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归于原点,重回于既定的开始。
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开头,一个无法预料的结尾,夹杂其间的,是神秘的命运的轨迹。我已经不知道唱过了多少次歌,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这不是普通的歌曲,而是道门的八大神咒,自净心始,至玄蕴终,入门必修,日常持诵。
没有所谓的文娱委员,也没有所谓的同学。身旁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我幻想他们不存在,他们就真的不存在。只有五个人不随我的意志改变。
笑丘,只说了一句话。假如我不理他,他就再也不会动弹。而一旦我询问问题,他就会重复之前的动作和话语。
古月也只说了一句话,就像是游戏中的NPC。
东流总是睡着,即使我踹走桌子,挪开椅子,他仍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前辈只讲授了一个字,而我一个字也没记住。
只有惊梦跟正常人没有不同,但我偏偏无法向它寻求帮助——我求他,他不理我;我不求他,他却主动提醒。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怪圈中陷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去改变,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当铃声响起的时候,一切又重新开始。
于是我厌倦了,什么都不想干。反正这么累,为什么不像东流一样睡着呢?
不跟任何人交流,不额外触碰其他的东西,我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也许一觉醒来就会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这一切仅仅是个噩梦。
惊梦开始带着所有人念咒,前辈继续讲授妙法……
下课铃响,继而是上课铃,然后又是下课铃。我终于是连睡觉都厌倦了。
“我预习过了,预习得非常仔细。这堂课的内容我可以完完整整复述出来。”当笑丘再次询问时,我回答道。
然后不待古月开口,我就转身说:“今晚就去经济园,你小子别骑自行车在我眼前晃。”
惊梦又一次提到那本不存在的文娱委员。我不等他开口就起头了,一个人的声音压过了整个班级。
前辈踏进教室。我直接将东流抱起——踢开桌椅都无法改变他的睡姿,但我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你别睡了,南北手法不同,可境界怎么分高下?你再不想听也不能装出这么一副轻慢的样子。”
前辈仍然在讲授,完全不顾及其间发生的种种。东流也不答话,抹干净口水后正襟危坐着,和所有听讲的人一个模样。
我跳上了桌子,跳上了讲台。黑板擦擦不掉前辈的字迹,我的捣乱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讲台上,我似乎只是一团幻影,只有前辈才是真实存在的……
当上课铃再次响起时,我幻想所有人都不存在,于是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四个人,四张桌椅。我把讲台一脚踢开,把粉笔盒之类的教具都扔向了窗外。堵住门口,我在等惊梦进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法术对不对?”门外混沌一片,我不知道惊梦是何时出现的,更不知道他是怎样走到了我的眼前。我能做的只有拦住他,跟他说个清楚。
但门外的他也如同幻影一般,像穿过空气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我的身体。
歌声响起,歌声停止。前辈走进教室,我已经分不清谁才是幻影了。
门外是不存在的世界,门内也是虚幻的时空。当一切重复了无数次之后,恐惧也渐渐成了虚幻。只有厌倦是真实的,它提醒我自己还活着。假如连厌倦都消失掉,那真的就和机器没有了区别。
在厌倦消失掉之前,我只有一件事可以做——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
让世界消失,或者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这原本就是一回事。
从门走出去,一切会回到原点,因为门外是一片混沌。
那如果从窗户出去呢?
一侧窗外面是走廊,是一派宇宙空间的景象。另一侧却是普通的校园风光,有树,有鸟,还有迎面的微风。当我打开窗户的时候,居然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源于灵魂的喜悦。
然后,朝外越出。风的触摸让我感觉自己真实存在,我是躺在风的怀抱里的啊!闭上眼睛,所有的情绪都无法影响我,那是一种超脱了生死的平静。
但坠落却中止了,我期待的结局被惊梦强行打破。他抓住了我的衣服,让我的打算落空了。
“难道我连跳下去都不行么?活着被人掌控,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么?”当睁开眼看清这一切后,我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勇气随着那一越已经消散在风中,我还苟活着,一边怒骂一边紧紧抓住惊梦的手。
惊梦没有直接回答我,也没有把我拉回来。他说:“你看对面。”
我艰难地转过头,朝另一栋楼看去。
原来另一栋楼是不存在的。终风有两栋教学楼,大小、布局全都一个模样。我一直以为我看到的是另一栋楼,其实看到的也是虚幻。
对面有人在空中悬挂,那是我。窗台伸出了一只手仅仅抓住衣服,那是惊梦的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面镜子罢,我所见只是自己的倒影。或者说,我与我所见都是真。或者说,我与我所见都是假。再或者,这一切都无所谓真假。
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生与死在无任何分别,毕竟这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世界。惊梦是救命的稻草,我用尽全身的气力将他抓住。
“男女有别,懂得了这一点,人就可以说是完全长成了。身心不成人,无法寻丹道。你堕入这男女二字之中无法自拔,说白了是咎由自取。这幻相是你自己幻想的,是你潜意识想要解脱的产物,可偏偏适得其反,怨得了谁呢?各门各派都将****视为大戒,原因也在于此。劫数未尽,我这道法术帮不了你,勉强让你醒来也是于事无补,你自求多福……”
有工夫说这么大一堆闲话,为什么不把我拉上去。然而没等我开口,惊梦就将手松开了我再也抓不住它的手臂,似乎所有的气力都用尽了。
原来风也是虚幻的,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无声无息坠向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