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蛮山。圣草村。
密会结束后，方青柠回归，不过已经有人在村子里等她很久了。
“花织？”方青柠有些诧异，不过想起灰宫告不久前说过，花织似乎有事情要问自己。
“你这里环境很好，人也很朴实，世外桃源一样。”花织说道。
“还好，比起地球来说，这里挺养生的。”方青柠算是跟花织打了个招呼，看了看村子，然后向后山走去。
方青柠大概知道花织要问什么，不过自己也没直说，她需要再拖延一些时间思考一下，花织为什么会对圣草村的事有兴趣。
两人沿着山道走了十几分钟，远处已经能看到九封神庙的影子哩。
九封神庙从外表看起来很古旧，还没接近，就好像已经能闻到独属于它久远的岁月气息了。花织轻抚了一下石壁上的裂痕，就像是触碰着天蛮山的历史，梦世界的历史。
“天蛮山所有人都想离开吗？都愿意为之奋斗不惜死去吗？”花织问道。
“是。”
“所以所有有不同看法的人都必须是敌人吗？”花织继续问道。
“不。”方青柠站在八封神庙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果只是自己不想离开，那在我们看来不过是软弱了一些。不过如果是想让更多的人无法离开，并且不断的扩张这个群体，那就是毒瘤了。”
“能详细说说么？”
方青柠和花织走进了一个甬道，石壁上的灯火随着两人的行进逐一亮起。“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一群疯子，想要在梦世界里再建一个梦世界，让所有人沉浸其中，逃避现实而已。”
“让梦中的自己再进入梦境，不必再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再面临轮回游戏的危险，梦世界不破，他们就可以永生？”
“没错。所以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人离开，有人升维，有人破坏梦世界的囚笼，因为这会破碎他们的美梦，而梦里啥都有，他们不会离开。”
花织听着方青柠的话，仔细和辉煌网络的特征比对着，有很大的相似，“听闻天蛮山一直在追逐这群人，那他们身在何处？你们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他们？”
方青柠步频变慢，仔细斟酌了一下道，“并不存在，又或者无处不在。”
“不存在？无处不在？”
“对，我这么说你可能很难理解，实际上就连我都没有理解的十分透彻，因为那群人已经脱离了人类固有的生存形态。”
“这还真让人不懂了。”花织一边说着，一边思考，没准还真是谦绪那些人呢。
“比如一个人梦中的人，对我们来说，那个别人梦中的人存在吗？他不是现实的，所以应该不算存在，但如果这个梦中的人脱离了梦境，那他可能就是无处不在的。”
花织点了点头，方青柠以为她在示意自己听懂了，不过花织是觉得几乎可以确认了，方青柠刚才在用比较原始的语言描述辉煌网络。“这么说他们是无形的？那你们怎么追捕他们？”
“釜底抽薪。”方青柠说道，“他们不局限于任何一个现实世界，而因为的形态不同，我们彼此很难干涉对方。不过他们想要壮大，想要维持自身，就需要不断吸纳新人。而这些尚未被转化的新人，就是我的目标。”
“那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方青柠没有回答，而是停下脚步看了看花织，“你好像对那群人很感兴趣？”
“不是我，是叶轻眠。”花织直接把锅甩给了远在第一战区的叶轻眠，避免了方青柠追问下去。
方青柠点点头，“那群人没有现实世界的束缚，甚至不一定被空间所束缚，所以飘忽不定。不过据我所知，他们有几个固定的现实世界，一直在发展新成员。他们宣扬着自己的信仰，发展着自己的理论，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与邪教无异。”
“他们都在哪几个现实世界里留下过痕迹？你们以往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花织和方青柠进入了一个狭长的偏殿，墙上刻满了壁画，从上到下，由远及近，看不到尽头，甚至脚下的石板和头顶的天花板上也都刻着一幅幅画，紧密相连，无缝衔接，没有留下一点点空白。
“就是这里。”方青柠转过身面对着花织，双臂张开，两手手心朝上，“自从智涅死后，天蛮山破梦无望，命运中最大的宿敌就是这个组织了，和他们战斗，也是我们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花织停下脚步，一幅幅的细细看着，这些简单的壁画似乎只是一把钥匙，只要精力集中的去关注，它便不再是静止的，会带人进入一段古老的岁月，如身临其境般了解那些过去。
每一幅画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每一幅里都有一段故事，故事里的天蛮山有输有赢，有喜有悲。
“你们可以跨界？”花织这其实不是一个问句，更多的是感叹。
“掌控者赋予天蛮山的特权。”方青柠顿了一下，补充道，“第一任掌控者，礼游戏大人为我们开启的特权。”
花织点点头，没觉得意外，“他们想要保持梦世界不破碎，这跟历任掌控者的路都是冲突的。”
“没错，对于我们来说，只要对轮回游戏和轮回能量有需求，那么就必然会将他们视作毒瘤。而我们天蛮山对这些懦夫尤为憎恨，或许是骨子里流传下来的不甘吧。”方青柠也看着偏殿里的这一幅幅画，心中感慨万千。先祖们为了打破九重枷锁，付出了世世代代的血汗，承受了无尽岁月的苦痛，却养出了一群自私自利，只想着在自己的理想乡里苟活的懦夫，她实在无法不去厌恶这群人。
“从礼游戏掌权的年代开始到现在，这么久远的岁月，那个群体还没有被消灭吗？”花织继续试探道。
“没有。”方青柠遗憾道，“这个群体最早可以追溯到礼游戏大人统治时代的中后期，他们不受轮回规则的约束，没有实体且不会被人被动的感知，而最关键的是，他们表面上不会对掌控者的统治和轮回通道有任何威胁。但是它啃食的却是梦世界的根基，和万物众生想要离开的信念。”
花织并不否认方青柠的说法，根据青城雨天留下风和信雪的记忆里，辉煌网络的相关研究是从礼游戏时代开始的，是最早在织梦基地里被提出的构想，不过却被列为了最高级别的禁止项目，礼游戏早就知道了这将会发展成一个毒瘤。不过却被福瑶基地的谦绪，在绝境中被迫偷偷研究了下去，并且真的完成了。
不过方青柠对辉煌网络的理解似乎很粗浅，看来礼游戏并没有对外详细阐述过这件事，或许连他也并不清楚真正成型后的辉煌网络是什么样子。毕竟他统治的时代里，辉煌网络只是诸多项目中的一个，做为最高领袖的他，并没有关注的太多。
方青柠继续说道，“礼游戏大人统治的时代结束后，姬空恋大人登上了轮回掌控者的大位。”
“等等。”花织一愣，开口问道，“你竟然能记得姬空恋？”
方青柠一笑，“叶轻眠记得，他告诉你了，那么你也就知道了。我确实忘记了，但是没有忘记的人告诉我了，我也自然就知道了。”
花织表面上表示理解了，示意方青柠继续，不过心里却警惕了起来。柒鱼亲自出手击杀姬空恋，虽然抹除级别比自己低一些，不过姬空恋仍旧在所有时间线上被抹掉了，不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
叶轻眠能记得姬空恋，那是因为他无法复制的特殊性，众生佛国归属于他，姬空恋有在他身上布局，甚至给他留下了那种奇特的可以看穿命运线的能力，所以叶轻眠没有忘记她或许不奇怪。
但是如果还有别人能记得，那恐怕…花织看了一眼方青柠，心中有了结论，她和灰宫告背后，或许隐藏着某个轮回能力者。
方青柠继续说道，“姬空恋大人的宏愿是让梦世界所有人认识到真理，但又必须要避开病毒的认知限定，所以她继承了智涅的意志，走上了佛的路。这条路上众生平等，这条路上的善会被弘扬，这条路的恶会被感化。所以当时，那群将要被逼近绝路的叛徒得到了一丝喘息，姬空恋大人不许我们彻底消灭他们，而是希望他们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那群疯了早就没了破碎这片囚笼的勇气，又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所以在姬空恋大人统治时代，我们并不被允许彻底消灭他们。不过却也最大程度的遏制了他们的壮大，并且有了随时能覆灭他们的实力。可是当柒鱼崛起，谋夺了掌控者之位后，那个叛徒群体被宣布为无害，而我们跨界的权利也在同时被立即剥夺，甚至在历届轮回游戏中，都受到了掌控者的打压，甚至一度我们的世界都被毁灭了。”
花织不知道该说什么，柒鱼死于天蛮山，死于圣草村，即使她明知道辉煌网络有害，却依旧选择打压天蛮山，她真的没有情感存在吗？还是说她和谦绪有着某种协议？
花织知道，在上一届轮回游戏中，方青柠作为幸存者，得到了柒鱼的一次许诺。而方青柠提出了重建天蛮山，复活所有村民，而柒鱼竟然同意了。联想到风和信雪提到过，谦绪背叛了，这是不是有些关联了？辉煌网络失控，不在受制于柒鱼，所以她需要天蛮山这群人来限制谦绪？
“我们讨厌那群叛徒，不过难道我们就会接受当今的掌控者吗？柒鱼…呵，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方青柠言语间并没有多少尊敬，她在提起礼游戏和姬空恋的时候，都会带上大人两个字，不过说到柒鱼的时候却没有。“所以在阻止柒鱼升维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绝对一致的。”
那么其他事情上，就未必了吧？花织心里想着。
“那个群体有名字吗？你们打击他们的方式只有控制吸纳新人吗？”
“他们自称辉煌世界。”方青柠说完，花织已经能彻底肯定了，“他们和我们存在形式不同，所以想要直接对抗，很难，非常难。但他们那种存在形式无法永存，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削弱。他们需要不断的吸纳新鲜血液，让更多的人放弃身体，加入他们。所以如果能彻底截断他们补给，就能看着他们自我毁灭。”
“难怪，难怪你们所有的战斗面对的都是现实世界的人，而不是无形无影的辉煌世界。”花织抚摸着一幅又一幅壁画，观看这一个又一个世界的战斗，了解的也越来越多，“他们想要吸纳新人，但这些新人需要跟他们有着相同的价值观？”
“对。”
“所以他们依靠现实世界发展信徒。而你们，能定位到这些信徒所在的世界？”
“对。”
花织笑了笑，问道，“叶轻眠对这个辉煌世界有点兴趣，或许它能为我们将病毒最初武器化提供一些新思路。”
“原来是为了推进病毒最初的研究，难怪你们会问起这个。”
“能否提供一些具体的信息，我们想跟那些所谓的信徒接触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或许还能顺手帮你们消灭一批。”
方青柠沉吟了片刻，随后点头道，给出了一个信息，“乐章星，夜半球，幽暗圣庭，星之新国。注意，辉煌世界的所有信徒，都不是候选者。”
“第九战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