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723100000041

第41章 说无间苦 上

在天地的法庭上,罪人与审判者同坐一席。

听呐

无情的审判者开口了:

这是一场谋杀。

听呐

卑微的罪人答祂了:

啊,至高无上的神啊!

在你的面前没有欺瞒。

我究竟为何杀死自己?

我曾那么害怕死亡,渴求无止境的生命,希冀永不疲累的心灵。

现在我更恐惧孤独。

怕寂寞会将我杀死。

啊,至高无上的神啊!

你的大能不可揣测,求你告诉我。

人的苦痛在何时消除?

------

稚嫩的双手震颤着,孩童藏匿在拂晓的梦中,不愿醒来。

叫醒祂的是虚无空洞的风。

就像是把一切都忘记了的样子,祂平静的睁开眼,坐起来。祂睁着眼却好像睡着了,看着天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祂活着却好像是死了。

第一天。

祂不再眨眼。

第二天。

祂的呼吸开始变得似有似无。

第五天。

就连一个念头也没有,祂的思考停止了,大脑就像是不曾存在一般,没有欲望在打扰,没有骚动。

到第七天。

祂仍那样坐着,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在这时,祂的整个存在已经与大树合为一体。

第十天,下雪了。

祂睁着眼,一动也不动,任凭时间流逝。雪与沙尘一同覆在祂的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已经看不出人形。

就如同寺庙里的佛象,祂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春天。

小鸟开始栖在他身上,并且在祂的头发上面筑巢,很多蚂蚁在祂的身上爬。这些小生命完全忘掉说这里原来坐着一个人。它们已经开始住在这里。对它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支撑。

夏天。

祂的脚下。

有虫破土而出,攀在树上。

次日。

玉蝉破壳而出。

它开始歌唱。

一些草籽被风带到这里。

那些草籽中的一部分得到了雨水和太阳光因而生根发芽,一部分仍在沉睡,一部分烂在了土里,还有一部分幸运的脱离了这里掉在了地上。

一朵花盛开了。

在矮小的草丛中,一朵不知名的花盛开了,在风中摇曳。

有水滴打在花的根部。

是祂的泪。

秋天。

孤独一生的蝉从树上掉下来,挣扎着死去。

冬天。

树枯死了。花凋零了。蚂蚁搬走了。鸟儿也离去了。断崖变得更加宁静,仿佛被时间遗弃了。

------

祂在冬日的某一个黄昏觉醒。

第二天。

祂破土而出。

第三天。

祂站了起来,对着地上的水洼无声地嘶吼。

第四天。

祂恢复了意识。

第五天。

祂开口说话。

第六天。

祂在一块平整一点的岩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反复地临摹。

第七天。

祂停下来开始休息。

夕阳仅剩下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世界停止了。

祂平静的看着静止的世界。

黑暗来临了。

“想起来了吗?最初的自己的名字。”

“忘了。”

“不就在你脚边吗?名字。”

“那不是。”

说着,祂的指尖从字迹上滑过。这四个古怪的符号是天之戮民的文字,祂念出来:“万里长屠!”

“对,那不是你。”

黑暗轻轻地说:“那字迹是一十二代万里长屠,总共两千多年的血泪哀荣的残响,是那些贪嗔痴恨、哀恸离苦的刻印。不论如何,那都与你毫无关系。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背负。”

“可你竟然都装下了。这是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到这一步呢?”

“你应该清楚,不管有着怎样的意志,准备了何种后手,短短十一年的人生都是无法匹敌那漫长两千年的记忆洪流的?”

“人类的渺小卑微,你再清楚不过。”

“那为什么?”

祂五指张开插入土中,抓起一团,“十七年,十七年埋在地下,十七年在沉默寡言中度过,十七年在忍受煎熬中度过,十七年在恶劣的环境中度过。”

将手掌摊于眼前,祂吹一口气,土层剥落露出一物。

那是一只蝉的残骸。

祂右手掌托举着蝉的残体,神色淡漠,“这是断崖唯一的一只蝉。”

“也是这世上唯一一只活过十八年的十七年蝉。”

“这是一片荒地,贫瘠而没有生灵。”

“只有这一株快死的树,它每天都要为饥饿困扰,为了明天而担忧。明天,树死了怎么办?”

“有了今天没明天,有了这顿没下顿!”

“在这地狱里,它苦熬着。”

“有一天树死了,它熬着,苦熬着,一直等到我打翻那碗酒救活了树。”

“树活了,它熬着,继续熬着。十七年到了,十七年的夏日到了,一直挣扎在温饱线的它没有破土而出的力气,更没有破蛹的力气,就算有也禁不住无孔不入的海风的摧残。”

“可它熬着,一直撑到我融入这株半死不活的树。”

“断崖迎来了繁盛的一年。”

“这只蝉熬第十七年的冬天又积蓄了第十八年的一个春天,破土而出,蜕壳羽化,振翅于这狭小的天地。”

“可这地面上没有第二只蝉。”

“可它离不开断崖。”

“它在黑暗里等了十七年,可这地面上没有第二只蝉。它有翅膀,可它飞不离这断崖。它歌唱一生,等待一生,可爱没有来。你说它为何要破土而出?为何要蜕壳羽化?又为何要歌唱不休?又为何在最后垂死挣扎?”

祂问:“你说为什么?”

“它为何不早去死?”

良久,黑暗叹息着回答:“大概是它不知道吧!”

祂左手拿起十八年蝉,一口吞下。

祂闭上眼。

十一息后,祂睁开眼,“你问我为了什么而走到这一步?资质愚钝、与朽木无异的凡俗人如何与同至强者匹敌?仅仅十一年的人如何与持续两千年的轮回为敌?”

“不知道。”

祂平静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这就是你要的那个答案。”

“那是不可能的。”

黑暗断然道:“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如此大的变化发生在你身上,如此大的苦难临到你头上,你怎么可能茫然不觉?你不过是佯装不知!”

“想想看,你失去的东西。”

“那个名字,你母亲起的名字。”

祂笑了,“我没有名字,要说有也只有一个,我是万里长屠·十三世,仅此而已。”

“哈,下一幕。”

被黑暗包围,祂失去了意识。

------

一个石室,三丈方圆,四壁直如悬镜,光可鉴人。

壁上映出一影,却是一中年男子。男子一袭劲装席地而坐,虽然相貌寻常,可唯独一双眼不同于常人。那一双眼分明殷红似血,却不给人危险、难以接近的感觉,如琉璃明澈,净无暇秽。

石室内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寂静之极。

一个人,一颗嵌在室顶的明珠,一个木盘上放着四五枚丹丸,这就是石室里的全部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光滑如镜的地面、四壁以及室顶了。

男人低垂着头,背稍弯,似睡而未睡,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日。

直让人费解,祂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而且,石室里实在是太寂静,太没有人气了。寂静到在这里的人听不到除心跳和呼吸外的任何一点声音。人长时间呆在这种地方,不亚于受这世上任何一种酷刑。甚至不需去体验,只消想想看,一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跳和呼吸渐渐都没有了实感,整个人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这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感觉啊!

时间流逝,又不知过去了几天。

男人突然开口道:“初学、熟练,精纯、化境、归一,此为武道五境。”

这石室一片空旷,别说老鼠连个蚂蚁也无,也不知祂是在对谁说,“技法烂熟于心,一举一动莫不合乎法门,逢敌时招在意先,又能知变化,晓天时,通地理,此谓之初学。”

祂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地上刻,每说一句就刻一句。

“入此境者可称登堂入室。”

这时,石室外来了一人,是一个相貌端丽,身着鹅黄色雪纺裙,看起来极为温柔贤惠的女子。

手附在石室的门上,女子一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门那面的人是她的丈夫,于一月多前闭关修炼至今。

她有心敲门呼应,又怕扰了里面的人,就只好作罢。这不是女子第一次来,这一月多,她每一周都有三天要在石门前徘徊,可每一次都见不到她想要见的那个人。

石室内,男子继续道:

“寻道法根,溯本逐源,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人无死意,招无定形,收发存乎一心,善因势利导,可观气机运转,能依法推演无穷变化,此谓之熟练。”

“到此境者可以为师。”

“得鱼忘筌,得招忘招,了真义而忘其假形,修为高屋建瓴,能熔一身所学于一招一式,与敌之时信手拈来,无有不胜,此谓之精纯。”

“至此境者为宗师。”

不多时,石室外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石室内,男子神色淡漠,“洞法悉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一法通万法,万法即一法,此谓之化境。”

“达此境者称尊者。”

说到这里,男子停下来,伸手从盘中取了一粒丹丸吞下,闭口不言。

半日后。

祂开口道:“一法为无法,无法生万法,此谓之归一。”

“此境可称圣者!”

男子的手顿在“者”字的最后一笔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惑不解的样子,“归一!万法归一,可一归何处?”祂说着,顺势就刻下来,然后就一直看着那一行字,不发一言,只是偶尔从木盘中取一粒丹丸服下。

又是二十几日过去了,女子又徘徊了十几次。

这一天,男子的手又伸向木盘,未曾想竟抓了个空,“也罢,是时候出关了。”

这男子姓缪,名叫难飞,是天朝数一数二的武道大家。

一年前,缪难飞修为突破化境,臻至武道极致的归一境界。

缪难飞修身养性多年,心性早到了宠辱不惊的境地,达到了武者的极境也只是略微欣喜,转念便投入到对这一境界的体悟和思考中,未足三月就功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难题出现在缪难飞的面前,前方无路了,不是脚下的路断了,而是武道之路穷尽了。

归一境界是人的极限。

此境中人精气神浑然一体,无缺无漏,圆通如意,寿数远超常人,处于一种完美到极致的状态,正因如此,不可能再做任何一点突破,但凡再进一步就会打破气脉循环,立死无救。

就好像是站在百丈断崖上的常人,进一步就是,死!

缪难飞一生练武成痴,如今武道路到尽头,无法可施,怎会高兴?

武道极境对他人是幸事,是一统武林的宏图霸业最坚实的根基,是横行天下无有敌手的依仗,可对缪难飞来说却成了一种折磨,一种“前方无路矣”的苦闷,一种天下无敌的落寞。一不爱美酒佳人、金银财宝,二不喜争名逐权,三无弟子门人,缪难飞的人生除了武道还有什么呢?值得挂在心上的命中敌手?遗憾的是祂虽然仇人不少,敌人更多,可却没有一人当得了这个称谓。

路尽了,路尽了!

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里停步,俯瞰众生,然后等着在三四百年后化为黄土一抷吗?不,要向前!缪难飞决意打破人身桎梏,于死地追求出一条生路!

为此,缪难飞闭关苦思。

到这一次是第二次闭关了,祂许许多多的猜想就在这次一个接一个一的破灭了。

缪难飞眉间略紧,起身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石室在许磐山山腰的一个偏僻的洞口内,而祂的家就在许磐山山脚下不远处,相距不是很远,出了石室,从小径穿过竹林,走过一片平地便能看见石阶,从台阶上下去,再拐几个弯就到了,用步行的话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

天色尚早,大约是八九点的时候,山上风景正好。缪难飞不着急回家,便如常人一样步行下山。

缪难飞未到家中,就听到有言谈声。

“男人啊,都喜欢漂亮的。这和性格无关,是人审美的自然趋向。”

“当然了,宁罗姐是最漂亮的,可再怎么美,看久了果然还是有些审美疲劳的。你看,就是那个,所谓的灯下黑,一直在身边的人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注意不到。像这种时候,就要改变自己!”

“改变?”

“最好的选择就是这些,当当当当!”

“这······”

“我跟你说啊,这摇光渡的胭脂、口红还有眼影好用得很,以你的天生丽质只要稍微用上那么一点点,保准勾走世上所有男人的魂!”

“嗯,但能行吗?他向来不怎么喜欢那些东西啊。”

“不可能啦!”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我······”

“你放一百个心,丈夫怎么可能讨厌妻子为了自己而打扮,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容妆,也一定会为你的心意而感动的。”

缪难飞眉头微皱又舒展开来。

归一境又称圣境,有诸多玄妙之处,比如说千里眼和顺风耳,当然不是真的能眼观千里耳收千里,却也远超常人想象。这里离家约有三百来步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片小树林,可祂一句不漏的清楚的听到了屋内人的对话。

两人还在说着。

缪难飞已到了家门前,先敲了一下才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家不大不小,有五间屋子,一个院落。房间内部也没有什么装潢、摆设,都是些寻常物件,质朴得很,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很干净,一切都井井有条。

看见祂,宁罗欣喜地道:“你回来了啊!”

“你饿了吧,稍等啊。”宁罗把手一拍往厨房走去,“我热一下饭,有你最喜欢的鱼焖豆腐哦!”

“辛苦了。”

缪难飞点点头,拉住她的手,“先不急,不介绍一下吗?你的朋友。”

“啊啊,抱歉啊,因为太高兴了。”宁罗脸有些发红,看上去很可爱。“这位是季子瑜,我的笔友,前一段时间她说有事情要来丹阳一趟,因为机会难得,我就把她邀请到家里来了。”

“打扰了。”

季子瑜规规矩矩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缪难飞。”

缪难飞伸出手和季子瑜握了一下,“妻子蒙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才是受到很多照顾的那个人呢。”

“你们两个别客套了,坐下吧。”

宁罗把缪难飞拉到桌旁,让祂坐下,又附耳道,“你倒是让人家坐下啊,干站着这是要干嘛,我看着尴尬啊。”

让季子瑜也坐下,宁罗借着放果盘的机会对她窃窃私语道:“抱歉啊,我丈夫比较笨,一直不怎么擅长待人接物,你多担待呀。”

“安心,安心。”

季子瑜也对她窃窃私语道。

悄悄话说完了,宁罗又对缪难飞交待几句,便进去热饭了。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清越悠扬的歌声。

她走得干脆,这边的两人就有些尴尬了。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季子瑜有心找个话题聊几句,可每次刚起个头就被对方的嗯啊哦三连招堵了回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她也没招了,只觉得自己尴尬癌都犯了。

缪难飞倒是泰然自若,见对方不再搭话竟闭目养神起来。

度日如年啊!

季子瑜暗叹,她天性活波好动,不喜拘束,干坐在这里别说多难受了。

好在宁罗只是热一下菜,很快就端着盘子出来了。多了一个人后整个氛围一下子就变了。两女交谈甚欢,缪难飞吃饭之余也时不时的插一句,时间就这样过去半个多小时。季子瑜有事在身,见缪难飞吃完了便顺势提出来要走。

宁罗与季子瑜关系亲密,因此也不需要过多的客套,就没说挽留的话,只是和她约定好以后要常来往,便让缪难飞送她走。

收拾好行李,两人出了门,一前一后走着。

“那个······”

季子瑜开口了。

“再往前走一段,出了这个树林再说。”

缪难飞继续往前走着。

“好吧。”

季子瑜有些勉强地应了一声,也不管东南西北,只闷着头赶路,似乎是有些沮丧的样子。

“好了。”

缪难飞在一个土丘的边上站定。

“你说吧。”

“唐突拜访,还望缪神手不要怪罪。”说着,季子瑜恭恭敬敬地递出拜贴和邀请函,“家祖季心不日即将大寿,欲宴请天下武者,派中诸师兄弟奔赴五湖四海广发邀请函。我与宁罗姐相交多年,一直想着要见上一面,但路途遥远,恰巧有这次机会,便接了这任务往丹阳来了,寻了许久,最后一站才到的原栾,却未曾想宁罗姐竟是您的妻子,若早知如此就不必费那许多功夫了,也可与宁罗姐多聚三两日。”

“嗯。”

听完解释,缪难飞收下邀请函,“那就明日吧!我这边还要准备下。”

“当然没问题,我在东莱客栈等您。”

季子瑜松了一口气。这以血温手荣枯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嘛,果然传言都不可信。这样想的同时,她心里那个被强压下去的疑问就冒出来。

“您赴宴的时候要不把宁罗姐也带上吧。”

季子瑜忍不住道:“从原栾到绍宁少说也要三天,来回再加上这次寿宴的时间,怎么说也有半个月了。宁罗姐三月余不见您了,心里肯定很是想念,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可您又得走,所以······那个,我是这么想的。”

“确实对不住她,但是没办法。”

缪难飞不假思索地说。

季子瑜失望地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宁罗姐呢?她一直很担心啊,很难过啊,而且连个婚礼都没有你不觉得过分吗?”

“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

缪难飞有些意外,“多谢你的热心,但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道理的,所以请不要管这件事了。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关于宁罗的事还请你作为一个秘密保守下去,不要与他人言说。”

“好让你继续保持‘金龟婿’的形象吗?”

缪难飞认真地道:“嗯,在世人眼里的我必须是独身一人。有一件事还望你知晓,如果有一天宁罗的事外泄,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会送你与宁罗一同往生极乐。”

黑色的海,绝望、孤寂而没有尽头。

季子瑜突然掉入这里,并往下沉。海水漫过她的口鼻。她挣扎、反抗、搏斗,想要抓住什么,但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看着自己消融在海中。

“啊!”

季子瑜醒来时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强撑着站着,嘴上却冷冷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就当我没来过这里,没见过宁罗姐!”

语罢,季子瑜拂袖而去。

离缪难飞所在土丘大约一千三百米的一棵大树旁,季子瑜瘫坐在地。

“好可怕,那是什么东西啊,连一丝杀气也没就将人扯入魄境,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疯了,不正常,那种天象场,宁罗姐,对了,一定要让宁罗姐知道才行,呆在这种人的身边怕是死都死不明白。”

季子瑜抱着肩膀,仿佛还浸泡在海水里,不停地打颤。

土丘。

“这样就好。”

缪难飞看着季子瑜,直到她恢复体力再起身为止。“一个小女孩,非是意志坚决之辈,这种程度应该是够了。”

回到家中,与宁罗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聊了聊生活上的琐事,缪难飞便去准备寿礼。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做个装东西的小玩意。

五六年前,缪难飞遍搜诸大山的灵药,炼了三炉百草金华玉,每炉三十六丸,合计一百零八丸,折去闭关及这些年在外奔波时的耗费,还有一炉半之数。这一次寿宴,缪难飞准备以其中二十四丸百草金华玉作为贺礼。

按理说,这份礼已是极重,但世上人喜逐声色,所以在器皿上还须多下功夫。

缪难飞思付着,不多时就有了主意。

作一小鼎,以寿山铜为主材,佐以紫金玉、血虹石、观音骨为装饰,最后再拿南斗岩雕刻出的祥云作为基石。设计没有问题,可如此一来这礼未免就太重了些。

也罢,到底是免不了要被牵扯。

祂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几分不愉快。

缪难飞早年偏激桀骜,所思所想与常人迥异,虽然做的是行侠仗义的事情可结果总不尽如人意,又兼年少,血气方刚,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动辄伤人,因此结了一堆仇家。随着年纪增长,缪难飞悟到行侠仗义不过无源之水,虽然能解人一时之急但终究于事无补,而且犯禁乱法,救一人逞当时快,怎知又有百人、千人要为这一时之乱受苦受累?自那以后,缪难飞就不再做行侠仗义的事情,专心武道。

没过多久,缪难飞破境,入得武道第二重,并悟出一门枯荣心法,遂以此法为纲,打算将一身所学尽数揉入枯荣二式中。

然而,那比想象的还要艰难的多。

半年多过去,缪难飞武道第二重巅峰了,也没有多少进境。缪难飞静极思动,为了更进一步的打磨自身,辗转多地,连挑国内外各大流派的道场,而且每场必签生死状。与祂比武的人非死即伤,哪怕是活着也基本上断绝了武道之路。人问及何故,缪难飞反问:“不斗,怎知手中技艺几何?不杀,安知对手已出全力?”

一时间震动武林,威名远扬。

后来,缪难飞武道第三重巅峰时,为求突破化境,又一次打上了各大门派,索要各派祖师秘传下来的法门。当然,不是强行索取,而是以本人及集祂一身武学的大成之作-枯荣经为赌注比武。

结果自不必说,缪难飞现在还是一散人,未加入任何势力。

确实,缪难飞是堂堂正正的提出比武,在过程中也未曾动用什么奇招诡谋,甚至受了别人的鬼蜮伎俩也没说什么。

确实,各大门派贪图缪难飞这个人及那本枯荣经,是自愿比武的。

按理来说,愿赌服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正是这一次,缪难飞与全世界大部分武术流派结了死仇。缪难飞是个人,纵然武道修为不俗,可终究还是一个食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而自那一次以后,缪难飞要面对的是世间无数人,上至祖师道统,下至三教九流,甚至还有诸多杀手组织、邪道术师等等,可谓是举世皆敌,若想要活命就得无敌于天下。

缪难飞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一行的结果。

但那时的祂心中无有一丝惧怕,只想着以天下人为敌,以天下人刀刃磨砺己身是何等幸事快事。

缪难飞二十三岁在世人瞩目下功破化境,放出豪言:

“这一行,成则超凡入圣,败则尸骨无存,不可谓不凶险。然而,人正是于万丈绝壁之上,方知己身之高,正是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方知己身之贵。”

此后,缪难飞历经天下围杀,流亡十载,几死于道边,可说是无有一日无敌来袭,无有一夜安眠入睡。缪难飞杀人最多的那一日,红了眼连杀七十三人,皆是有名的好手。有好事者称,缪难飞从早杀到晚,手上的血未有一刻干过。也正是那一天,缪难飞得了个以血温手荣枯魔的名号。

时间飞逝。

第十年,缪难飞三十三岁,功破化境,至归一境。

归一境乃人身极限,入此境者可称圣,是为天下无敌之境!

祂是当世唯一的武圣。

天下武林再无人敢追杀于祂。

武圣是天下无敌,行事自无需顾忌什么,想做便做,可天下无敌的武圣一旦动情就不再是天下无敌,行事也须有所顾忌,不能随心所欲。

缪难飞有了妻子,再过不久还会有儿女。

因此,祂不再是完美无缺的武圣而是有弱点的凡人。

未娶妻时,缪难飞哪管他仇人多寡,但凡找上门来直接一拳打死,如今有了牵挂,就不能再那般做了,要化解过往的仇怨,不然恶因生恶果,恶果种恶因,总有一天会报在家中人身上。

是夜。

缪难飞与宁罗欢好至深夜,等她睡下才悄然起身,留书一封往许磐山三峰之首的金刚峰而去。

不同于下山时,缪难飞全力而行,不到半个小时就上到了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峰顶。金刚峰也算是缪难飞的一处藏宝地,祂和宁罗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为了讨她欢心,便搜罗来许多珍惜的材料亲自为她打了一套首饰,就是那时候留下了许多边角料、废料及未用上的材料,这次来这里就是为用这些材料作出一个小鼎来。

第二日,金刚峰顶。

缪难飞一边把玩着自己一夜的苦功一边思索着。

季心。

绍宁季家。

若此行顺利就不需再遮遮掩掩的,也可以要个孩子了。再稍等我片刻,宁罗。

同类推荐
  • 天盗者

    天盗者

    一块古朴的玉佩,一张茫然思索的脸庞;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说,去吧,送他们去吧!一辆飞速行驶的重型货车,一阵突然出现的诡异浓雾。一阵光晕之后浓雾消散,货车也消失不见。一片昏黄的空间里一只人形的老鼠领着一群人走入荒凉的土山之中;一根枯朽的树木主干,一群古怪的生物,一个虚幻的身影,种种事物将一个平凡的少年带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 败者为亡

    败者为亡

    时间推回中古世纪,那是一个巨龙横行,百鬼飘荡,精灵栖息于森林,不死战士渴求崛起称霸的时代。本书刚开始讲述的是龙族与不死族之间发生的一场种族战争。是东方的巨龙与人皇子孙们取得胜利,还是地狱里的不死战士与兽族城邦们取得胜利呢?请看书吧哈哈
  • 只手遮天的末世

    只手遮天的末世

    末世空间与空间的碰撞,造成了虫族肆虐、深渊族横行、亡灵族屠戮!白妖星望着层层叠叠的黑云,无视身后瑟瑟发抖的各大城主,伸手举高在前,脑袋微斜,透过手掌看着天空“快了,一手遮天的时候,就快到了!”
  • 旧血脉

    旧血脉

    锁定星球PT—28870正在匹配物种群投放物种胚胎,并引导变异正在进行精神链接……链接成功各位可至观察室查看低等生物生活轨迹…………………………………………………………………王国之间的争霸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来自异世界的史诗神话这里的恩怨复杂交错这里的生活光怪陆离这里的幻想精彩纷呈祝各位享乐愉快!
  • 拜托了请让我毕业

    拜托了请让我毕业

    从校规更改的那一天起,王镇炎就落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之中。而在答应了毕业的条件之后,他的人生更是跌入无边黑暗。“武破海你个老王八!给我滚出来!‘拯救世界’这种东西也能算是毕业的条件吗!你到底是多不想让我毕业啊魂淡!”“哦,那个条件是副院长写的,不爽不要玩啊。┑( ̄Д ̄)┍”就这样,升天院第一能打的王镇炎同学,一边与世界的黑暗势力(无误)战斗,一边在毕业的危机中挣扎。今天,也是充满了恶意的一天呢。
热门推荐
  • 我来自未来.A

    我来自未来.A

    她来自未来的杀手,不过是一位还未杀过人的杀手。她有宅男女神般的脸蛋,这就是她当杀手的优势之一。来到这个年代只为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
  • 致我亲爱的先森

    致我亲爱的先森

    宋三少订婚了!听说订婚对象是个乡巴佬,胆子小,品味差,没趣味儿,竟然还要搬到他家?宋三少直接撂话:“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然而几月后疯狂打脸……骗她同居,睡觉偷亲,演戏占便宜,竟然还想偷她心?划重点/背后硝烟弥漫,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她哭着紧紧抱住护在她身前的男人:“你说过死也要拉我陪葬的!”男人的声音依然温柔:“我记得你说过你怕死。”她直接痛哭出声:“可我更怕一个人死……”(简介无能,1v1甜宠文)
  • 生杀天

    生杀天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今朝一场醉!世无知剑人,太阿混凡铁。至宝弃泥沙,光景终不灭。一朝斩长鲸,海水赤三月。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 玻璃爱人

    玻璃爱人

    青嫘回到离别多年的家乡云华小城,邂逅少时好友芳婷。交往过程中,机缘巧合挖掘出旧年深埋在心底的伤痛往事,记忆碎片渐缀成篇,熟悉的陌生人重新回到现实生活,梦境变成了现实,而现实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最后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青嫘的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听到的,远非事情的真相。隐藏在鲜花铺天盖地的美丽下的,是经年累月不愿面对的暗黑和伤。袁梦和心素的故事,是青嫘年少时未完成的一篇民国言情小说,里面有现实生活的投射,有她对爱情最初的理解和想象。青嫘在经历了各种挫折和人情冷暖之后,重新拾起这篇小说,修改并尝试赋予它结局。与此同时,青嫘的现实世界也在经历巨变,影响着小说里的人物与故事,意识流动着,穿越着,想象与现实世界也混杂起来,交错起来……青嫘和小说里的人物一起迷茫,悲伤,愤怒,成长,一起寻回自我,放下心结,治愈伤痛,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始新的生活。小说有点“甜”,有点虐,有点暗黑,有点文艺,就像吃下一枚青橄榄,初尝酸涩难忍,久嚼后方觉鲜甜的滋味源源不绝,而且满口清香,回味无穷。给人启发的一本书,读后会浮想联翩,不觉浪费时间的一本书。
  • 穿越之最西游

    穿越之最西游

    白珑,北海龙公主,四海第一美人,天资卓绝灵力惊人,奇门遁甲无所不精,实乃龙族旷古烁今之奇才。扯淡,哪有那么多天才,要不是五百年前磕的那把仙丹,她现在魂魄都还不知道在哪飘着呢……唔,美人是真的。————————搅东海,闹天宫,冷酷狂妄武力爆表,这是他。改天命,斗鬼神,查无此人阎王不收,这是她。横批:你俩真配。白珑承认,事情的真相是,坏事都是她撺掇的,小猴子也是被她教坏的。她说要取定海神针,要闹蟠桃宴会,他说好。她说要学绝世神通,要砸炼丹神炉,他说好。可是,可是,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怎么就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什么,不记得她了?也好,从前都是他以身犯险以命相救,什么事都依她由她,现在就换她来守着他,不管他是多少人眼里的齐天大圣,也都是她心中的小猴子。【划重点】本文一对一,故事背景为西游世界,有改动,欢迎讨论剧情提出建议!
  • 我真的不想低调

    我真的不想低调

    林白穿越玄幻大陆,获得低调做人系统加持,别人修玄比武杀人夺宝只为成为人上人,而他一心只想低调做人,因为只有保持低调,系统才会提升他的实力。每次他作出什么惊人的事情,反而会使他的实力下降。……某龙套死不瞑目:为什么你早就高我好几个境界还每次都躲着我???林白内心很无奈:我也不想低调啊,但是系统不允许啊……
  • 愿你暖如晨曦

    愿你暖如晨曦

    你爱过一个人吗?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剧烈引山洪。她和他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吻相识。从那以后,他便是她的一辈子。"你看,我们的名字终于在同一张纸上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名字会并排出现在结婚证上。"这是一个学渣爱上学霸,女追男的故事。(雨雪微凉的力作《愿你暖如晨曦》)
  • 青色往事之灰泡

    青色往事之灰泡

    青春现实题材作品,分为两个篇章,此为下篇。希望能够得到读者喜欢。
  • 寻灵逍遥录

    寻灵逍遥录

    平凡乡村小少年,机缘巧合下卷入一个奇幻世界,开启了寻找传说之旅。
  • 梦幻西游之将明剑

    梦幻西游之将明剑

    什么?龙太子不拿枪,还抢了剑侠客的剑?什么?唐玄奘竟然变成了女的?吃了她依然可以长生不老!什么?猴哥竟然只会打酱油!什么?猪哥竟然变异了,而且……还变性了!什么?小白龙竟然成了一条蛇!那么老沙呢?……一行五人,从东海龙宫向西而行,究竟他们会遇到哪些磨难?而西方,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