着紧张和惶恐，泪水从紧闭着的眼睛里汩汩地溢出来，嘴巴轻轻地蠕动着。
“不要过来！”黑曜沉声喝道。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道声音里的威严震慑住了，黑皓身形一顿，眼睛随即迸射出灼烈的愠怒，手掌不由紧握成拳。
凌惜语挣扎着站起身来，方骁斐心疼地伸手想扶住她，但是她苍白着脸摇摇头，眼泪冰凉地挂在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了温度。
“你把她给我。”黑皓的眼犹如被火淬过，眼中的波光就像夕阳即将敛去的那一瞬间的耀眼，他微微伸着手，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黑曜沉沉的看着他，手中的动作却是用力地拥紧了怀中的人儿，他低声说：“别怕，我不会将你交给他的。”
黑皓又惊又怒，他的身上骤然忿张了一丝狷怒，头额青筋弥露。
“小皓，你若不能爱她，就放了她吧。”凌惜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声音里带着沙哑。
“你负了她太多了，如果真的不能给她，那就不要让她抱着希望。”凌惜语泪眼朦胧，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却才迈开了几步，在离她三米远的距离处再也不敢再多跨一步，脚上似乎带上了千斤的重量。
黑皓的俊颜蓦然一凝，眼眸幽幽深深的。
“还有我，我欠她的又何其多……”凌惜语低声呢喃。
若不是她的话，梦羽也不会被抓到这里，若不是她刚才犹豫了，梦羽又何必遭受到这样的非人****……
凌惜语眼底带着哀痛的看着她，她的脸完全掩在黑曜的怀里，她只能看见那一头凌乱的黑发，好像没有生命了一样，似乎连动一动都不曾。
“现在不是你们自责的时候，应该立刻送她到医院。”黑曜的声音里不带着任何一丝的感情，冷冰冰地，刺入了凌惜语的心脏里。
“把她给我。”黑皓好似一直都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依然固执地说着这句话。
“黑皓，你出去。”虚弱的声音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不同。
但黑皓还是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微微伸着手，眼睛固执地看着她，脚下继续前进。
“我不想看到你，除非你想看到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不然你就出去！”忽然梦羽像是疯了一样，颤抖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来。
黑皓已经走到黑曜的身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她，却终于停止了动作，彻底成了石雕，连凌惜语都被她话里的绝望吓到了，脚下不稳，微微退了半步。
爱之初，就从来没有所谓的甜过，她爱了，得到的到底是什么？这样一声“出去”，包含了多少辛酸，还有多少的无望？
而这些，又是谁给予她的？
凌惜语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恨自己，为什么这些伤害要让梦羽来为她承受，这要让她如何再面对她？又如何再面对自己？如果从今以后因此不能得到幸福，那自己也将不会得到救赎……
泪水无声的流下，这一刻凌惜语真的不敢去想过去，不敢再想未来。
“梦羽……”
黑曜怀中的梦羽的声音里带上了啜泣：“黑少，我不要见到他们，你让他们出去，我不要看见他们……”
凌惜语感觉连鼻息里都是压抑的痛楚，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
她是想抓住黑皓，想叫他先离开。或者她是想抓住的是那只孱弱的手，想分担一点她心里极度的痛苦。
她的耳朵里听到黑皓低沉地说：“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凌惜语心里有一点发酸，如果这句话能早点说的话，梦羽应该会觉得、很高兴很幸福吧，但是如果命运已经被耻辱的记号羁绊了，那些神经的触角已经被那种深深印刻的痛楚刮划着，这句话就变得那么哀伤了。
身体觉得很虚软，但是她的精神却依然如此清明。
她忽然听到方骁斐带着莫名的恐惧大叫着她的名字，忽然觉得室内的光线是那么亮堂，亮得刺眼，她的目光落在黑曜的脸上，他的脸上同样带着恐惧，凌惜语还来不及思索他和方骁斐为什么好像那么骇怕的感觉，就看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里的梦羽塞给，然后飞身扑向她……
被他用力地扑到在地上，那双硌人的手臂牢牢地护着她，即使是那样，凌惜语的头还是撞到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脑子里一阵震荡，那抹昏晕之感就更甚了，她的意识一时有点散乱散乱，努力张开眼看着她上方的黑曜，直直地看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眸光如水，是深沉而汹涌的水，那样暗涌着的情意现在丝毫都没有经过掩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极致温柔的微笑：
“是你教会我笑的，凌惜语，我……”
那三个字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响起，那轻柔的声音差点让她误以为是错觉，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让她清楚地知道，那是真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却触摸到一抹温热的湿濡，她颤抖着抬起手来，瞳孔顿时变得涣散，她现在才终于意识到，那在她的脑海里爆炸的尖锐的巨响是什么声音，还有方骁斐那痛彻心扉的呼唤……
眼前黑曜的笑容渐渐变得模糊，但那模糊中的苍白却是清晰可见……
“不！……”
一直压抑着的昏晕终于反噬成功，凌惜语骤然被黑暗吞噬。
黑暗中，那道低沉的声音如影随形：“凌惜语，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