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你真好,我只敢在日记中这么说,不能、不敢面对你的深情,不是你不够好,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时间来回应你的爱。每天都会在你必经的路上,假装跟你的偶遇,每天都会在心中跟你说无数次的我愿意。但是我没有权利这样说啊,老天,你究竟是可怜我,让我在无望的挣扎中遇到温暖和光明,还是最后再露出你残忍的微笑,给我致命的一击?明明了解自己的心,明明知道你的心,如此深的绝望包裹着我,就像无边的黑暗。
-----摘自肖娅日记,1988年5月6日
第一学期寒假到了,本来小越和肖娅说好留下来一起回苏州的,结果小越的爸爸来接她,带她去ZJ金华的老家过年。这使得肖娅有点惆怅,她已经习惯了跟小越的朝夕相处。因为每天需要药物治疗,肖娅必须等姐姐一起回家,她每天都会去图书馆看书,能够有大把的时间看自己喜欢的书,对肖娅来说,实在算得上精神盛宴。她贪婪的沉浸在书海中,忘了病痛,忘了朋友不在身边的孤单。
亲爱的读者,你信宿命吗?有时候,冥冥之中可能老天安排好了一切,由不得你抗拒,这个寒假发生的事,就是肖娅始料不及的。
那天,像往常一样,肖娅来到图书馆,可能由于是假期,人不多,她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开始在外国文学的文字中遨游。
肖娅从小对语言文字有一种特殊的领悟力,中文和英文的功底都很好,得益于家传的外语功夫,也得益于自己的天分和努力。
刚进入大学,那个年代的很多孩子还羞涩地说着笨拙的中国式英文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借助工具书看原文的名著,并可以流利地跟为数不多的外教进行交流。从这点来说,老天对人是公平的,往往在拿走你这个方面快乐的时候,会再温柔地给予你新的东西,肖娅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是天分高,只是觉得老天在补偿她。
安静的图书馆里,听得见翻书的声音甚至钢笔写字划在纸张上的声音,偶尔哪位阅读者不小心挪动椅子发出声响,都会万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打扰了别人。林生悄悄坐在了肖娅旁边的位置上,不说话,也没打扰她,只是侧过脸含笑看着潜心读书的肖娅。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娅有点累了,伸手去拿杯子喝水,才发现身旁那张含笑的英俊脸庞。林生倒是没觉得时间长,见到肖娅发现了他,我们的林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忘了拿出书本---面前的桌子空荡荡的,不是好学生的表现。
见到熟悉的人,肖娅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林生拿出本子,快速地写了一行字递给她:我来陪你,好吗?
肖娅含笑低头写了一句:怎么没回家?
林生:在准备研究生考试。
肖娅羡慕不已,林生高她两届,已经在为未来谋划了。
从那以后,就像约好了一样,那个角落里的位置,就几乎成了他们的专座。就像很多描写校园爱情故事的文字一样,图书馆历来是个敏感和约会的好地方,这个地方也是爱情的高发地段。
肖娅没敢奢望的神圣感情,似乎来了。
品学兼优的林生,这个假期的表现绝对不是一个好学生,因为每当肖娅神情专著地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时候,他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肖娅深情地看着。他还不敢跟肖娅说什么,她的神情告诉林生,这个懵懂的小姑娘还没准备好恋爱。但是我们的林生准备了足够的耐心,只要能看着她,就觉得每天都是阳光灿烂。
林生发现肖娅喜欢吃糖,每次看书累的时候,如果从口袋里找到两块大白兔奶糖,就会分给林生一块,然后表情甜蜜的享受那块糖带来的浓浓香甜,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眼神中充满了满足。从这以后,林生的书包里,一直都有大白兔奶糖,等肖娅抬起头休息到时候,他就把书包递给她,示意那里有她喜欢的东西。第一次发现林生书包带着奶糖,肖娅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贪吃的表情让他看到了----平时需要吃那么多苦涩的药物,她的味蕾对这种甜香的感觉太珍惜了。
就要准备回家过春节了,肖娅借了几本书,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眼前几本大块头的书,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财富。林生拿出手帕细心的帮她擦去书籍封皮上的灰尘,肖娅有点脸红,但是心里觉得很甜蜜。她觉得应该奖励一下自己,也奖励一下林生,就从林生的书包里找了两块糖出来,递给林生一块,林生两只手伸给她看:意思是说我的手都是灰,不能自己剥糖纸。
肖娅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头不看他,林生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推给她:你帮我剥糖。
肖娅低着头剥好了,放在他面前,林生得寸进尺,继续写了两个字:喂我。肖娅觉得自己的脸像喝了酒一样的发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糖喂给林生了。她的心突然怦怦乱跳,很努力的才平静下来。
准备回宿舍了,林生递给她一包东西:奶糖和一包精致的饼干,上面放着一张字条:路上吃;底下写了一行字,是林生老家的地址;下面还有一行字:可以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吗?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看着林生期待的眼神,肖娅在另外的纸上,写下了自家的地址,还补充了一行字:这老房子过两年可能就要拆迁了,以后会有新的地址。
肖娅一直以为,他们的好感是从这个寒假开始的,林生后来老老实实承认,迎接新生的大巴上,第一次扶着肖娅下车,握着她白皙纤细的小手,帮她拿东西送到寝室,他就萌生好感了。肖娅的单纯、柔美和书卷气,深深吸引了林生,他当时就偷偷想过,如果跟这样的姑娘生活一辈子,会有多甜蜜幸福?
春节那两周,肖娅收到了林生的好几封信,小姑娘每天都会偷偷溜出大门,翻看信箱,以前这个工作都是老爸的专利,老爸笑她抢班夺权了。看到信封上林生潇洒有力的字迹,他写出的自己的名字,似乎都有生命,肖娅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是那么美的两个汉字;就像林生呼唤她的时候,她分明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音节;每次给林生写信,肖娅觉得就像他正在用温柔的目光望着自己,只要和林生相关的事情,原来都那么美好。
每封信都很长,读信变成了肖娅的一种享受。但是姑娘显然没有从信中读出小伙子的暗恋,或者我们的肖娅认为林生太完美了,不会喜欢自己这么默默无闻的小姑娘?只是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朋友,令人信赖,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而博学多才的林生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美丽的知己,心里住着那个美丽的影子,让他脸上总是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下学期开学了,肖娅除了生病之外,明显多了一个心事,愁眉不展。林生显然觉察了肖娅的情绪变化,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问她。或许,他的犹豫中还有另外一种担心: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让肖娅感到了压力?
其实,肖娅的烦恼起源于寒假的高中同学会,大家约好一起看望高中的班主任老师,回顾高中三年有趣的人和事,肖娅有时候觉得当时的自己好傻,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同学们也纷纷聊起大学生活,老师一脸的幸福,看着已经长大的孩子们。
聊的太热闹了,起身告辞的时候,发现大家竟然吃光了老师家所有的糖果、水果。天色很晚了,老师习惯性的不放心的看着肖娅,肖娅表示自己回家没问题,站在肖娅旁边的云翔马上表示,他可以顺路送肖娅回家,老师才放心地让大家离开。
路不远,不需要乘车子,两个人在路灯下慢慢的走着,接着刚才大家聊天的话题,云翔问了好多肖娅学校的事情。其实,云翔最想说的是另外的话题,可是他还不敢。
云翔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小喜欢的人就是肖娅。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例如小时候的虫子,都是他的杰作。
此时,昏黄的夜色,掩盖了云翔的脸红,他突然胆子大了,在肖娅跟他道谢并再见的时候,老街路灯柔和的光线下,雪白的围巾映衬着肖娅柔美的脸庞,让他情不自禁。
他突然冒出一句:不想跟你分开,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一辈子。
肖娅傻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她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这句话,是真的还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求证了,姐姐不放心,出门来接她,所以,那个说出这句话、跟她一样不知所措的人逃也似地离开了,其实,他也没准备好吧?
开学之后是云翔的情书轰炸。
肖娅不想伤害云翔,找了一个自己认为绝对有说服力的理由---自己有男朋友了,所以不是云翔不好,是没有缘分。但是云翔不死心,他的不死心是有理由的,那么清高骄傲的肖娅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爱上别人?所以他提出要到师大来看看。从南京到SH,原本只几个小时的路程,说话间就可以到,这个距离令肖娅懊恼不已。
林生终于知道了这个故事,他诡秘地笑着,他的笑容令肖娅有点生气,撅着嘴巴说到:“坏人,还幸灾乐祸,很丢脸,第一次撒谎就要露馅了。”
图书馆要闭馆了,肖娅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林生推给她一张字条,字迹有力潇洒:我做你的替身男朋友,行吗?这样就可以让那个小子知难而退,谎话就不是谎话了。林生温柔的目光望着她,每每林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沐浴着阳光,但是这阳光的温度显然很容易让她脸红心跳。肖娅有点慌乱,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似乎唯一可行的就是接受林生的提议。
云翔真的来了。
从小自以为是、高大、帅气的云翔,面对儒雅英俊的林生,突然没了底气,他觉得肖娅真的有可能喜欢上这个家伙,因为他真的很出色。
不知道他们两个都说了什么,总之,林生说服了云翔,接受了肖娅有男朋友的事实。
当云翔跟肖娅告别的时候,不忘了补给情敌一刀:“输给你,我没话说,你配得上肖娅,但是我告诉你,好好对她,如果你做不到,我还会抢回来。”他忘了小时候跟肖娅捣乱最多的人就是他。
林生目光炯炯从容接招:“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我会好好守护她,一辈子。”那神色郑重其事,根本不像是在演戏。
肖娅为了感激林生,偷偷买了一斤米色开司米毛线,她准备开始一个浩大工程---给他织一条围巾,这是肖娅的处女作,她偷偷观察了宿舍其他姑娘编织的针法,包括围巾的长度、宽度都跟人家保持一致。肖娅最爱米色,她曾经跟小楠说,米色接近粮食的色彩,代表着丰饶和祝福,围巾是环绕和呵护,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心意。她要送给她最想感谢的人,最关心的人。小楠当时还坏笑着追问:“小姑娘,这么认真的祝福是想送给谁啊?”尽管说这句话的时候,宿舍其他的几个姑娘都不在,小越在学生会任职,经常忙的见不到人影了,但是肖娅还是羞红了脸,含笑不答。几经戳破手指,几经宿舍中的不耻下问和拜小楠为师,终于一个月多的时间,完成了这条编织进去无数祝福的围巾。
走到图书馆大门的时候,外面的冷风顺着大开的门洞涌进来,肖娅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围巾递给林生,调皮地说:“谢谢你的搭救之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兄台笑纳吧。”
惊喜使得林生忘情,他顾不得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握住围巾和织围巾的那双手,欣喜不已。
“这是我第一次织,可能很简单,你要是不喜欢就…”肖娅不知道是对自己的编织技术没信心还是面对林生有点难为情,脸色绯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喜欢,非常喜欢,帮我带上吧。”林生得寸进尺的望着情窦初开的肖娅,心里如同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
肖娅的中指上缠着一段白色的胶布,林生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疼惜的轻声问:“被编织针弄破的?”
肖娅点点头:“我有点不熟练,所以经常戳到手指上,现在快好了,没事了。”
每天从图书馆出来以后,林生都会送肖娅回宿舍,那条白天林生万分珍惜的围巾,晚上就成了肖娅的披肩,林生会用围巾包裹好肖娅的肩膀,陪着她慢慢走回宿舍,每每肖娅说再见的时候,林生总会找到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再拖延几分钟,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在月光下多凝视一会儿自己心爱的姑娘,都是一种幸福。
每次告别的时候,林生的脉脉深情都让肖娅不敢直视,她知道,自己开始喜欢他了,尽管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喜欢他的资格,在肖娅眼中,林生是完美的,而自己依然挣扎在死亡线上,一个没有明天的姑娘,还有谈恋爱的权利吗?
肖娅的心在痛苦地挣扎着,想避开林生的深情,但是如何舍得啊?但是不敢走的太近,怕自己带给他的是伤害。
林生似乎不着急肖娅的躲避,他等待着肖娅,相信他们有未来,因为这份相信,让他做事信心百倍,人显得更精神。
当然也令其他的女孩更容易对他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