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不老实,这不抓了个现行?”白师姐故作怒容,还将那支柳条法器拿了出来。
陈师兄一瞬间变了脸色,理师兄也是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各位师兄都很怕白师姐。
“原来你让白师姐下请柬了。早说啊,我也不必为你担心。”陈师兄无奈地说。然后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仨赶紧起身迎接。
“各位师兄师姐可算是到了,差点没急死我们。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大恩不言谢,可总得有所表示。恰好大家都在,街头随便聚一聚,聊表谢意……”我说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发虚,到最后连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没人来拆台,想来也不会太失礼。毕竟来的都是帮了大忙的贵人,有什么问题也能担待一二。
陈师兄、理师兄还有白师姐,他们三人张罗着大家落座。我跟老板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拼桌子。十来人坐得是满满当当。
当然,我并不确定究竟有多少人。因为某些师兄若不想让人注意,即便坐在那儿不遮不掩,我也看不真切。但不管怎样,总不可能有二十人。无名观的前辈和笑丘的祖父都相继出手,明里暗里的敌人都蛰伏了起来以避锋芒。可争斗又不仅限于斗法,文化上经济上的战争无疑要可怕得多。假如敌人的目标是这片古老的国度,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修行人不会轻易涉足红尘,那些麻烦事也不可能让修行人去做。除了上回安排的五路人马之外,还有许多人去调查奇闻异事了,其中尤以道门弟子居多。还真是苦了这些道士,求的是清净,却不得不“没事找事”。
白师姐和陈师兄替我一一引见。我赶紧见礼,可是对脸盲症患者而言,想要记住别人的脸那是相当不容易。总觉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除了那干巴巴的感谢外,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词。等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我才无奈发现,记住的也只是那么几个人。
首先是爱吃糖的唐大哥。唐大哥年纪比我们都大,修为比我们都高,完全当得起大哥二字。唐大哥幼年孤苦,双亲先后不幸亡故。他的母亲在病重之时带他去了凌云观,老道士看他可怜就收下了,只是可惜他母亲生机已绝,回天乏术。
除了两件满是补丁改小的新衣外,母亲留下的只有半包红糖。师兄从小爱吃糖,不管便宜的贵的,只要是糖就行。渴了可以解渴,饿了可以果腹,累了可以解乏,难过了可以愉悦身心……
糖是万能的食物,是天赐的圣品,没有什么比它更能给人慰藉。
当白师姐跟我传音后,我赶紧叫了个拔丝苹果。
“吃烧烤不吃甜食简直是犯罪!”我有些激动地对大家说。众人皆笑,有些事大概是心照不宣吧。
除了唐大哥,还有一位师兄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按白师姐的话说,这位师兄非常小气。小气到吃晚饭后,还得把碗舔一遍。
赵师兄是富贵出身,祖上十几辈都是大富大贵。只是在祖父那一辈,家道中落。他祖父走的时候,连口白米饭都吃不上……
后来没收的祖产得到补偿,父亲的生意又有了起色。家里终于阔了起来,可赵师兄小气的习惯早已养成,再也改不过来了。
每个修行人都有一个传奇的经历,都是一本难解的奇书。相比较而言,我的故事实在是太无趣太苍白了些。不过世上最多的就是平凡的人,没有那样的经历也是好事。
拔丝苹果居然这么快就上来了,我很是吃惊。要知道这道菜可得趁热吃,凉掉了别说拔丝,拿铁锤都敲不开!再一看,同时出锅了十多分拔丝苹果。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菜是积累了好久之后再一起做的。
“唐大哥,您是咱们的大哥,这第一杯酒还是敬您吧。”我举起了酒杯。
唐大哥已经迫不及待伸出了筷子。他夹的当然是拔丝苹果这道唯一的甜菜。这道菜吃的是苹果,柯师兄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丝”上。他没有想到我回来劝酒,我也没想到自己劝得如此不合时宜。
唐大哥用力把糖丝咽了下去,刚想举杯却又放下了。他皱着眉说:“这第一杯不应该让我喝。”说着就拱手起身了。
他突然离席让我很是尴尬,很惶恐自己是否犯下了什么错误。但其他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还是有说有笑,吃得不亦乐乎。
想了一想,我还是继续劝酒吧。“赵师兄,您这几天确实辛苦。说太多也是多余,一杯薄酒不成敬意,我先干了您随意。”
赵师兄正在吃烤鱼。不得不说终风本地的鱼品种并不适合用来烧烤,刺太多了,简直无处下口。赵师兄吃得非常认真,每一根刺都干干净净,别说鱼肉了,连酱汁都没有剩下一点。如果有可能,我相信赵师兄肯定连刺都会吃下去。他将鱼咽了下去,碗底的酱料也一并吃干净了。
赵师兄举起了酒杯,里边儿是空的。这真是个大失误,虽然只负责开酒瓶没有给大家倒酒,但端茶倒水不也是分内之事么?我竟没有注意到有杯子是空的。赵师兄似笑非笑地说:“这酒也不该让我喝。”说完竟也离席了。
这回我是真的手足无措了。敬了两回酒,走了两个人。要是再敬下去,会不会全都走光了?我用可怜的眼光望向陈师兄和白师姐,想让他们救我一救。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陈师兄见我在看他,马上扭头看向别处。他到现在都没有伸筷子,一直在独自喝闷酒。白师姐则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她,她一直在小声跟白师妹说些什么,看那样子,讨论的内容应该很重要,重要到其他的所有事都顾不上了。
“道友身负妙法,不知道修行到了何种境界。修行人喝酒无以为兴,不如谈一点精微妙法。”一位师兄举起了酒杯。
我如蒙大赦,对这位师兄可以说是不胜感激。赶紧倒满酒,“师兄说得对,可是我入门未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体会。神通法术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不如等会儿让各位师兄演示一番。这杯酒算我敬您。”
师兄微微点头,举起了酒杯。
“先敬他不敬我?那这酒我可就不喝了。”一位师兄笑着站了起来,拱手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杯中的酒再也喝不下去,我只觉得空气中的油烟味有些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