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
我收声。这般婉转温柔的敲门声，定不是夙彦君那厮，那厮进流光殿从来不敲门，也是，人家进自己家的宫室，敲甚门。亦不是琉璃仙子，没有那般不徐不缓，不高不低的一声“仙驾”。
转头，果然······
我心中哀叹一声，摸摸鼻子：“雨······公主。”
“可以进来么？”拓跋雨若一身白衣，边线坠金丝，倚在门槛，恍若无骨般，一双美目泪盈盈，柔声问道。
我忙从窗台爬起，迎了拓跋雨若进来，招呼道：“公主快快请进。”
拓跋雨若手执帕子，望着我欲言又止。我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拓跋雨若道：“仙君果真······是女子？”
我点头。
“那你为何骗雨若？”拓跋雨若质问，这般激动之下，娇喘连连。
我忙摆手：“我非有意欺瞒，原以为公主仰慕三殿下，我亦是好心。不曾想竟是会错了意。”
拓跋雨若手撑着殿柱，努力平复心绪。“罢了罢了，原是雨若识人不清。”
我望着说一句话喘三下的拓跋雨若，真怕她一口气气得上不来，那估摸着与东海水君的梁子就结大了。
“当日在龙宫，仙君于人海之中偏偏召了雨若，错把雨若当做宫娥。言辞之间却句句关切。之后龙神殿，见着你与三殿下那般光景，只以为你乃“断袖”之流······”我回忆拓跋雨若口中的“那般光景”是哪般光景。唔，想是夙彦君那厮抱着我的那般光景。
“雨若只得将一颗真心收起。不曾想，于天宫与仙君再见，更得知仙君非好男风之流，雨若心内欢喜。仙君丰神俊朗，风流卓然。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间树。九曲回廊清波转，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好一句‘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我只道仙君凭诗寄意，原是我一厢情愿。”拓跋雨若道。
我汗颜。若早知这句诗引起这般误会，定不会将它背出。那个凡人真是，作甚诗不好，做个情诗！
“仙君亦不必介怀。雨若初闻仙君乃是女子，惊愕难堪，此番既说清楚，讲明白，日后也好想见。”拓跋雨若埋头道。
我讷讷，不知如何宽慰，倘若我是个男子，娶得她这般的女子为妻，亦是幸事。只可惜，我确实是个女子。
拓跋雨若埋着头沉默良久，忽的抬头：“你果真是女子罢？”
我望着她略有期盼的神情，硬着头皮道：“诚然。公主若不信，我可幻回女子模样。”
拓跋雨若微垂了眼，带着一丝苦笑：“原是我痴心妄想。我已见过你女子的容颜，却是世间少有。想是你无论做男子还是女子，都是神采非凡。”语气中失望不已。
我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方才重霖宫外闪过的衣角，果真是她。
“雨若有个不情之请。”
我正愁不知如何宽慰她，忙道：“公主且说。”
“可否让雨若抱一抱神君？”
我惊愕，却无从拒绝，点头。
雨若张开双臂将我抱着，瘦弱的她如藤萝缠着磐石一般，细小的身躯轻轻颤动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着身为男子的青弋神君。”
我一怔，心内似是打翻了醋般，酸的难受。
那拓跋雨若松了手却是头也不抬，转身离去，我望着这决然却柔弱的身影，忙追上唤道：“雨若，你定会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拓跋雨若一愣，微侧着脸道：“雨若今生再不能爱他人。”说完，毅然决然地离去。暮色中，她的身影，孤单孑立，寂寥萧索。
我满眼皆是方才拓跋雨若微侧的脸，那凄惶的神情，那句“雨若今生再不能爱他人”竟叫我悲伤难当，我后悔，后悔方才她抱着我的时候，我不曾抱着她。哀伤弥漫，我的身子掌不住地往下滑。
“你这是何必？”扶着我的夙彦君道。我转头望着他道：“我对不起她。”
夙彦君皱着眉，淡淡道：“你没甚对不起她。”扶着我回了流光殿。
“怎么还是男身？”
“我答应过师父，只以男儿之身示人。”我道。
“这又是甚道理？经过方才之事，你认为你是女子的秘密还能隐瞒多久？”夙彦君望着我道。
我哑然。天界传播八卦的速度，我亦是亲身体验过的。
“既已是公开的秘密，何妨大大方方承认。况且，你长得也不是那般见不得人。”夙彦君笑着道，满眼皆是戏谑。
我立马警惕地见他望着。
夙彦君笑了，这一笑笑的我有些恍惚。“你放心，在你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我不会强迫你。”
我松了一口气。
“况且······”夙彦君补充道，我继续警惕，“即便我想作甚，凭你的修为，与我相拼亦是无用。”
我怒······
夙彦君看着我好似看见有趣的物甚一般，笑意吟吟。“我已命琉璃送来女装，你换上吧。”说完，长袖一拂，噫，又将我变回女儿身了。
我一听换衣服，下意识地摸着衣襟，却摸到一团水泽。
或者说是泪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