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心是否也是黑的。我暗暗腹诽。
这些人来得很快，也不说话，越过老神棍一行人就朝我们打了过来，手上拿的全是漆黑的短刀，应该是经过了统一的训练，挥刀姿势都一模一样。
笑丘和苟徒迎了上去，只是赤手空拳施展不开。但这帮人功夫明显也不行，以多欺少未必就能赢。东流看起来很虚弱，远远看着老神棍逃走，不知在想些什么。
惊梦当然没有动手，袖手旁观没错过一场好戏。“这些人只怕还算不上修行人，但训练有素，又精通打斗配合，不可小视啊！原本以为称神立教的都是些乌合之众，想不到竟有这样的图谋。”
也许是打斗有些无趣，又或者惊梦担心笑丘身上有伤，急忙把笑丘和苟徒唤了回来。笑丘没有溺战，两人逼退身前的短刀后，纵身一跃，跳出了包围。而黑衣人穷追不舍，也不管眼前是谁，见人就砍。
老乞丐站着不动，好几把短刀砍向了他，只是每要砍中，刀就会莫名其妙地偏转。惊梦抓住我走拐右拐逃到了一边，而这时，笑丘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被围住了。
“连招呼都不打，这些人真不懂规矩。”惊梦抹了抹脑门，一副被惊吓的样子。不过他对我说的这番话可没有一点惊吓的意思。而且我看得很清楚，他脑门上没有一点汗水。
我赶紧劝他去帮帮笑丘：“刚才情势危急你不出手，现在只要你帮忙笑丘就脱困了，你还不动手么？”
惊梦微微一笑：“你啊！乞前辈如果出手，收拾这些人不过是眨眼的事，何必要我动手。”
我有些不解：“那他怎么不动手，要是他们三个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
惊梦：“你先看着，我不是说过要拖时间么？这会儿差不多了，但还是等等好。”
我只有听惊梦的话。那些人的功夫似乎的确不行，虽然比普通人强很多，但是不像笑丘他们那样一出手要么快得看不见要么强得打穿墙。不过这些人动作也非常敏捷，用刀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最可怕的还是他们的配合，如果一对一，没有一人能接住笑丘或苟徒的拳头。但是打了这么久，几乎每一刻都有五把以上的短刀攻向笑丘和苟徒。而且即便刀被打飞，人被打伤，下一刻必定有人填补空缺。拾回短刀，休息片刻，便又加入了战团。
除非能够击杀，否则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同时对付那么多短刀，勉强击伤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笑丘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虽然依旧很快，但力道已经大不如前，最后不得不与苟徒背靠背迎敌，苟徒接下了大多数的攻击。至于东流，他的步子很奇怪，走路歪歪扭扭看起来一瘸一拐的。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动用法术的气力。
我和惊梦当然不是在白看戏，也有好几个人朝我们追了过来。但是惊梦拉着我的手躲闪，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可黑衣人偏偏就追不上。东流曾经这样带着我走路，但当时感觉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手钻进了身体，而且看似走得慢其实却很快。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我们就是很普通地在躲闪，只是恰好把黑衣人都闪开了。
惊梦看东流躲得很吃力，开始还笑话，渐渐却改变了态度。对东流的每一步都看得很认真。当然，这都是在带着我躲避黑衣人的同时进行的。看了好一会儿，他对我叹息说：“你看清没有，这叫‘禹步’，做法事的道士踏的都是这种步子，没想到还有这般玄妙。”
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有三个躺倒在地的黑衣人暴起挥刀，三柄短刀几乎同时刺向了笑丘的小腿。笑丘躲闪不及，中刀了。腿一中刀，躲闪就不灵便，勉强将身前的短刀打退，背后的短刀就到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笑丘猛地朝前一扑，将一个黑衣人持刀的手拧住撞倒了他，背后的短刀虽然刺中却无力再刺，手一扬，背部就划伤了一条大口子。苟徒一脚将那个黑衣人踢开，把笑丘护住了。
惊梦有些吃惊，喊了声：“不好。”而这时笑丘已经跟黑衣人滚倒在地了。
“快动手。”惊梦大喊。
话音一落，稍远处就冒出了好些人，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那些黑衣人见状，也不逃走，挥刀更迅疾了，看得出是要下死手。苟徒抓起笑丘朝我们扔了过来。惊梦赶紧接住。我扶着笑丘，惊梦撕开笑丘的衣服查看伤势。
惊梦：“你怎么样？”
笑丘咬着牙声音很勉强：“皮外伤，不碍事。”
最后的疯狂结束，黑衣人开始相互掩护退走。惊梦唤出的人也都追了过去。不一会儿四周就静了下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苟徒蹲在笑丘身旁：“你身上有药没？”
笑丘：“有。”
苟徒一听，马上从笑丘口袋里摸出了药瓶，捏碎药瓶挑出丹药，然后将丹药捏成粉末细细涂在了笑丘背后。
苟徒的动作太快，直到他开始抹药，笑丘嗓子眼里的“但……”才冒出来。已经迟了那也就不用多说了，笑丘闭上了嘴巴。这药丸非常神奇，一抹上去，血就止住了，跟血凝在一起就像是结了痂。
除了老乞丐，还有两个老前辈赶了过来，这会儿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们扶起笑丘过去打招呼。三位高人微微点头示意。
一位面色红润、短发大胡子的前辈仔细打量了笑丘和苟徒说：“贺号扬名的日子将近，你们俩可以去试一试。”
说完，三位高人就不见了踪影。
惊梦：“笑丘你现在能不能走动？”
笑丘：“当然。”
得到回复后，惊梦又看向东流：“还有没有定风定水的法力？”
东流：“勉强可以一试。”
惊梦把笑丘扶起：“那好，赶紧走，送你们一场大功。”
“什么？”笑丘和东流同时发问。
“边走边说。”说话间惊梦抓住了我的手，跳下了大堤。苟徒扶着笑丘紧跟身后，东流也没有迟疑跟上了。
“往外江去。”说话间，我们踏在芦苇和野草之上飞奔，简直是如履平地。
“那无常可真是好算计。今晚伤亡无数，可他手下的人却只有一人被笑丘打伤。”惊梦缓缓说道。
无常就是老神棍，公交车那次交道，东流就叫出了这个称谓。听起来不像名字，应该是个外号。可只有一人打伤，这不可能啊。一道身影从脑海中浮现——的确只有一人，刚遇险时被笑丘打飞重伤不起。
“你能否放过无常？”惊梦没有回头，我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身后传来了东流的声音：“不能。”
惊梦沉默了片刻，继续说：“虽然弃了正道，但恶贯未盈，还有生路。现在那一教损失惨重，无常借我们之手排除异己，返回就可以夺权，如果他愿意回头，那可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东流没有立即回答：“叛师出逃，惑乱世人，多行不义，总得清理门户。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不必劝我。”
惊梦道了声谢，又问笑丘：“你能否放过无常？”
笑丘快人快语：“能。”
惊梦有些意外，笑丘解释说：“阴阳手李如一，他的功夫堂堂正正，气度也是光明磊落。这样的人肯为无常做事，想必都不是什么恶人。”
惊梦有些感慨：“世家子弟多纨绔，没想到你身受重伤居然还肯放下恩怨，我真是小看你了。”
笑丘哈哈一笑，不过可能是笑声牵动了伤口，吸了口冷气后又重重咳嗽起来。
惊梦带着我跳上了江堤，沿堤而走，边走边说：“只是你肯放过，江湖上肯定有不少人要为你出头解气。”
笑丘仍然在倒吸着冷气：“那我就无能为力了。重伤垂死几有杀身之祸，我是信任你才不愿多做追究。”
“还得再快一些。”惊梦说着就加快了速度。
苟徒问：“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惊梦：“送无常一程，就这么离开，他肯定会被人怀疑。顺便送你们一场大功，今晚各派小辈弟子都有收获，就咱们白忙活了。”
眼前已经可以看见一艘大船。现在的船大多是钢铁的，可这一艘却是木头的。船高两层，无帆无桨，当然更没有瞧见发动机的动静。
“东流，我助你定住，你快施法。”惊梦放开了我的手，和东流一起施法。船正往江心驶去，速度飞快，但惊梦和东流两人联手，船速很快就慢了下来。
“你们俩还不动手？不要追过去，就站在这儿打。”
苟徒略一思量：“太远了，没用。”
“笑丘你呢？那一刀你会不会？”惊梦问笑丘。
笑丘：“那一刀没有传我，我也不想学。”
惊梦：“自家人还要留一手么？可惜了！”
笑丘一脸疑惑，不过马上就释然了：“你不懂。你俩能定住多久，我想试试。”
惊梦看了眼东流，东流回答说：“法力马上耗尽，你尽快。”
我跟苟徒退开，笑丘摆了个架势，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船上的人已经发觉了我们。我看见了老神棍探出了脑袋，而后翻身站在船顶。船上很安静，我们也很安静。
突然，笑丘猛铮双眼，右手挥出，就像是虚握了一柄长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