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她冷然地嚅嗫道，“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林风眠的脚步滞住了，回头去看她的脸：“为什么现在要生孩子？”
“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她凉凄凄地诘问。她想看他的反应，虽然上次已经跟他提起过，可是他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了，我们过几年再思考这个问题不好吗？”他的态度很安然的样子，如果要深究的话，那只能说他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
她唇角微瑟：“如果我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不想留下？”压在胸底的心声吐露了出来。
他的脸一下子失去了颜色：“你的意思是你有了？”
“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不是的话又会怎么样？”一股寒意刻肌入骨。
“如果有的话那也只好生下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什么叫没有办法的事？”她在心里高声地叫了起来，流露在脸上却化为无声的落泪，自己的妻子怀了孕难道也叫是没有办法的事么。
“你是不是真的有了？”他用讶然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她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还是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她，又去睃视她衣服底下平袒的腹部。
回到家，乔梓萱兀自上楼，当他手执一卷报纸走上楼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穿着小碎花的长袖睡衣裤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迎面撞向他，看到他灼灼的眼神，咬了一咬牙说道：“从今天起我要跟你分床睡。”
他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希望你别落下东西。”
“不会！”她狠狠地瞅了他一眼，从他的身边经过。
刚走了几步，他在身后对她说：“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她愣了几秒。他果然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只不过探了下口风，便紧紧地揪住这辫子不放。
“我会解决好的。”她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是绝然坚定的神色。
“解决？”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见到她迎着光凝立的，乌黑柔软的头发，宽大的睡衣，脚上一双毛绒绒的拖鞋，似乎一下子变得年轻起来，宛若少女。“告诉我实话。”
“你放心，你不想让我生孩子，我也不想为你生孩子！”她故作洒脱轻松地说道。
他耽耽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双眼闪烁着磷火般的光芒：“你真的是有了？”
结婚生子，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他并不是不喜欢孩子，也绝非不要孩子，他怕的是孩子一生来受苦，他被童年的阴翳缠结了太久，所以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孩子的到来。可是眼下不要孩子，那么就势必要去医院拿掉他。这样一来，对梓萱未免太过偏颇。他怀着一颗复仇的心而来，可是与梓萱的相处过程中却被她的爽朗纯真而打动。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侧着脸冷冷地扫视着他。终于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孩子本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我会拿掉他的。”等了半晌，他仍是沉默不语。她断然地说完，转身回房，膨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这一天晚上乔梓萱是睡在客房里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不适应房间里的气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原来不是在卧室里。她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眼睛，挣扎着爬起来。今天就是预约手术的日子。
一想到这个手术，她的手臂上一阵酸麻，想到腹中的胎儿，觉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蛮横无礼的刽子手一样，要解决掉一条无辜的性命。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当然如果她千方百计要生下这个孩子也未尝不可。可是昨天晚上逞一时之气，已经对林风眠说要拿掉他的孩子，而且自己也一早预约了手术。如果在这个时候反悔，倒显得有些进退维谷。并且自己好像也不是十分想要这个孩子。
算了。她在心里暗暗地劝慰自己，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什么好改变的了。宝宝，这一次妈妈对不起你。下一次如果你再来的话，妈妈一定会加倍地疼你。
她将手指叉开抚在自己的肚子上，虽然一点也感受不到宝宝的存在，却使她对自己添了少许的坚定，似乎已经得到了胎儿的允许了。
客房还连着一个小型的卫生间，草草地梳洗了一番，走了出来。看到卧室的门大开着，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确定房内一条人影也没有的时候，便仄身进入，选了一件连衣裙穿在身上，又加了一件米色的风衣。从镜中看到床上凌乱的被子，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悉心地将被子折摺好。她虽是名门千金，但是做家事的功夫却不比别人差，只因她时刻告诫自己的身份。
只喝了一片面包加一杯牛奶，便匆匆地出门。
这座熟稔而又繁华的城市，树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着令人目眩的光亮。车子被送去保养了，她两手插兜走在路上，可以走到路口去叫部的士。她走得不紧不慢，这时有一部车在她的身边几乎要擦到她的衣袖停住了。
“梓萱。”坐在车里的周澈南朝她挥了挥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刚好经过这里，我送你一程。”周澈南的脸在敞开了一半的车窗子上显现出来，白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嘴角略微地扬起，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出于本能地摇了摇头，语气微婉：“不用了。我还有点事，今天可能不回团里了。”
“那你去哪？”他盯着她柔滑乌黑的头发底下的那张明媚清爽的面孔。
“我……”她语塞，一只手抓着自己上衣上的扣子，“你先忙吧，不用管我了。”
“这里很难叫到车的。”他两眼扫视了一下前方，又将脸侧过来，“上车吧，我不赶时间。”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管我了。”她闪闪烁烁地推托着。
“上车吧。”他今天倒是有一种非要让她上车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