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亦现下没有伪装,要是被发现了……
“各位官爷说什么呢?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等等,让你夫郎转过头给我们瞧瞧。”
景笙拽过君若亦的袖子,假装催促道:“快,快点见过官爷。”
君若亦已经涂抹上了药膏,白嫩的肌肤染上蜡黄,间或还有一点斑点,转过脸来也只是羞赧的微垂着头,发丝掩映下,那张脸更是惨不忍睹。
不想那位兵士看见君若亦,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瞧着你的长相还不错,怎么,怎么娶了这么个玩意?”
景笙哈腰笑:“我这夫郎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好在脾气好又贤惠能操持,官爷也知这如今娶个漂亮夫郎,倒还不如娶个能干的……”
兵士笑着拍起景笙的肩膀,眼神扫过君若亦,忽然神色一动道:“等等,让他抬起脸来。”
这下子声音就有些不对了,景笙即刻便从袖口里翻出短弩,手心里也冒出些汗来。
如果真的被发现,那么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君若亦却突然伸出手,随着摸索似的双手,脸也抬了起来。
时间似乎放慢了一瞬。
君若亦微侧身抓住景笙的手臂,顺着手腕一直摸索到手臂上面,手指甚至还带了点颤抖,然后似乎很小心很小心的蜷缩进景笙的怀里,景笙顿时觉得一片毛骨悚然,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她揽着君若亦是一回事,君若亦主动钻进她怀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只是几瞬的功夫,兵士看了看君若亦,立刻转开脸,挥挥手走了出去。
景笙诧异的看向君若亦,君若亦的眼皮翻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他刚才,是装的瞎子。
终于,几个兵士已经走到看不见,景笙推推还在自己怀里的君若亦,轻声道:“起来了。”
君若亦按住太阳穴,靠在她怀里,闭目道:“等会,我头好痛。”
瞧着君若亦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景笙犹豫了一下,稍微调整了姿势,让君若亦能躺得更舒服,便没再动。
君若亦就这样半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茶摊缕缕茶香悠然氤氲,景笙也半合目休憩,只是怀里的重量却实在无法忽略。
说起来,这应该算是她来女尊世界之后,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这样亲密的靠在一起,呼吸可闻,却没有想象中的旖旎或者心如鹿跳,反而十分平静。
大约是因为是君若亦吧,由于足不出户,景笙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君若亦算是其中之一,不知何时起,从彼此谁也瞧不上谁,到逐渐相熟,君若亦变成了少有的几个景笙敢信任的人,这份信任一则来自君若亦的身份,还有一则则是来自对于君若亦的了解,他的性格虽然太过骄傲,也正是这份骄傲让高坐云端的君世子越发具象化,他不屑于说谎,也不会随意许诺。
再次踏上路途后,那份隔阂不知不觉的渐渐消失。
这会景笙学乖了,每日一早就提前到小客栈订房,为了掩人耳目,景笙只订下一间房,晚上君若亦睡床,景笙就在地上打个地铺,或者干脆睡在桌台上。
景府也没有给她配备什么高床软枕,多睡几次也就习惯了。
倒是君若亦起初霸占床霸占的理所应当,后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景笙一觉醒来有时能看见那原本盖在君若亦被子上的摊子被盖到了自己身上,反应过来,景笙也只笑笑不说话。
一路上若有人对他们多加关注,君若亦也配合着演戏,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样倒是一次比一次像了,虽然一转眼就是比吞了苍蝇还难受的表情……
转眼间,距离帝都的路途只剩半日,景笙歇在临近的小镇中。
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身体的疲倦散发开,景笙侧目望着窗外仿佛近在咫尺的明月,一时有些睡不着。
虽然只是送君若亦回去,可到底是又要回到帝都了。
帝都,紧接着让她想起的名字,是沈墨,这些天一直让自己克制着不去想,最后还是压抑不住。
只是提起名字,就让她觉得连着心口蔓延出一片钝钝的痛。
曾几何时,沧海桑田,不过转瞬而已。
沈墨那样的男子世上再怎么寻第二个?
一片真心,终是痴妄,有些事远不是爱足以的。
辗转反侧,景笙干脆做起了身,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小客栈里客人都已睡去,门窗紧闭,景笙摸索着下了楼,楼下酒肆里只剩一个小二看门,景笙给了她半串铜钱换了两坛最常见的竹叶青。
拎着酒坛,景笙绕到客栈院子里,拍开封漆,喝了几口。
阶凉如水,景笙坐在院子台阶上,一条腿伸直一条曲起,半靠在廊柱上喝酒。
酒灌进胃里,完全尝不出滋味。
抬起头,景笙也想来两句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又或者“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那些美妙的词句到了嘴边,却没了那种意境,诵起来只怕更没了味道。
月色皎皎,看得景笙一阵眼晕。
景笙苦笑,忘了就忘了吧,让我喝完这两坛,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裹紧衣衫,景笙喝完一坛,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月色太过朦胧,景笙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片朦朦胧胧的重影,显然是醉了。
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景笙酡红着面颊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轻笑。
那笑声里掺杂着几分醉意,空旷里,说不出的味道。
恍惚间,她想起在定国将军府喝的那次酒,已经忘记了酒的味道,身体却还记得那醉陶陶的滋味。
沈墨帮她拿酒,木质的门板上沾着尘埃,沈墨喝的醉醺醺的脸上胭脂一般的色泽,隐约还有淡淡酒香,氤氲着迷雾的眼睛里迷蒙着山水画似地诗情画意,那么干净的睡颜和那么柔软的唇。
只记得一点,却又记不清晰。
沈墨的脸笼罩在大片袅蒙的云雾里,景笙用手去拨弄,雾气挥之不去。
那种感觉让景笙觉得压抑,觉得憋屈,更觉得难过。
景笙更快的伸出手,摄住沈墨的肩膀,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接着垂头,寻找着他的唇,极尽温柔的印上,然后舌尖挑开唇瓣,温暖的舌便探进去全无章法的搅乱了一池春水,景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似乎剩下的只有本能,和压抑了更久的情绪。
景笙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得无比的大,情绪有些失控。
她不想遇到反抗和推却,一点也不想,于是一个转身,把人压在墙上,紧紧锁住双手举过头颅死死按住,嘴上却一点也不放松。
哪怕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任她予取予求,心里却死也不肯承认。
温热的鼻息流转在呼吸间,逐渐浓烈起来的酒气越发醉人,完全没有吻技可言,却只凭着一腔无法宣泄的强烈情绪倾注,让亲吻也变得令人无法招架。
亲吻一直持续到连景笙也觉得快要窒息了,逐渐流失的神志微微清晰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景笙闭上眼睛,再次吻了下去。
寂静的夜空里只剩下风声轻响,院落里安静而空阔。
月夜下的亲吻,如梦幻般美丽,也如幻梦般遥不可及。
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了交叠的唇齿,感官清晰的挥毫毕现,不论是唇齿的相濡以沫还是蔓延到全身的感官,都让景笙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一切。
又是长长一个吻毕,景笙松开唇,低低喘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喑哑,无比黯然:“墨,别走……”
同样的一句话,传进别人的耳朵里,同样是五味交织。
说不上来的滋味。
君若亦抬起手,在景笙低垂眉目兀自失神时,狠狠一击把景笙直震到地上,随即转身便闪回客栈里。
景笙被酒意熏得眼神迷离,根本看不清来人,甚至意识里也只是一道人影闪过,再无踪迹,她靠着廊柱,被震的心口混合着心痛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吃力。
按着眩晕的额头,景笙甚至想不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只是仰起头,让情绪慢慢沉淀下来,随着眼角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滚落。
一墙之隔,君若亦快步迈回房间,重重合上门。
只是关门声再响,也掩盖不住君若亦一刻蔓延上来的心虚,君若亦用手背拼命的在嘴唇上蹭着,恨不得把嘴唇上蹭下一块皮,知道嘴唇红肿手臂都被磨得发疼,君若亦才放下手,有些颓然的坐倒在床上。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因为担心景笙而下去。
又是哪根筋不对劲,没有在景笙亲下来的同时把她一巴掌闪出去。
再怎么性格霸道,不可一世,他也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
被女人亲了,尤其还是这样的亲法,让君若亦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心中涌起一道难以形容的震颤。
这让他在被亲吻的瞬间没能挣扎开来,随后,景笙弥漫出的铺天盖地的悲伤气息和几乎是狂热的接吻让君若亦更是来不及反应,尽管他不想承认,但那一刻生理比心理的反应来的更快也让人更无从招架,携卷着浓烈情感的吻让他觉得仿佛自己是被眼前人深爱着的,那种感觉让人沉醉,他无法推开。
然而,随之而来的愤怒呢?
到底是因为被强吻还是因为……
君若亦悚然一惊,狠狠按了两下额头,把脑子里腾起的念头硬生生压了进去,不让自己再想。
他告诉自己:齐旻瑜,齐姐姐还在等着他,他喜欢的是齐旻瑜……
次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景笙已经清醒过来。
朦朦胧胧记得昨晚的事,记忆本就不明晰,便只当是幻觉,找小二要了水梳洗,又顺手端了一盆水进房间给君若亦。
没想君若亦竟然还睡着,景笙前几次醒来之时,君若亦都早已清醒过来,坐在桌旁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无论神情动作模样十足欠揍,今次倒是有些意外。
放下木盆,君若亦依然没醒,蝶翼般的长睫遮挡双眸,意外显得静谧。
景笙算着时辰,此时也该起床了,便去叫君若亦,一眼看过去,就看见君若亦那红的有些发肿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