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寒羽不是一个需要领悟的境界,它是作茧自缚之后水到渠成的境界。得知法诀之后,也不怎么需要蓄积能量,为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整整四年。作为一个蛹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倘若我不是一个人,真的是一只冰蚕的话,那我就是在进行痛苦的蜕变。我虽然是人,可我的经脉,是按着蛹来走的,经脉的蜕变,和我作为一个人的蜕变,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痛苦这东西,经历多了,或许,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这话,也许就这时说得出来吧。
这天,天很晴,月很圆。所谓皓月当空,众星皆黯,而今天,却怪得异常。明月正空照,群星闪烁,仿若零散的冰凌,折射着月的光辉。在这淡淡光芒的照耀下,冰蓝色的大茧微微地颤动,天地间的阴气继续往茧上倾泻,而我却感受不到阴气的存在。
我忽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开始慢慢地挣扎,奋力地撑这大茧。可那茧丝坚韧无比,我恢复了理智,想要撕开一个口子,可无论怎么使劲,那茧丝都分毫无伤。一番挣扎之后,我坐了下来,无趣地看着晶莹的茧丝,明明是一个不需要领悟的境界,又为何给我法诀,明明是水到渠成,又为何如此。
或许,还不够吧!
闭上眼睛,望着明月,用心感受到的明月,果然最美。那月仿若成了一面明镜,世间阴气流散,映入其中。我终究是看醉了,完全忘了,现在的我还在大茧中呢。那阴气流散,我也随之摇曳,渐渐地,我不是我,我不知我,我是****,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阴气。
月映阴寒,照人寒,****有形,月有名。今夕何夕,明夕何夕,何妨?
****随心,区区茧丝又如何?
那一念之间,我以为是刹那明通的畅快,哪知是万箭穿心的蜕变。我已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痛苦,还真希望能够痛晕过去。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茧已经消失了。凝实的冰蓝色羽翼在我身后轻轻地挥动,从此以后,我就是阴,阴就是我,再无分别。只是和那融入天地的无我境强者不同,我还能做我想做的事,除了伤人,但他们,却永远活在了枷锁之中,还真是可悲啊。
我这才终于放开,信了周唠唠的话。
收起阴气凝成的羽翼,我回到地面,却发现一脸惊讶的老爹。老爹很快就收起了吃惊的表情,又是那毫无表情的样子。
“老爹……你别走啊,我有话和你说。”
老爹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老爹,过段时间,我可以要去阳国,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清。”
老爹当即说:“你长大了,自己决定就好。”
“老爹,我已经还神境二百五六节了,很快就要突破了。”
“嗯,很好,没什么事的话早点睡吧。”
“老爹,你没醉吧。”
“不,我醉了。”
“哦。”
新的法诀又出现了:
“炎阳化羽”
“万物生息,生生不息”
嗯?不一样了。如果是阴是死,那么阳便是生,这是要以生气来替代阳气吗?还是说,要用阳气,来孕育生气呢?
老爹离开后,古老头和师父来了。
“古老头,师父,你们怎么来了?”
他两相视一笑,古老头说:“四年了,你终于从茧里出来,老头我的故事,也差不多讲完了。”
师父说:“师父能教的,也都教给你了。你和你父亲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了,来拿着。”
他递给我一个简陋的信封,上边什么都没有写,我问:“这是?”
师父说:“青衫学院的推荐信,如果你愿意的话,去阳国的皇家学院灼炎镇分院。那儿时天枢国的纯阳之地,修炼之余,注意一下白冕这小子。”
“要是不嫌烦,常回璇枢院,抓老头的胡子。”
“古院长,衢儿家都不回,回璇枢院不好吧。”
我点了点头,说:“师父,古老头,你们看,我的紫金圣莲已经被我隐去了,你们可还能发现?”
他俩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普通的还神境二百五十六节修炼者,要去纯阳之地锤炼自己。”
“哈哈……二百五十六节的普通还神境,哈哈——”古老头大笑道,“笨啊,你就不会让你老爹给你刻个匿境玉佩,这样还有谁能知道你的境界?”
“古老头,你是和我说过匿境玉佩的事,可我真的不想相信,就这么个小玉佩,能藏住境界?”
师父说:“那是你们道家族祖传的手艺,据说是天道圣君梦遇神明,悟出的符文。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阵法,的确能阻止任何人查探境界。大人物一般不会用这小玩意,可寻常百姓,你肯定没试过,看看能知道几个人的境界?而它有不容易坏,现在市场上多了去了,还很便宜,你没见你父亲做过也是正常。”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无法知晓老爹的境界……你们就不管管吗?本来好好的体制。”
师父笑道:“不是人人都能天下无敌,我们也要理解寻常百姓的苦衷。记着,妖界的妖,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自己啊。你不能总是待在璇枢院,历练历练也好,去吧。只是希望你能真诚一点,普通,就真的普通吧。”
古老头背过身去,说:“混小子,加油,别想我!”
师父微笑着看着我,和古老头一起消失了。他俩的办公室外,复杂而巨大的封印悄然展开,虽然我还能入内,可我也知道了他们的意思,那就靠自己吧。
天一亮,我便找到老爹,说:“老爹,帮我做个匿境玉佩吧。”
“你稍等。”
十分钟后,老爹就拿着个米粒大小的珠子出来,放到我手中。
“老爹,你确定这是玉佩?”
“玉佩?你真是小瞧我们祖先了,这是道家族的传承之珠,一代道家族人,只能锻造一枚。里边,有我道家族的所有信息,包括,匿境玉佩的符文。使劲按,按进肉里。它便会融入你的血脉中,成为道家族人,永不磨灭的印记。”老爹的话语没有任何波动,可却无比郑重。
当我把珠子按进肉里,它便瞬间消散。而我的脑中,一个古老复杂的符文骤然出现,一阵剧痛传来,符文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入口阵枢,透过迷雾,一个巨大的陵墓赫然显现,虚空中传来庄严肃穆的声音:“天道皇陵。”
“这就是道家族的全部,一个,只属于你的,传承。”说完老爹拿起酒壶,不知往哪里走去。
“老爹!我走了……”
老爹没有回应,我攥紧了拳头,向着灼炎镇出发。我已经不需要地图了,古老头早已把璇枢星除了妖界部分区域的每一个角落,绘进了我脑海中。璇枢星通用的货币是璇枢子,这东西不用专门拿东西装,人本身就是一个账户。什么意思呢?它以人为介质,储存这种货币,交易时,由人的思想控制付款。
一直在璇枢院生活,我的积蓄不多。师父和古老头给了补了点,全加起来大概也就够我从青衫镇走到灼炎镇。衣服的款式我也不在意,所以那能不断变化的衣服,我就一直让它保持一个样,这样就不用带行李了。这件衣服,防御力那可是极强的,至少能挨下神武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吃东西,可是,搞特殊是不好的。而且在炎阳化羽这一大境里,我也是个新手啊,新手,毕竟要有些新手的样子。
好像,我的人生已经完全被安排好了啊。现在的安排,还算顺心吧,可是,以后呢?要是碰到那些不顺心的安排,我又该如何?这如何,大概也是被安排好了吧。这样想,还真是有些悲哀呢。
几千里,似乎也不是多远的路,可惜的就是,这一路上的风景,我不知看了有多少遍,不然就能慢慢地走,欣赏风景了。我是没有心情走路了,便是一路小跑起来,速度快了不少,身边的风景,也是看不见了。
然而我却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一心赶路,错过了风景,掉进了陷阱,一个,就算是死,也出不了的陷阱。可如果生命能够重来,我依然,会犯下这个错。
离灼炎镇还有三十里,是一片大森林。说起来,这一路走来,灵和妖都没碰着。也怪我,选了条最安全的路线,这儿的灵和妖还在初生期,我只要用缚神阵法暂时削弱匿境玉佩符文的效果,这些混沌境的小妖怪早就吓跑了,哪还敢出来。更让我奇怪的是,就是不用缚神阵法,他们都不敢出来。
可是那个小妖精,却不怕。
跑得太快,我怎么会注意到脚下有个大坑,我又怎么能在那一瞬间知道里边有毒虫。可是我能,但已经来不及了。二十几个大汉出现在坑旁,贪婪地看着我。
“啊!毒虫!毒虫!你们,你们,你们!”
想抢劫?别闹了。可就在我准备振翅而飞的时候,她出现了,大叫了一声:“住手!”我心想有趣,便是乖乖地坐在坑底,看着这些小毒虫充满畏惧地远离我这只大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