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觉着很是挫败。
琉光引以为傲的除了媚术便是百试不爽的吓人术。前些时候,云泽仙君没被她吓到,她已然觉着自己很是失败。可后来听着我的劝解,毕竟没有那条蛇会惧怕藤蔓的,她才稍稍宽解了心思。如今,这个叫寒雪的小仙女竟然也不怕她!忒不给面子。
若是这也就算了。可这寒雪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吓得面无人色,昏厥不醒。非常非常不给面子!
琉光觉着自己很是挫败。是以自己找了个地儿画圈圈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低低望着脚下的土地,稍稍运力,拍开梨树下的泥土。那些翻飞的泥土拌着散落的梨花,一如我的心情般,纷乱嘈杂,剪不断理还乱。
那些随着我的苏醒而被尘封的记忆渐渐回转。
当日,我受伤昏睡。神魂分离,散落的魂魄落入仙界,结成仙胎,是以遇着夙彦君的时候,我六魂不全,命难持久。若是当日他并未带着我前往不周山,那大地之母不为我塑神魂,我也许早就醒了。
可惜……
老天想是打了个盹,我生生睡了两千年!
泥土飞扬,我望着深埋在地下的几坛酒。想起自己当年的天真骄纵,苦笑不已。盘膝而坐于梨树之下,酒香而冽,划过喉咙,有些酸、有些凉,还有些痛。
何以解忧,唯有喝酒。
当年从昆仑虚偷偷搬了几坛五师兄酿的酒,经了这几百年的沉淀,愈发醇厚了。须臾,几坛酒便见了底。
我托着脑袋,灵台一片清明,无奈。当年修为甚低,稍稍喝几坛酒,便醉得不省人事。如今,修为高深,心中烦闷,酒意却反而不醉。
不如从前,不如从前。
“尊上。”琉璃仙子远远奔过来,紧张道。“您……”
我望着琉璃仙子,之前不记得她,如今再看她,只觉得很是熟悉,心中百味杂陈。
“琉璃姐姐。”身后有声音传来,是寒雪,唔,醒了?
琉璃忙过去,我闭上眼睛只听得她二人,在一旁争吵。那寒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琉璃,奔到我面前,神情略有些拘谨,却如爆豆子般噼里啪啦:“奴婢本不该打扰尊上。只是我们尊上先前得罪了尊上,特遣奴婢前来宴邀尊上,给您赔罪。”
我似笑非笑将她望着,似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还请尊上移驾。”寒雪道。
我瞧着寒雪桀骜的神色,当年的寒雪,胆小如鼠,性情懦弱;如今,倒是胆大得很。
“尊上不舒服。”琉璃仙子赶上来道,“你回去禀报娘娘,还是改日罢。”
寒雪却不理琉璃:“尊上若是不给面子,娘娘只好亲自来请尊上了。娘娘虽然抱恙,却是诚心诚意。想必尊上必是大方之人,定会给娘娘一个机会。”
琉璃还要推脱。
我摆摆手,笑道:“我这就跟你去。”
琉璃忙拦着我:“尊上……”
我只笑笑,有些人,有些事,终归还是要了结。
“多谢尊上。”寒雪如释重负。
我悠悠跟着寒雪,不自觉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仙君?”
“何事?”
“月下仙君有请。”
“我即刻就来。”
当日,我满心想着要与月老欣赏一番自己的手艺,结果,眼前的这位寒雪仙娥竟是将我送进了无间地狱!
可笑,我当日满以为她并不知情,指望她能告知琉璃我的行踪。如今看她的地位和行事,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罢了。
只是不知午夜梦回,她可有惊慌难以入睡,哪怕心里只有一丝懊悔?
我斜眼看了看两侧旁逸斜出的树木,脚下鹅卵石伴着清冷的月光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我抬头望了望日渐高升的冷月,无奈地摇摇头。
寒雪将我领至一处宫阙,我抬头望了望朱红色的匾额上乌漆的大字“凤歌台”。
寒雪为我开了阙门,我回身笑笑:“多谢仙子。”
寒雪似是一愣,却并未多说,关了阙门离去。
我望着里间陈设,满眼辉煌,富贵逼人,雕梁画栋的墙壁上满是鸟族的图腾,地上是早已铺就的八卦明轮,只不过此时并未引动,是以未曾显现。旁边是一绘着百鸟朝凤的屏风。想不到三百年后,故地重游。
“出来罢。”我望着那屏风上的凤鸟,淡淡道。
凤鸟忽然动了动,似是眨了眨眼,晃晃脑袋,从屏风上剥离而出,化作人形。
“尊上好眼力。”赭玳身着孔雀衣,手染凤华寇,眉入高鬓,唇映丹朱,笑着道。
“明明是只孔雀,装什么凤凰。”我讽刺道。
赭玳却不恼:“尊上说笑了。赭玳心中有疑惑,不知尊上可解。”
“你且说来听听。”我从善如流道。
赭玳轻移两步,身上的孔雀衣折射出耀目的光华:“今日,我的贴身仙女回来跟我说,她遇着了一位故人。我只当满口疯话,可她却言之凿凿。赭玳心存疑虑,只好请尊上前来,为赭玳解一解这个疑问。”
我笑了,道:“没想到,多年不见,公主变聪明了。唔,我觉着公主还是穿回孔雀衣好看些。素衣素妆,不是你的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