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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伍德之功(1)

1913年初,母亲品基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她在华盛顿西北郊租了套房,买了辆新凯迪拉克,还雇了一名黑人司机。司机和车为麦克阿瑟追马里兰州一名年轻的女士帮了不少忙。但是,与对爱情的追求相比,他的心思还是主要放在了事业上。

麦克阿瑟此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陆军历史上最卓越的军人的领导下。而此人的性情和想法和自己的非常相似。在此后近50年的时间里,麦克阿瑟的所言所行差不多就是追随伦纳德·伍德的足迹的。30年前,年轻的伍德刚从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便做了部队的合同外科医生。在1890年抓捕印第安部族阿巴契人的首领杰罗尼莫的军事远征行动中他是荣获国会荣誉勋章唯一的人。此后不久他被任命为麦金利总统的白宫医生。1898年,他和海军助理部长西奥多·罗斯福共同创建了莽骑兵。这年夏,他们又一起攻下了圣胡安山。战争结束后,他被麦金利总统晋升为正规军准将,并任驻古巴军事总督。1910年7月,因伍德与同为陆军中的共和党人派系的前总统罗斯福的关系,为讨好罗斯福,塔夫特总统任命其为陆军总参谋长。

伍德就是美国人眼中的那个绿巨人浩克:他身材高大,金发白肤,留着浓密但是平整的大胡子,鹰一样的犀利的蓝眼睛,水桶一样壮的胸围和消瘦但健硕的腰身。他简直是制衣商最满意的模特。他既非参谋学校毕业也非西点毕业生,这在军中可算是个门外汉。也因此他被军中一些人讥讽为是靠政治而不是靠军功上位的将军。然而,伍德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改革家。在任总参谋长后的第一次公开讲话中他就提到“飞机必将于本世纪在国际事务上扮演最了不起的角色。”而当时陆军才只有一架飞机。

当时,伍德虽然统领着分布在全美和世界各地50多个军事基地近90,000名官兵。然而,各地野战团的战力却不及声称的一半。部队里缺少机枪,先进火炮一枚也没有,军队战备也严重不足。伍德的使命就是将这样一支部队打造成能征善战的现代化军事力量。

在实施此项计划前,他必须确保军令在陆军军务处、陆军兵器部和陆军军需处等管理部门畅通无阻。然而,掌管这些部门的将军们却认为伍德无权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麦克阿瑟是具有改革思想的年轻军官之一。他不仅勇敢而且正义凛然。国会议员对他撤销冗余的军营颇有微词,他的答复极富哲理,“浑水焉能摸鱼?”面对媒体的诘难,他泰然答道,“公众人物难免要受到公众的质疑嘛!”

在伍德忙于再造陆军之时,便委派麦克阿瑟一刻不停地监督着美军当时最大的工程项目夏威夷的防御工事。时任夏威夷总司令芬斯顿准将是亚瑟·麦克阿瑟将军的好友和仰慕者。工程兵出身的麦克阿瑟上尉被总参谋部任命为夏威夷防御工事的项目主管。工事包括永久军营,下水管道,道路,码头,医院,铁路专线以及海岸炮兵据点。现有营区的7,400人将翻一倍还多。工程总投资高达700万美元,这在当时绝对算是一笔庞大的军事投入。此外,麦克阿瑟还代表总参谋部监管河道与港口建设。

麦克阿瑟一直在研究和学习伍德。此时,他已经30出头,不再是可塑性很强的胚子了,但是他依然不断在向军队中的强人学习。父亲去世后,伍德便成了他的榜样。伍德在很多方面和麦克阿瑟的父亲一样,优点和不足同样鲜明。伍德行事无所畏惧,有时甚至有些鲁莽,说话更是直言不讳。虽然没有西点毕业生的光环,他还是雄心勃勃。在政治方面,他公开支持共和党。他对朋友忠肝义胆,对敌人恨之入骨,对自己信心十足。这些都构成了他非凡的个性。对于一些人来说,他可能过于自负而让人无法忍受。但是他却因此名声大噪。此外,他还是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说麦克阿瑟按照伦纳德·伍德的个性塑造了自己言过其实。但是,伍德的举止肯定影响了他的性格和他的行事。

伍德和政敌打交道的方式是绕过他们,直接和公众沟通,因此他需要媒体对他的支持。高官们通常都对记者持怀疑态度,对他们的报道很蔑视。但伍德却公开欢迎他们。他每天都要面对派驻陆军部的记者,并为他们提供素材。这些记者中有一位一名叫约翰·卡伦·奥洛克林的芝加哥论坛报的军事记者和他走的最近,是他的朋友。奥洛克林曾在罗斯福执政后期任副国务卿,因此对华盛顿的行事方式很熟悉。伍德便向奥洛克林请教战时陆军部如何处理媒体的问题。

交谈中麦克阿瑟也结识了奥洛克林,从而使他多了一个兴趣。伦纳德·伍德1914年3月的日记中夹杂着一份长达五页密密麻麻的名为“战时美军报道条例”的文件。从行文风格看这份文件非常可能出自麦克阿瑟之手。由这份文件可见,其作者麦克阿瑟和伍德一样都想不失时机地通过与媒体搞好关系来提升自己与自己无比坚信的事业,建立一支更强大的军队。

伍德的首要任务是使军队符合战争的需要。他令总参谋部草拟一份计划将陆军划为3个步兵师和1个骑兵师。正因伍德的改革,1913年2月墨西哥爆发政治危机时,陆军部部长亨利·史汀生才有底气向塔夫特总统保证,只要“一声令下”,就可派一个整编师到德克萨斯城,他做到了。

一个月后,塔夫特把白宫移交给了新总统伍德罗·威尔逊。人们都以为威尔逊要解除伍德的职务。虽然伍德公开同情共和党人,但是威尔逊还是保留了他的职务。不仅如此,对伍德最近的举措·——办夏季训练营,对大学生进行基本的军事操练和步枪射击训练——威尔逊表示支持。两个夏季训练营分布在葛底斯堡和蒙特利尔开营,训练取得明显效果。在伍德的努力下,军队的战斗力得到显著提升,但是他们却一直没有一显身检验军队改革成果的机会,他们唯一的机会是——美墨之战。

1913年3月威尔逊就任美国总统。而数周前墨西哥发生的政变引发了政治动荡。令美国人失望的是政变的发动者维克托里亚诺·韦尔塔将军上了台。韦尔塔和其追随者滥施暴行令威尔逊怒不可遏,他拒绝承认墨新政府。但是德国却决定给韦尔塔提供武器来帮助他打败政治对手,装载260挺机枪和1,500万发弹药的军火船从德国启程驶向维拉克鲁斯。

威尔逊命令海军阻止德国军火船靠岸。一支海军作战小队和一个海军营停泊在港口外待命。1914年4月,海军一队人马登岸采购补给时被抓。海军总司令,弗兰克·F·弗莱彻上将要求墨西哥立马放人,道歉,升星条旗,鸣21响礼炮。天黑之前他们就放了人,墨西哥当地的指挥官也道了歉,但是却没有鸣21响礼炮。威尔逊总统支持弗莱切上将坚持鸣21响礼炮的要求。韦尔塔回应称如果美国人向墨西哥国旗鸣礼炮他就可同意美国人升星条旗鸣21响礼炮的要求。威尔逊大怒,下令弗莱彻占领维拉克鲁斯和海关大楼。

要占领并守住一座40,000人的城市美国海军兵力不足,需要陆军出动来控制维拉克鲁斯的局势。虽然伍德打造的4个师的作战部队有43,000人,但都分布于全美各地的小兵站。尽管如此,1913年秋总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打算先期从海路投送一个旅到维拉克鲁斯,之后再将这个师的全部兵力压上。如果战争需要,全部4个师可在数周内全部投入墨西哥战场。

海军一马当先,占领了海关大楼。在这场战争中,威尔逊原本估计常规战斗会演变成美国人及其支持者和墨西哥民族主义者之间一场激烈的巷战。结果美国海军18人战死,近50人受伤,而墨西哥方面的数百人毙命。

维拉克鲁斯事件两周后,芬斯顿率第2步兵师第5旅4,000名士兵从加尔维斯敦出发开赴战场,另有3,300名海军士兵增援他们。此时墨西哥仍没有向美国星条旗致21响礼炮,美墨战争已不可避免。

而在大后方华盛顿,伍德卸下了总参谋长的职务改任野战集团军总司令。他计划像1848年温菲尔德·斯科特在墨西哥一样一战征服,于是决定率大军从维拉克鲁斯一路打到墨西哥城。美西之战悬而未发,伍德觉得有必要找一名精干的军人密切跟踪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结果他选中了麦克阿瑟上尉。麦克阿瑟已于5月1日抵达维拉克鲁斯。他将他送上了“内布拉斯加号”战舰。

麦克阿瑟从伍德那里得到的指示是“通过侦查或其它手段……获取尽可能多的与行动有关的有价值信息”。芬斯顿麾下旅渴望能够给伍德当先锋部队,但是受威尔森总统命令的约束,他不可能深入墨西哥后方侦查敌情。因此,美国人对于在向墨西哥城进军的路上会出现什么情况以及韦尔塔的部队会在哪里集结一无所知。

由于没有铁路,兵力的投送也遇到了困难。尽管维拉克鲁斯有上百辆厢式货车但是大都没有机车头。美国和墨西哥铁轨标准不同,即使从美国运来车头也无济于事。麦克阿瑟决定替芬斯顿和伍德解决这个难题。他打算突破墨西哥防线深入敌后弄一些机车过来。他先收买了几个墨西哥的铁路工人,坐着他们的手摇车到了40里外的阿尔瓦拉多,就这样麦克阿瑟孤身一人开始执行自己给自己下的任务。

在呈给伍德的关于这次冒险行动的报告中的细节描述像电影一样精彩。他和那几个收买来的墨西哥人在一个雾蒙蒙的晚上抵达了阿尔瓦拉多。他们发现那里停着3台大马力的机车,但是有5个荷枪实弹的人在那里守卫。麦克阿瑟和那5个人激战不久就顺利地开走了那3台机车。但在返回的路上,他驾驶的手摇车遭到了名骑兵游击队员的阻击。在一阵激烈的枪战后,敌人被击退。而他的衣服被打穿了3个孔,但是他却安然无恙。就在他们接近美军前线驻地时又遭到一阵乱枪扫射,而他的小分队再次击退了敌人。这次他的衣服上多了个孔,而他本人竟然连皮都没有伤到。麦克阿瑟乘坐一辆小马驹拉的手摇车返回军营,后面跟着他的3个驾驶着3辆大机车的墨西哥弟兄。

这份报告究竟多少是实又有多少是他对自己的美化无从得知。但是他肯定到了敌后,不然怎么弄回这3辆机车呢?仅此一点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功一件。可以想见,他宣称自己如何毫发无伤突破重围应该是为了争取国会荣誉勋章所精心编造的脚本。

和其他士兵一样,麦克阿瑟期待伍德能够尽快来到战场上统帅千军。5月7日,他刚从敌后返回数小时便匆匆给伍德写信。信中他承认芬斯顿是一员能干的将领,但是“我实在期待您的鼓舞,亲爱的将军,期待您明确,果断的作战方法给我启示。我真心希望事您能尽快来到战场投入战斗。如果这场战役中您能凯旋而归,那么——您必能问鼎白宫!”而对自己在敌后那些英勇壮举他只寥寥数笔却刻画得栩栩如生。完整的报告数月后才呈递伍德。

战场揭开了麦克阿瑟另一个不同的侧面。他开始穿奇装异服,吸引人们的眼球,仿佛在说,“嘿,嘿,往这儿看!”然而最引人关注的并不是他英俊的外表,而是他发誓要引人瞩目的决心。一次他回西点的时候戴了顶硕大的阔边高顶毡帽,仿佛他刚从德克萨斯旅行归来,其实他是从密尔沃基过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麦克阿瑟戴的帽子竟然翻开了时尚界新的篇章。在维拉克鲁斯,他戴的松松垮垮的帽子最能说明问题。他的上尉徽章斜挂在衬衣领口,开襟羊毛衫耷拉到了膝盖处,浅色长围巾围在脖子上,嘴里还叼着烟斗。他就是这样执行着着装条例,在战场上飞驰,直到拿下敌人,仿佛运动员在运动场上触底得分一般潇洒。彼时彼地,他就是那样鹤立鸡群。

美国对维拉克鲁斯的占领使美墨之间陷入僵局:美国不愿妥协,韦尔塔政府也不甘示弱。威尔逊于是决定再度发动攻势。此时欧战已经爆发,公众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欧洲,美国对维拉克鲁斯的占领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与此同时,德国生产的枪支弹药也只能满足德国部队的需要了。

伍德率领大军攻破墨西哥城的美梦随着这年夏天他改任总部位于纽约东部军区司令也画上了句号。伍德一心想将备战继续下去,现在欧洲也卷入了战争,他的这种愿望更加迫切了。

维拉克鲁斯远征军的两名军官联名提名授麦克阿瑟国会荣誉勋章。伍德也推荐了麦克阿瑟。9月,麦克阿瑟回到华盛顿完成了他的完整详细版“侦查及劫车行动”报告。无疑他非常希望这份报告能够帮他拿下这枚勋章。他甚至可能对此已信心满满。仅是拿下维拉克鲁斯海关大楼那场为期两天的稀里哗啦的混战就让很多人拿到了国会荣誉勋章。仅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就有55人获此殊荣——为历来单次军事行动中授勋最多的一次。连海军上将弗莱彻都获得了一枚国会荣誉勋章,而在战斗中他只不过就在自己的旗舰上站了那么一站。

毫无疑问麦克阿瑟对国会荣誉勋章是多么渴望。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他的父亲曾获一枚国会荣誉勋章,这让他骄傲,又让他觉得作为国会荣誉勋章得主的儿子,他也应该斩获一枚方不辱门庭。如果有什么可以证明他像父亲一样优秀,这就是最好的方法。然而,这次他依然未能如愿。即便报告中所写样样属实,他又哪里去找证人?那几个墨西哥人?一个连自己的祖国都可以背叛的人,他们说出的话有几个人能信?

芬斯顿被征求对此事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模棱两可。事实上,麦克阿瑟是以类似自由特工的身份赶赴维拉克鲁斯的;而芬斯顿因为还要率军前往,在美国窝火了半年多才得以赶往前线。芬斯顿写道,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认为以麦克阿瑟的功绩应获此殊荣。然而他接着写道“麦克阿瑟上尉当时并非我的部下,我对[他的侦查行动]并不清楚……我认为在没有战场上的指挥官[例如,芬斯顿]知情的情况下讨论[这种]侦查冒险是否恰当这样的问题并不适合……尽管如此,应该相信麦克阿瑟上尉在此事上是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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