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朋友，流血的伤口
劲爆的音乐戛然而止，人群四散而逃，突然寂静的酒吧，只剩下赛琳娜，黑虎和老者。
那一颗子弹陷在肉里，没有伤到重要的筋骨。这不单是因为女人的小枪威力有限，更重要的是，黑虎体魄超乎常人。所以，黑虎只看了一眼伤口，就一脸漠然的望向舞台上的女人。
那样的表情显得诡异，就好像被枪打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赛琳娜是生气的，特别是黑虎这样的反应，更是让她难以接受：“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她在愤怒的嘶吼，却又挂满了眼泪。
“哦？”老者看的很开心：“这是又爱又恨啊。”
黑虎一头雾水，记不起这个女人为何对自己这般愤恨，甚至不惜拿命冒险：“你杀不了我，但我好奇，你为什么这样做？”黑虎很直接，直接的让女人近乎崩溃。
赛琳娜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黑虎，接连扣下扳机，直到打完所有子弹。遗憾的是，子弹没有打中目标，简单的被黑虎收拢的【黑色羽翼】全部阻挡。
象征【堕落天使】的黑色羽翼出现又消失，黑虎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赛琳娜瘫坐在地，绝望和无助带来更多眼泪。
黑虎在女人身前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如此眼神，冷漠如霜：“我不喜欢杀女人。”他是在警告赛琳娜，自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黑虎皱眉：“朋友？”这个概念黑虎是模糊的。在他混乱的脑袋里，找不到值得那两字的谁。
赛琳娜哭着哭着，竟笑出了声：“【余米】说的对，像你这样的阿修罗，终究不属于现实。”
因为‘余米’，黑虎的脑袋里突然涌现一张模糊的脸。
——我只问一句，【余雪】在哪？
——如果你还在意，把我带进黄泉。
——只要你选择，记得，我们可以是朋友。
混乱的画面断断续续，黑虎想起的不是很多。他现在只有大概的印象，好像在什么时候，有过一个朋友，然后，那个人走了。
这让黑虎无法漠视，甚至，有了似乎是心痛的感觉。
“余米是谁？”那种心痛带着愧疚，所以有一种冲动，让黑虎想要弥补：“他在哪？”
赛琳娜听了，美目怒视：“你还在装什么傻，余米和余雪不都被你害死了吗？！”
“我？”
黑虎越无辜，赛琳娜越愤怒，可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怨恨，一旁看戏许久的老者终于坐不住：“那么，你们的叙旧就到这里吧。我是说，这剧情实在俗套，没有创意。”
老者的介入，黑虎显得紧张——他注意到，老者画好的所罗门之印，耀起了墨色的死亡之光。很快，来自【圣记】的烦人小鬼抓住了女人的白色灵魂，赛琳娜开始吸呼不畅。
看见这一幕，黑虎没有犹豫，唯一的左翼一展，挥起的拳头已冲至老者眼前。
老者不急不忙，手一挥，伴随沉闷的咆哮，看不见的【地狱犬】咬住了敌人的手臂。
地狱犬出其不意，黑虎没有预料到。但他没有慌乱，第一时间亮出泛光的大号左轮手枪。特制左轮威力强劲，一枪便逼退了来自黄泉的怪物。再次获得主动的黑虎顺势而进，一拳将老者打倒在地。
抓在空隙，黑虎打碎了玻璃桌上的所罗门之印。由于所罗门之印的不完整，来到现实的小鬼无法生存，一会儿，纷纷沙化，沦为尘埃。
小鬼的死亡，几乎被拉进黄泉的赛琳娜有了喘息的时间，随着灵魂的回归，困难的呼吸终于顺畅。
“真是……”老者狼狈爬起，出血的脸庞严重变了型：“我们算不上同类，也不用出手这么重吧？”老者看起来是难过的，但那双眼睛却是满满嘲笑。
黑虎看到了老者眼神里的玩弄：“你笑什么？”
“嗯。”老者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在保护那女人。我是说，保护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这样宽容的阿修罗可不多。”
说完，老者不禁感慨起来：“也是奇怪，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好些人突然相亲相爱……这我真受不了。”
黑虎听完，觉得无聊，一枪打爆了老者的脑袋。
但老者依然存在，扭吧扭吧了受损严重的肌肉组织，那张脸又血淋淋的冲着黑虎微笑：“年轻人就是急躁，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黑虎无视，扭头就走。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余米？”
黑虎停住脚步，舞动上的赛琳娜更是一脸惊愕的盯着老者。
老者伸手，渐渐出现的灵魂锁链，一直延展到半米外，地狱犬存在的位置：“首先，给个惊喜……猜猜，这只迷人小狗是谁？”老者笑的诚恳：“猜中有奖。”
黑虎和赛琳娜紧盯老者，如此明显的暗示，他们不可能猜不到。但两人没有完全接受，特别是赛琳娜，在她看来，那般温柔的余米，结局不应如此凄惨。
老者摇头：“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日下啊。现在怎么连老人家的话都没人信了呢？”说到这里，老者又喜笑颜开：“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们想要真实，那就看看吧。”
老者优雅的打了一个响指，岌岌可危的现实，顿时裂开一道直达黄泉的缝隙。在那里，哀嚎冲天，鬼火遍野，应该完整的灵魂被扭曲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小鬼。其中，那一个还剩半张人脸的小鬼，被数十道铁链囚禁在火海中心，全身爬满了妖异的黑暗脉纹。
黑暗脉纹精细复杂，不是常见的天使文字。更奇怪的是，脉纹有着生命，以小鬼为土壤，正一点点的自我生长……
黑虎见过这种纹路，印象中，只有‘自杀符’才会造就如此诡异的【圣记】。
“好奇怪，【咒符】燃烧灵魂，最后的结局必然灰飞烟灭……可为什么，这个灵魂不但以小鬼的姿态继续存在，甚至创造了地狱犬？”黑虎注意到，现实里的地狱犬（迷雾）也出现了黑暗脉纹——两者的纹路完全吻合，就连生长的方位也是一致的。
赛琳娜面色煞白：“不会的……不会的……余米不会是怪物……”
“多么残忍啊。”老者抹掉了现实里的缝隙，装模作样的说：“那样善良有爱的年轻人，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为了挽救犯错的妹妹，这样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老者试图挤出几滴表示同情的眼泪，却发现这实在不容易，只好轻叹：“哎，要是没有被【那个人】欺骗，这孩子应该还好好的活着吧。”
黑虎听完，半信半疑。
赛琳娜却不想那么多：“那人是谁？”
听到这句话，老者露出满意的笑脸：“嗯，这是好问题。但可惜，我也不知道。”老者有些尴尬：“我知道的是，那个人是个男的，白发，可以像【假灵】那样，随意的完成灵魂之间的转换……”
“假灵？”黑虎觉得意外：“假灵不可能进入黄泉。”
“没错。”老者说：“但那孩子的确做到了，甚至能掌控禁忌武器。”
黑虎面色凝重，脑海中迅速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女娲。
如果说，有谁可以无视规则，只有如神的女娲。
注意到黑虎的表情，老者猜到了大概：“不是女娲。【死神】见过那个白发男孩，要真是女娲，死神一早就看出来了。”
黑虎细想也觉得矛盾重重，现在的女娲已是落日西山，不可能重现当年如神的姿态。事实上，此时的女娲单是维系【剩城】的现实就已十分勉强。
“不是女娲，却能打破【灭世】之后的规则……”黑虎越想越难理解：“你确定有这样的……‘人’存在？”
老者无奈的两手一摊：“那个人，或者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不能肯定。但我知道，那个人抓到了也没用。我的意思是，那个人被困在黄泉不久就消亡了……就像正常的假灵。”
黑虎听懂了：“那个人还活在现实？”
“八九不离十。搞不好，那样的假灵就是从真实的灵魂中复制而来……你知道的，假灵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灵魂的不灭，就像肉身的克隆体。”
说完，老者手一挥，带来一片奇妙的金色羽毛。
因为这片金羽，黑虎左眼愈合的伤疤迅速裂开，流出的鲜血像眼泪，沿着脸颊轻缓而下。伤疤带来丝丝刺痛，黑虎却不能理解，伸手摸了脸上的血，迷惘的看着。
老者一时也没有看明白，可当他注意到金羽表面的一抹流光，终于慈祥的笑了：“哇哦哇哦，连你这样的阿修罗都被标记过……我还以为只有那个女人呢。”
黑虎血流不止，金色羽毛却流光更盛，不一会儿，舞动上的赛琳娜也受到影响——黑虎清楚看见，赛琳娜的脖子上出现了危险的【灵魂锁链】。
感觉事情不对，黑虎枪指老者：“你做了什么？”
老者觉得无辜：“不是我做的哦。”他晃了晃手上的羽毛：“而是这个东西。”老者是在表达，这里到底是现实，在将猎物拖进黄泉之前，他不可能创造新的灵魂锁链。
黑虎的手枪依然对着老者，不安的目光却落在那片金羽上。他看见金羽表面有一些破败的脉纹，而流光，就在残缺的脉纹之间勉强游走：“圣记？”
“准确的说，是灵魂重建方面的圣记。”老者说：“这片金羽是那个人的假灵消亡以后留下的……你们两人对它之所以有反应，是因为这个圣记在你们身上也存在过……或者说，你们碰到过那个人的假灵，所以被标记了。”
黑虎有点头疼，隐约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像指尖流沙，越想抓住，越会溜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虎变得急躁，头疼的感觉越演越烈。
看见黑虎这样的反应，老者露出自信的笑容：“你想弄明白，我也是……所以，很明显的，我们的目标现在是一致的，都想要找到那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黑虎听完，躁动的眼神满是不屑。
老者不喜欢黑虎这样的眼神，但还是笑脸相迎：“我知道我知道，像你们这些重获自由的阿修罗总是讨厌我们这些尽心尽责的死徒，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愿意帮你——我是说，你总要知道，是谁把你亲爱的朋友变成可怜的地狱犬吧。”
老者相信，不管黑虎愿不愿接受他说的这些，其中带来的影响足以勾起黑虎的好奇心。换句话说，黑虎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猎犬，带领他这个猎人找到那个淘气的猎物。
老者的选择是合理的，毕竟，死徒属于黄泉，在现实逗留不了多久。黑虎不一样，出于种种原因，他已然属于现实，可以更加从容的寻觅。
接下来，老者表明心意，将手上的金羽画上‘守护’圣记。
因为金羽的属性发生改变，赛琳娜脖子上的灵魂锁链迅速消失，随后，金羽以项链的姿态挂在女人的胸前。
同时，黑虎左眼的伤疤停止了出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