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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美国的危机(1)

次贷危机使得美国民众尤其中产阶层的财富缩水、负债增大——这种结果对于美国这样的消费占据经济发展原动力主体的国家而言,隐患是非常大的。当然,对于像中国这样的出口对外依存度高的国家来说,隐患同样很大。

美国学者爱德华?N沃尔夫指出:“21世纪初的债务积累进入了日常消费,而没有扩大消费。根据我们的估计,尽管财富平均值(以2007年美元价格计算)在2007~2009年间下降了173%,达到443600美元,财富中位值则令人吃惊地骤降了361%,为65400美元(接近1992年水平)。现在我们终于能够了解,中产阶级增加的债务是如何使他们在收入冲击面前弱不禁风,并为2008~2009年的次贷危机埋下了伏笔,最终导致了金融崩溃。这两年房价的快速下降(约24%)使得许多中产阶级家庭(据我估计有166%的住宅所有者)‘潦倒不堪’(他们的房产价值低于抵押债务),并且他们还在失业中饱受损失,无法(或不愿)偿还他们的抵押贷款。房价下跌时,增长的债务与负的房屋净值的弱点,造就了一个脆弱的中产阶级——被抵押贷款灾难和利空的金融消息推到了悬崖的边缘。由于房地产和股市的崩溃,2009年净资产中位值,依据我的估计,已经跌回到了其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水平。”

由于美国股市现在已经重新站到了万点以上,与其历史高点正在接近。美国中产阶层的财富损失已经没有爱德华?N沃尔夫所言的那么严重。但我们仍然必须正视一点:假如美国的中产阶层消费能力下降,中国据此量身定做的产能,将面临更严重的过剩。

美国学者大卫?科茨给出了另外一个数据:美国金融行业贷出了上万亿化为乌有的不良资产,行业本身还借有外债,用于维持高利润的投机活动。在1980~2008年期间,其债务增加了6倍之多。

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在美国背负着沉重压力的同时,有关美国衰退的观点甚嚣尘上,这种预期对美国的举债显然是不利的。

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大国兴衰》中详细地记录了美国这个世界强国的衰落过程,并把美国的经济健康指标,如工业化程度、实际GDP增长率等,与欧洲、俄罗斯、日本作了比较。他发现,在过去的50年里,由于全球金融、贸易组织方式的根本性的、结构性的变化,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发生了变化。

肯尼迪不是唯一认为美国势力出现结构性衰退的学者。其他从历史角度分析全球政治经济的批判思想家,如安德烈?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1998)、艾曼纽?托德(《美国秩序的崩溃》,2002)、乔万尼?阿瑞吉(《亚当?斯密在北京:21世纪的谱系》,2007)、尼尔?弗格森(《货币崛起》,2008)、彼得?高恩(《心脏地带的危机》,2009)、法里德?扎卡里亚(《后美国世界》,2008)等都认为在美国势力衰落的同时,地区力量开始崛起。在他们看来,美国的衰落反映了在适应新的历史条件的过程中全球经济经历了结构性改变。

不管美国是否真的走向了衰退,只要这种预期存在,就可能引爆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债务,美国这个庞大的经济体还能前行吗?它的选择是什么?

决战:美国突然杀出回马枪

美国的选择

当美国不堪债务之重的时候,要化解它,一般而言,可供选择的方式有几种。

第一,压缩财政开支,通过政府的节约和权力收缩,逐渐降低赤字。问题是,有哪个国家的政府有这样做的动力?尤其是美国,财政赤字逐年攀升,这显然不是它喜欢和愿意的选择。

第二,赖账,即违约。赖账的结果虽然只有一个,但赖账的方式却有很多种——种类与创意跟人的无耻程度成正比。不妨随便举两个例子。

日里诺夫斯基改名型。我们知道,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承担了遗留下来的巨额债务。截至2001年1月1日,包括苏联债务的俄罗斯外债总数达到1614亿美元,其中官方债务1275亿美元(包括663亿美元原苏联旧债,600亿美元俄罗斯新债以及俄各联邦主体的欠债12亿美元)。

这笔钱怎么还呢?2001年2月8日,俄罗斯议会下院副议长、自由民主党领袖日里诺夫斯基突发奇想,提出一个处理债务的方案:他建议取消目前的“俄罗斯联邦”,建立一个新的他称之为“欧亚联邦”的实体,这样就可以把俄罗斯的全部债务一笔勾销。他说,让那些债主找过去的总统部长要债好了,与我们新的国家无关。

这种方式的思路很简单:我过去叫张三,欠你很多钱,但我现在改名了,改叫李四了,找我要账是吧?对不起大哥,你找欠你钱的张三要去吧,跟我没有关系了。

反戈一击型。2008年5月,俄罗斯公布了其十大债务国,古巴是欠俄罗斯债务最多的国家。据俄罗斯方面统计,苏联时代,古巴共欠下高达250亿~260亿美元的债务。但古巴不认账,反倒认为俄罗斯应偿还古巴300亿美元的债务,其依据是:苏联和古巴签订的一系列合同终止执行,给古巴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估算下来后,俄罗斯应该偿还古巴300亿美元债务。

回顾一下历史,如果没有1790年时,年仅33岁的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宣布全额还清美国发行的所有债务,能有今天强大的美国吗?

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尽管西方已暗示可以减免部分债务——西方压根没有打算让俄罗斯全部偿还,从这一点来看,当时西方的确非常低调,话说回来,欠钱的是大爷,要账的哪能不低调呢——普京仍承诺:“俄罗斯将偿还所有的国际债务。”这种掷地有声的承诺,让西方人大感意外,由此可见普京对扭转俄罗斯形象所作的贡献。俄罗斯重获西方的信任。2001年7月,普京第一次参加8国集团首脑会议时,很多人为他“着迷”。媒体评论说,看看干练的普京,似乎又让人看到“强悍的俄罗斯”再度回到国际舞台。

普京赚大了!

回过头来看看,普京的做法是何等的英明和有远见。再回头看看那些认为普京是为了个人虚荣心的满足而这样做的人,是多么荒谬。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伟大的智慧常常被复杂外表下的朴素智力加以贬低。

当然,从中也不难看出欠债的好处,只要你答应还,对方都感恩戴德,仿佛你刚把他从洪水里捞出来一般。在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发自内心地感恩的竟然是欠账的突然答应还钱,如果是全部还完简直可以等同于做慈善了!

所以,美国欠全世界的债,且答应偿还。

所以,全世界的人继续购买美国的债券以表示对它这种高贵品质的感激,不然会觉得对不起它!

这世道啊!

因此,美国敢赖账吗?

美国绝不敢,也没有必要这样做。事实上,正是由于对它信誉度的信任,才造就了美国第一债务国的地位,对它来说,失去了诚信就等于终结了大国之路。

自己为自己减除债务

美国的第三个选择就是让美元贬值。

很多人不理解,为何美联储要实行定量宽松货币政策,根源在于,在实体经济彻底向好以前,一旦美国国债市场走熊,很快就会迎来抛售压力,一旦代表美国国家信用的国债市场出现问题,将意味着引发一场比次贷危机更大的灾难。因为,次贷危机发生以后,美联储起码还可用美国国家信用做担保,为经济体注入流动性。倘若国家信用倒下,美联储将无法再挽救其经济——这是美联储实行定量宽松货币政策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这意味着,美联储购买国债而向市场倾注美元也是恐惧未来巨大风险所致。

而这对美国的确有好处。

通过货币贬值不仅可以稀释自身债务,还可以增加美国在海外的资产总值。因此,美元贬值的诱惑对美国而言,实在太大了。因为,对美国而言,美国负债是以美元来衡量,而美国的金融资产主要是以其他国家货币计价的资产尤其是以股权的形式存在;对于债权国则恰恰相反,负债是本币,而资产是美元。同时,外国投资者和外国政府持有的美国负债主要是以债权形式存在的,而这些资产的收益率比较低,同时主要是以可能遭受贬值的美元计价。

这就意味着货币错配的情况下,美元贬值对本国和债权国是完全相反的,而且对美国特别有利。

根据沃尔夫的研究,1989~2006年年底,美国用于减少经常账户赤字的累计净资本流入达到5308万亿美元,而同期美国的净外部负债仅增加了2151万亿美元,实际抵消了3157万亿美元。这一巨大差异部分是由于汇率的变动,造成了2000亿美元的增项,不过主要原因是由于美国海外资产的价格表现要好于外国投资者持有的美国资产的价格表现。美国学者豪斯曼和施图尔辛格指出:“国家的金融头寸所产生的收益是衡量其资产真实价值的好指标,一旦资产能被正确估值,美国就是一个净债权者,而不是一个净债务者。”余永定教授也认为,如果美元充分贬值,美国海外资产和投资收入的增长完全可以抵消掉它的债务负担。

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IMF前首席经济学家肯尼斯?罗格夫指出,如果美国的财政赤字持续上升几年,长期利率就会上升,而美国的债务负担就会进一步急剧上升,到那时“用通胀摆脱债务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根据相关测算,如果美国通胀年率达到6%,只要经过四年,美国的国债余额/GDP就可以下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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