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的晚自习,做完作业的于善一直发着呆,也不知道干什么,靠着窗户的位置让他也没有几个可以说小话的同学,老大李强也有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了。
“于善,你看我画的好不好玩。”同桌李娟拿来画了一个晚上的图给于善看。
“这是什么啊?”
“你自己看,看看能不能看得懂?”
“看不懂。”榆木脑袋的于善看了好几分钟也没看懂,或许是李娟画的太烂吧。
“这是宇航员小明坐宇宙飞船到太空上去了,第一张图是小明准备从宇宙飞船的舱门出来看看太空,第二张图是小明从宇宙飞船里出来了,第三张图是突然刮来一阵风把宇宙飞船的舱门给吹关上了,第四张图是小明摸摸口袋发现没有带钥匙。”
“物理你没学吗?太空又没有空气,哪来的风?”李娟顿时被石化,活该于善没有女朋友。
忙完一天的老于和婉兮商量着如何花钱,随着2003年下半年包子的热卖,渐渐的也攒了一些钱,刨去过年的花销、给爷爷奶奶的赡养费、房租费、于善的学费外,还剩了500块钱。
第一个花钱的地方,买冰柜。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每天都准备包子馅,可以一次做很多馅然后放在冰柜里面冷冻用四五天,于是老于花了200块钱买了一台二手海尔冰柜。
第二个花钱的地方,租住房。因为现在是住在门面瓦房里面的小土房里面,阴暗潮湿且常年没有阳光,所以老于和婉兮决定在不远处的一个三层楼房里租了一间5平方米的二楼小房间。
第三个花钱的地方,买床。来城里的这一年半,一直是一家三口挤着一张不大的床睡觉,这次干脆一步整到位,在婉兮的支持下,老于咬咬牙买了一个旧的单人木板床供于善睡觉。
砰砰砰。
“谁啊?”刚上床准备关灯睡觉的老于爬起床开门,原来是老大和大嫂。
“老二,刚刚爹爹打电话过来了,说镇子上医院建议尽快将妈妈转到县城医院。”老大进门就说。
“转到县城来啊?”婉兮问道。
“说是妈妈的气喘越来越严重了,腿也浮肿的厉害,镇上的医院没有办法了。”静姝答道。
“那怎么搞呢?”老二问道。
“我意思是宜早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回去把妈妈接到县医院来。”
“这么晚了,也没车子了,明天白天回去不也行吗?”婉兮插了一句。
“我在想,妈妈的身体经不住小飞虎那种车的颠簸,不如今晚直接包一辆出租车回去接妈妈。”
“那要好多钱?”婉兮说道。
“你个妇道人家能不能不要说话,等我一下,我把衣服穿了。”老二大声的呵斥。
“钱倒无所谓,最主要老二你下半夜还要做早点吧,不睡觉中不中?”
“一晚上不睡觉没事的,搞着现在就走。婉兮你早上正常起来做包子,到时我就回来了。”老于和婉兮交代了一声。
此时,四个人中只有婉兮还不知道奶奶已经心脏病晚期一年多了。
前后不超过十来分钟,老大和老二便从出租房里出来,花了300元包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家。
一切都很顺利,加之老大在县医院有亲戚,凌晨一点奶奶就已经住进了医院,老大陪在奶奶床边,老二赶回家做馒头,等待着第二天早上医生主治。
凌晨的夜晚、冰冷的空气对老于而言,一点也不陌生,只是看到母亲气喘吁吁和水肿的腿,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久久不能够呼吸。趴在妈妈床头的老大同样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清楚妈妈得的是什么病,也许。
就这样了吗?却不敢多想。
“你个妇道人家,以后不会讲话就不要讲,不然讲的孬话让人闷一肚子火。”回来的老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说了正在揉面的婉兮。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还是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你们妈妈这个心衰已经很严重了。”
“那可有什么治疗的办法?”
“两种选择,一种是长期住院,正常情况下可以活半年到一年,但我们不保证,同时也要花不少钱。另外一种就是我开些药,在家里静养,你们自己选择。”
“大概要多少钱?”
“如果用国产药,一天什么都算上差不多300块,如果用进口药,一天算下来800块左右。”
“用进口药。”还没有等医生说完,还没有等老大反应过来,丝毫不想一天800块费用概念的老二给出了很坚定的态度。
“从你们母亲在镇上医院治疗的情况来看,用国产药估计也没有效果,进口药也只能试一试。”主治医生说道。
后来,用了进口药后,奶奶气喘也好了很多。
老大和老二商量着决定还是将母亲心脏病晚期这件事告诉老三和老四,暂时不告诉四个姐妹。
星期天的上午,于善从懒洋洋的睡梦中醒来,趴在二楼过道的阳台上,凉飕飕的风拂过脸庞,穿着单薄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反而能将太过热血的于善带回到正常人体温范围之类变得特别舒适。
于善抬头看看右边两三百米处自家的早点铺,很多顾客围在周边,老于站在热气腾腾的蒸汽炉前不停的忙碌着,印在自己脑海里或者说给自己的感觉是忙。
过了一会,于善便转头看向楼下,有出了名的土猪肉摊、自家酿的芝麻香油、蔬菜摊,最吸引注意力的还是在路中间一个很长的鱼摊,每逢周日夫妻俩加上两个女儿在那各司其职的卖鱼,生意也相较于其他鱼摊更好一些。
其实也看不懂什么,就是喜欢看每个人在干什么、说什么,喜欢看那两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帮父母忙的情景,这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
于善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每个假日早上八点四十左右,会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姐姐拉着短头发假小子的妹妹从楼下路过。那个假小子说话声音都很大,喜欢跑来跑去、跳来跳去,比男孩子还要调皮捣蛋。姐姐每次都要很使劲的嘶喊妹妹的小名,这是父母不在身边姐姐需要做的事。
一直望着这对姐妹走到早点摊旁后右转,消失在视线里。这是理发店的两个宝贝女儿,也是于善早上趴在阳台前所等待的。
平常的日子里,害羞的自己不敢太长时间直视比自己小两岁扎着马尾辫的那个女孩。所以每个节假日早上的这几分钟,偷偷而又正大光明的看着那个女孩,是害羞而又懵懂的于善觉得最开心的事之一。看到她进了理发店后才关上房门,下楼去早点铺洗漱、吃早饭。
那个小两岁的姐姐名叫何莉,来到各自家店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所以有凑巧的于善和何莉隔着马路前后蹲在一个小角落里刷牙。不记得多少日子以前,于善刷牙的方式是一只手拿水杯、一只手拿牙刷,然后不停的喝水、刷牙、吐水,结果搞得手上、下巴都是牙膏沫和水,可能不免有注意力不集中偷看何莉的原因。有一次于善偷偷看到何莉刷牙的方式是先咕噜一口水吐掉后,把水杯放在一边,然后一支手插口袋另一只手刷牙,后来于善也学着这样刷牙。
偷偷的看你,偷偷的想你,最后偷偷的哭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在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于善不会表达喜欢,或者不知道可以用喜欢来表达自己对那个小两岁姐姐的感觉,只是觉得偷偷的看着何莉是一件很美又很胆战心惊的事情。
这段时间和往常不一样,老于早早地让于善看着摊子,然后自己赶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午饭,因为奶奶生病,老于隔一天中午不睡觉带午饭在医院陪着奶奶,隔一天晚上不睡觉在医院陪在奶奶身边照看。算下来平均每天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抢时间去干活。
今天老于买菜的时间有点长,过了好一会才看到老于笑嘻嘻的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网兜,走近一看原来是刺猬。是上午卖米面的张莉和老于说民间有一偏方:吃刺猬心脏能治老年人的心脏病,所以老于直接去县城最大的菜市场找到这个不怎么常见的野生刺猬。
“爸爸,明天要交37块钱。”每隔一天的饭菜也丰盛一些,于善嚼着他最爱吃的,也是老于创新的菜:红烧卤鸭。
“什么钱啊?干什么用的?”
“老师说是试卷费。”
“过会放到书包里装好,别搞丢掉了。”饭后,老于从钱盒子里数出一叠厚厚的纸币递给于善。
于善心里面很不快活,心想为什么爸爸不可以像同学家父母那样,给一张五十的或者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什么的凑起来,又不会掉块肉,反而总是给一堆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