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花开,十一二三的小少女坐在石阶上望着远方,少女名叫彼落,生于轩辕乐式十二年,正是那年墨哩与刘沐阳带回来的那个女婴。她的父母,一个是妖,一个是人,而她则是个半妖。是个不受欢迎,天生无泪的半妖。人妖结合在大陆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人与妖的孩子会随着父亲,或人或妖,而半妖的存在微乎其微,也很难存活,而存活下来的半妖被人妖两族视为异类,被排挤被欺负。
不过在南山门,却没有人敢欺负她,因为她天生属火,能随意召唤火焰,所以没有人敢欺负她。
那日陌哩将彼落带回山门,诸峰长老本不愿将她放在山门养大,可是一向不谙世事的玄武峰翼宿长老在看到女婴的那一刻便第一次在大殿上睁开了眼,他看着还是婴童模样的彼落,开怀大笑起来。诸峰其余长老不解其意。
“此女天生属火,是个修炼火系法术的好苗子,各位师兄弟,切莫让我玄武峰错失一个人才啊。”翼宿长老看着其余几人,眼神凌厉,意志坚定地说。
“既然如此,便由玄武峰女宿师妹和翼宿师弟抚养吧。”掌门悠悠然地说道。玄武锋数十年未出一名优秀的弟子,希望这次翼宿师弟不要看错才好。掌门心中默默想着。
女宿与翼宿是夫妻,也是彼落的师傅和师娘,此后的十三年彼落便被这二人带大,他们二人无子嗣,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玄武锋上的师兄们待她也极好。
当然陌哩师兄和沐阳师兄也经常来看她,只是不知为何,对着陌哩师兄她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或许是陌哩师兄给了我新的人生吧,她心存感激,如是这般想着。
满树桃红,婀娜多姿。南山四季如春,桃林花开不败。
“陌哩师兄,你的桃扇可借我看看。”穿着一身白衣的彼落一把抢过正在桃树下休憩的墨哩手中的桃扇。没想到他竟真真切切地睡着了,没发现这个少女的到来。
陌哩极爱桃花,星宿主峰后山的一片桃花林就是他种的,他不喜喧闹,常年住在桃花林的小草屋里,他不喜鱼肉,却极爱自酿的桃花酿,他不喜污秽,日日穿着白衣纤尘不染。他不喜争斗,却爱在桃花林里举杯舞剑。这便是他,那样的潇洒不羁,仿若桃花仙下凡。
彼落拿着那把精致的小桃扇,反复摆弄,桃扇由许多桃花瓣制成,金丝作秀,桃枝为柄,柄上挂着琉璃般的玉坠,玉坠通体火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金色的莲花纹饰,很是好看。她轻轻地触碰那朵红色莲花,却不知为何手上感到一丝灼热之感,那个玉坠红莲金光闪现,竟飞在半空中,她吓得小手急忙缩回,接着额头传来一阵刺痛,随即意识也模糊起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林间有位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穿梭在竹林绿意之中,步履匆匆,冷俊生寒,傲骨孑然,不被世俗所侵,明明黑衣墨发,却好似清爽干净,明亮的眸子清明地好似一汪清泉。给人一种翩翩君子,如玉如圭的感觉。
“殿下为何如此匆匆。”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盔甲的士兵,正是他的影子侍卫。他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疾驰在前的主人。
“我感应到了莲烬的意念,就在那片群山之中。”黑衣男子便是修罗族的末央王子—岸影。他的左心房隐隐作痛,他很明确那就是莲烬,因为那里有一滴眼泪,正是她的。
岸影跑的很快,他不能使用法术,便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努力地奔跑着。
“殿下,为何停下了?”金色盔甲再次从虚无中显露身形,看着渐渐停下脚步的主人。
“意念消失了。”岸影看着眼前那片高耸入云的群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带着淡淡的惆怅迷惘。
“这是人间最强大的修真门派—南山门,殿下如今没有任何法术,不可强行硬闯。”金色盔甲侍卫低着头,好心提醒着自己的主人,他明白主人急切的心情,但是更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不可棋差一招,茹莽行事。
“如何才能上山。”岸影没有看向侍卫,依然望着那片群山,冷冷说道。他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找到她,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比任何人都要理智,沉沉浮浮几百年,如若不思前虑后,计谋算尽,他如何在刀光剑影的帝王之家存活下来。
“殿下,再过两月,便是南山开山收徒之日,只要殿下通过试炼,便可进入南山。”他望着殿下,犹豫了几分,又开口道,“如若殿下不想戴上那枚戒指,也定要在人间好好保护自己,不可辜负族王的心意。”他说的很隐晦,但是岸影已经明白,如果想要在人间长期地生存下去,法术用不了,也定要学些人间的生存手段,南山学艺,既可找寻莲烬,又可修行学道。
他缓缓点头,似是同意侍卫的话语。
鼻尖传来醇香迷醉的气味,仿若师娘亲手酿的百花酿,少女拂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却是陌哩放大的美颜。
少女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陌哩手中拿着浓郁飘向的桃花酿,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闪出粉色的小星星。
“落落,你怎么睡着了?”他左手执扇,右手执杯,说这话时脸上明明没有笑容,少女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笑意。
少女看着他手中的桃花扇,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他。
“咦?”他似乎在她的额头上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双桃花眼睁大了许多,缓缓向她走近。陌哩天生视弱,看不清东西,仅凭耳朵鼻子便可辨别事物。
惊慌失措的彼落忙拿出镜子看向镜中的自己,眉心红红的,细看才发现是一朵红莲,竟与桃扇上的红莲纹饰一模一样。她焦急地揉着眉心,想要消除那个印记,却怎么也消除不掉。
“原来是肿了。”陌哩看不见她额头上的红莲标记,以为是红肿,他执扇轻轻一拂,那红色的印记便消失了。
“莫怕,我将它隐了。”他笑着朝少女说道。
“师兄,这桃扇你从何得知。”彼落看着那个有些诡异的吊坠小心翼翼地问着他。
“应该忘了吧。”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声音游离洒脱,竟比那随风飘浮的花瓣还有轻盈。
彼落悻悻然地默不作声,眉心仍旧暗暗传来刺痛的感觉,有些微恼,又有些郁闷。
看着少女有些不悦的模样,他便笑着说:“落落,过来。”
然后他执扇一挥,满树桃花飞舞,落英缤纷,好是美丽,接着好似有意,那些落花尽数落在少女的身上,渐渐融化,只是片刻,彼落的身上便多了件桃粉色的罗裙,竟比那娇艳怒放的桃花还要粉嫩。
陌哩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彼落却感到莫名的熟悉感。那般的理所当然,紧接着陌哩似是想到了什么,伸出纤纤玉手,在枝头摘下一朵花骨朵。插在少女的发髻中。只是一瞬,花骨朵变成了粉色的玉石簪子。玉体通透,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
“又是个美丽的少女。”陌哩看着她柔声说道。彼落却很是在意他说的那个“又”字。她一直以为陌哩待她是不同的,虽说他有恋童癖,可那又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待我如此好,我对于他而言,应当是特别的,或者说珍惜的。她一直这般想着。可是他说“又”。难道与她之前,他也这般对别的女子。她有些失落,向陌哩道别,便回玄武锋了。
“怪哉,为何我要说又。”陌哩望向远去的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不自觉地说了一个“又”字,更令他不解的是,这丫头怎么不悦了,难道她不喜桃花?随后低头沉吟道:“桃花羞作似无情,少女心思亦难测。”
“小师妹。”柳沐阳看着彼落悻悻然的模样,忙唤住了她。这个师兄便是那日与陌哩一同捡到彼落的小道士,几年下来,他长高了许多,眉眼里也多了几分英气。他学的是土系法术,如今已成为白虎峰的首徒,除了陌哩,便是他,与彼落关系极为好。
柳沐阳看着彼落一身桃妆,不住地称赞道:“啧啧,师兄果然是玲珑秀丽之人,小师妹这身打扮,若是再过几年,定当是南山第一美人。”
“师兄,莫要胡说,被他人听去,如何是好。”彼落忙拉住他招摇的手,阻止他的肆意言论。
“那又如何,师妹之姿,风华月貌,无人能及,哪里说不得。”柳沐阳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女弟子,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深怕那些人听不到。
那些女弟子本就不喜彼落这个半妖的身份,加上她与陌哩亲近,更让许多人新生嫉妒怨恨之情,平日自是不会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可背地里却说她是不祥之人,使用妖术勾引陌哩。
此时一听柳沐阳的话,更是生气到了极点,彼落心中暗叫不好,面上恭敬地向柳沐阳道别,心里却将他骂了无数遍。
“沐阳师兄,方才我看到虚宿师伯,他让我唤你回去牧羊。”说完她便转身跑进了山间迷雾中。
柳沐阳一听自家师傅的名讳,心想不对,师傅方才让我去找掌门师伯,从未说过牧羊一事。急忙朝着我奔去的方向喊道:“师妹别走,我师傅哪里舍得我去放羊。”山间泉水叮咚,传来一阵一阵响彻天际的回音。
“沐阳,你方才在胡说些什么?”回音渐渐消散,一道声音在山间响起,柳沐阳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默默回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家师傅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啊,你师父,你怎么在这?”柳沐阳大惊失色,忙转移话题。
“我让你把这封信交给掌门真人,你怎么信不拿就走了。”
“额。”柳沐阳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头发,一时语塞。
“罢了,我还是亲自去送吧。”虚宿看着自己小徒弟面红耳赤的模样,便摇摇头,朝星宿峰走去,
“师傅慢走。”柳沐阳恭敬地向师傅行了一礼,便轻松般呼出一口气。
“以后切忌冒冒失失,胡言乱语。”虚宿望着前方那个粉色的背影,心中感慨:确实芳华无双,师兄好眼力。若是沐阳能够得此佳妻,倒也不错。他如此这般想着,嘴里也呵呵笑出声来。却忘了前方的少女如今只有十三岁。
柳沐阳呆呆地望着自家师傅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大笑的模样,好生奇怪,他自然是不知虚宿的想法,只道是圣人之意难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