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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沙汀上的孤阁(5)

我敢说,没用半分钟的工夫我就恢复了镇定。要不是发现了下面这两条线索,我还以为自己是被什么新奇的逼真的恶梦惊醒了的呢。第一,我帐篷上的那个门帘,在就寝时被我很仔细地很认真地扎好了的,而现在结子却解开了。第二,我仍然能十分清晰地嗅到一种热铁和灯油混合的气味,这也可以证明决不是什么梦中的幻觉。结论很明显,我是被人用一盏牛眼提灯在我脸上晃了一下才惊醒的。不过只是这么一闪,他就走开了,他看清了我的脸之后才走的,我问了问自己,他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采取这种古怪的动作的,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本来以为认识我,但是事实上他并不认识我。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悬而未决,而对于这个问题,我是不敢回答的:如果他认识了我,他那时又该做何打算呢?

我的一切恐惧很快从身上消除了,因为我知道他之所以光顾我,不过是出于误会。然而,我更加深信一定有什么可怕的危险,威胁着这座孤阁。这时,我确实需要一点用胆量才能从这片正包围着、笼罩着我这座洞窟的漆黑的、交错的密林中穿出去。不过,我居然一路摸索,来到沙汀上面,雨水渗透了我的全身上下,疾风夹着骤雨打在我身上,把我耳朵都震聋了。每走一步,我都在担心自己的手会碰到什么潜伏着的对头。四外一片漆黑,即使我已经被一支军队包围起来,我自己也感觉不到。刹那间,狂风的怒号响得使我的听觉和视觉一样,失去了根本的效用。

剩下的后半夜,似乎长得遥遥无期,我巡视着孤阁的四周,连一样有生命的东西都没看见;除去风、海和大雨合奏的音乐以外,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有一丝灯光从楼上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出来,成了我在黎明到来之前唯一的伴侣。

[五]诺思莫尔、克拉拉和我三人之间的会晤

曙光初现时,我没有在空旷的地方耽搁下去,就退隐到沙丘中那个老地方去,等候我的妻子到来。清晨天色灰暗,空漠而凄惨。在日出前风势就缓和了,后来改变了方向,从岸边一阵阵地吹过来。海涛开始平定下去,但雨水仍无情地倾泻着。沙汀上向原野各处瞭望,连一只动物都看不见。但是我隐隐觉得附近一定潜伏着许多仇敌。我躺着睡觉时从我脸上闪过的那阵亮光,实在太突然,太惊人了,再加上那顶从格****淤泽被风吹上来的帽子,这构成了包围克拉拉和那些孤阁中人的两个咄咄逼人的危险信号。

大约七点半钟,也许将近八点钟了,我这才看见门开了,而我那亲爱的人儿又在雨中向我款款走来。在她没有走过沙丘之前,我已经在海滩上等她了。

“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能出来!”她叫道,“他们不让我在雨中出来散步。”

“克拉拉,”我说,“你是不是有些害怕了吧?”“不,”她说,那种坦然的态度使我充满了信心。没错,我妻子不但是最好的,而且也是最勇敢的女人。根据我的经验,我还不曾发现有人同时具备这两种优点,但对她来说,是确确实实的。在她身上,结合着极度的刚毅,和最可爱的、最美的德行。

我把一切经过告诉了他。虽然可以看出她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但是她的理性还是占了上风。

“你看,现在我没有危险了,”我说着,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他们的绝对不是想伤害我,因为,如果他们要害我,昨天晚上我就变成死人了。”

她将手放在我臂上。“可是我连一点预兆都没感到!”她叫道。她的声调很感动我,使我很高兴,我用手臂环绕着她的腰围,把她拉靠在我身边。我们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拥在一起,她的两手已搭向我的肩头,我的嘴唇也贴在她的嘴上了。然而直到这一瞬间,在我们之间还没有交换过一个关于爱情的字眼。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偎着她面颊的感触,那上面被雨水淋得又湿又冷。后来每当她洗脸的时候,我不止一次为了纪念那天在海滩边早晨的情景而吻她的面颊。现在,她已经离我而去了,而我正在孤独地结束我的余下人生。当我回忆起我们旧日相亲相爱的温存,和使我们结为一体的深切真诚的爱情,比较起来就觉得目前的艰难处境实在微不足道。

我们这样站着,大约过了几秒钟——对于热恋中的人们,时间过得非常快——接着,我们突然被身旁一阵哄笑声惊醒了。那不是一种自然的欢笑,而是做作出来的,借以遮掩内心疯狂愤怒的心情而发出的笑声。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子,不过我的左臂依然围绕在克拉拉的腰际,她也不打算挣脱,在距我们不过几步的海滩上,诺思莫尔就站在那,他低垂着头,背着手,连鼻孔都在盛怒中变成了白色。

“啊,卡塞列斯!”在我露面之后,他说。“一点不错。”我说,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慌张。“原来是这么回事,赫德尔斯东小姐,”他慢慢地,但是很凶暴地接着说,“这就是你对你父亲和我保持信用的办法?这就是你牺牲你父亲生命的代价?只因为你迷恋着这位年轻的先生,你就完全顾不上毁灭、体面,甚至连普通人应有的最起码的防范都不要了……”

“赫德尔斯东小姐……”我正要想打断他的话,可是他却反过来,粗野地把我要说的话给拦住了。

“你住嘴,”他说,“我是在和那个姑娘说话。”“你说的那个姑娘就是我的妻子。”我说,这时我妻子却向我依偎得更紧了一点,因此我知道她默许了我的话。

“你的什么?”他喊道,“你撒谎!”

“诺思莫尔,”我说,“我们都清楚你的脾气很坏,我是一个最不会被言语激怒的人。即便如此,我却还是要建议你把声音放低些,我相信大概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这个地方。”

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很明显,我这两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平息了一些他的愤怒。

“你是什么意思?”他问道。我仅仅说了一个字:“意大利人。”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接着就看看我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卡塞列斯先生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妻子说。“我要知道的是,”他发火了,“见******鬼,卡塞列斯先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卡塞列斯先生到这里来搞些什么鬼把戏,你说你们结婚了我可不信。如果你们真结婚了,格****淤泽很快就会把你们拆散的。只要四分半钟,卡塞列斯。我替我的朋友准备好了私人的坟地。”

“恐怕时间要稍微长一点,”我说,“我是说为那个意大利人。”

他带着一半气馁的样子向我打量了一阵。后来,差不多可以说客气起来,他请我把我经过的情形告诉他。“你有那么多的地方占上风啦,卡塞列斯。”他又加上一句。至于我呢,当然也就答应了。他一面连声惊叹地听着,一面我就告诉他我怎样到格****来的,登陆那天晚上他想杀害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又说起后来我怎样看到了意大利人,又怎么听人说起那些意大利人。

“哼,”他在我说完了之后说,“这一点绝不会错,他们最终还是来了。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有何打算呢?”

“我打算留在这儿,帮你们一把。”我说。“你倒是个勇敢的人。”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对我说。“我不怕。”我说。“再说,”他继续说道,“那么你们两人的确结了婚吗?你也必须当着我的面承认这回事吗?赫德尔斯东小姐?”

“现在我们还没结婚,”克拉拉说,“不过到了能结婚的时候,我们立马就结婚。”

“好极了,”诺思莫尔喊道,“可是我们先前订下的条约怎么办呢?******,你不是傻子,年轻的女人。我可要直截了当地对你说。那个条约怎么办?你和我一样,清楚地明白你父亲的性命靠着什么来保护的。我只要两手向背后一叉,离开这里,不用等到晚上,他的喉咙就会被人切断。”

“是的,诺思莫尔先生,”克拉拉以极大的勇气回答道,“不过你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你订的那个条约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订的。然而说到底你也是个君子,你绝不会中途抛弃一个你已经着手帮助的人。”

“嘿!”他说,“你以为我会白白地把游艇送人?你以为我会因为喜欢这位老绅士,就把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全部献出来。也许到头来,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再来落个做傧相的下场?好吧,”他一面说下去,一面古怪地一笑,“也许你并没有全部说错。不过,你可以在这儿问问卡塞列斯。他很了解我。我是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我是不是个可靠而认真的人?我是不是个好心肠的人?”

“我知道你喜欢说话,有时,我觉得你说得有点傻里傻气。”克拉拉回答道,“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君子,我一点也不担心。”

他朝她看看,又赞成,又佩服,气势凌人。后来,就转过来对我说,“你以为我会毫不挣扎就把她放弃吗?佛兰克?”他说,“我痛痛快快地告诉你,你当心点。要是我们下次再打起来……”

“就是第三次,”我面带微笑地插嘴说。“是呀,对,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说,“我倒忘了,好吧,第三次我会有更多的机会了。”“第三次,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有‘红男爵’上的船员来帮忙了。”我说。“你听见他说的没有?”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妻子问道。

“我只听见两个男人在说些毫无胆量的话。”她说,“如果这是我自己这么想,这么说的,我真会看不起我自己。再说,你们刚才说的这些,恐怕你们两个人自己连一句话也不会相信。这就会让别人觉得你们的话更加不正经,更加傻气。”

“她真是了不起!”诺思莫尔叫道,“不过,她现在还不是卡塞列斯太太。我什么也不说了,我们将来走着瞧。”

随后我妻子做出了令我感到非常意外的举动。“我让你们留在这儿说吧,”她突然说,“我父亲独自一人在那儿呆得太久了。但是请你们牢记这一点,你们彼此应当好好地做朋友,因为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

后来,她告诉了我她之所以采取这个行动的理由。因为只要她留在那里,她可以肯定我们两人还会一直吵下去,而我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因为在她走开之后,我们很快就互相信任和亲密起来了。

诺思莫尔目送着她走进沙丘,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她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他骂了一声,又惊叹道。“看着她那种举动。”而我则赶快抓住这个机会,要把事情再弄得清楚一点。

“喂,诺思莫尔,”我说,“我们现在是风雨同舟了,是不是?”

“我相信你,伙计。”他一面回答,一面望着我的眼睛,语气极其郑重。“此时此刻,真是大难临头了,这是实话。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恐怕我的性命也难保呢。”

“告诉我这一点,”我说,“那些意大利人,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他们想找赫德尔斯东先生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叫道,“这个黑心的老混蛋把烧炭党的基金弄到银行里开了个户头——总共是二十八万镑。可悲的是,全被他搞股票赔光了。本来他们预备着用这一笔钱在特里登庭诺或是帕尔马发动一次革命。但是这次革命失败了。于是,全党的人都追过来寻找赫德尔斯东了。如果我们能侥幸逃命,那还真是我们的运气。”

“烧炭党!”我叫道,“当真只有请上帝救命啦!”“阿门!”诺思莫尔说,“可是现在,你听我说:我讲过,我们已经陷入绝境,我很高兴有你来帮忙。如果我救不了赫德尔斯东,至少我也要把那个姑娘救出来。来吧,你也住到孤阁里来吧。而且,我保证履行我的诺言。在这个老头子脱了身,或者死掉之前,我也一定作为你的朋友。不过,”他加上了一句,“一旦这件事情办好了,你又要成为我的对手了。而且我警告你——你自己得小心点。”

“好!”我说,于是我们就握手言和了。“现在我们就一直走到堡垒里去吧。”诺思莫尔一面说着,一面在雨中走在前面带路。

[六]我怎样认识那位高个儿

克拉拉开了门,让我们走进孤阁。里面设防的完善和安全使我看了吃了一惊。那有一个很坚固的栅栏堵着大门,可以挡住外来的任何冲击,但是里面却很容易被移动。我被一直领进餐室,里面只有一盏灯,灯光微弱地照着整间屋子,里面百叶窗上的防御工事更加讲究。窗楞用横木加固,而横木又用一套支柱撑着,有些装在地板上,有些接在房顶上,而且,还有一些撑在室内对面的墙上。这真是既坚固,又精巧的木工。我不禁大加赞赏。

“我就是工程师,”诺思莫尔说,“你注意到花园里那些木板了吗?看到它们了吗?”

“过去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么多才多艺的。”我说。“你带着防身的武器没有?”他一面说下去,一面指着一排长枪和手枪,它们全都排列得有条不紊,有些是排列成行地竖在墙边,有些陈列在碗橱上。

“谢谢你,”我回答道,“自从上次我们交手以后,我一直随身带枪。不过,实话告诉你吧,从昨天到现在,我什么东西也没吃。”

诺思莫尔取出一些冷肉,我就张口大嚼起来,他又给我一瓶布根地葡萄酒。这时虽然我身上已经湿透了,可是我决不放弃当前的权利。我一向在原则上是严格戒酒的人,然而也用不着过份拘泥于原则。于是这一回,我相信我大概把一瓶酒喝去了四分之三。我一面吃着,一面赞叹他那些防御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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