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我和丹尼尔商量过我们的婚期,应该在毕业论文答辩之后,那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结婚后我们会回国一次看你们,放心吧,丹尼尔对我很好。
---------摘自肖娅的家书,1994年1月5号
肖娅一直有一个心事没有跟丹尼尔说。
自从他们一起生活以来,一直都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但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因为她还在读书,丹尼尔也刚刚有了稳定的工作,所以尽管她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心-----当年医生的一句话曾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小姑娘的体质以后可能不容易怀孕,但是还是在不断地宽慰自己,或许,自己还需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做妈妈。但是她知道,丹尼尔是爱孩子的,她也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那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吧?
丹尼尔所在的杂志在改版,肖娅建议丹尼尔开设专栏,以对话的方式介绍中国文化,开放的中国,开始吸引很多欧美国家人们的目光了。对话文稿由丹尼尔和肖娅共同完成,他们没想到这个栏目一下子成了读者热评的版块,他们成了专栏作者,又有了一份共同的事业和话题。两个人商量好了,稿费收入存起来等正式办婚礼的时候用。
时间变得更紧凑了,学业,博士论文,专栏文章,还有需要两个人相处的美好时光,肖娅来几乎没有机会担心自己为什么没有怀孕了。
秋风转凉了,肖娅起床的时候,丹尼尔晨跑已经回来了,并且在厨房准备好了简单而有营养的早餐。最近一段时间肖娅特别贪睡,所以丹尼尔就没有叫醒她,自己快乐的忙活着。
卫生间传来了肖娅呕吐的声音,丹尼尔紧张的放下手头的东西,跑了过去---肖娅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丹尼尔扶着她到客厅坐下,休息几分钟似乎好些了,肖娅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准备吃点东西出去,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图书馆查资料,论文进入关键阶段了。
喝了一口麦片粥,又是抑制不住的恶心和呕吐,她想想没觉得自己吃坏什么东西啊?或许是昨晚着凉了?丹尼尔紧张的注视着她,很心疼,想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肖娅笑着说:“没什么大事,估计是昨晚着凉了,你去上班吧,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中午路过彤姐开的小中餐馆的时候,她进去准备吃点东西。上半年,就是肖娅刚刚跟丹尼尔一起生活不久,彤姐夫妇双双失业,准备开中餐馆,别的都好说,只是缺少资本,肖娅拿出了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这些钱是她还没有和丹尼尔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存下来的,包括家人最初给的,还有奖学金剩余部分,以及自己课余给老师做助手的费用,她征求丹尼尔的意见,丹尼尔乐了:“娅,那些都是你以前的钱,你有绝对的支配权,不需要我同意。”然后从背后抱住她:“以后我们的钱也都归你支配,你肯定不会饿到我们的。”
这五千美金借给了彤姐,解决了燃眉之急,小餐馆开了,肖娅偶尔会过来看看,反正顺路,有时候她太忙,没有来,彤姐就会包好一些可口的食物等在她放学回家的路边。
今天肖娅刚进门,关大哥就喊着:“彤彤,小妹来了。”彤姐煮了银耳百合羹,这是肖娅平时最喜欢的,但是肖娅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恶心了,彤姐小声问:“娅,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吗?”肖娅想想,摇摇头,但是还是补充一句:“我一直不太准的,晚来是很平常的事,怎么啦?”彤姐满脸的喜悦:“娅,你可能怀孕了,今天去检查一下吧。”肖娅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还是去了社区的医院。
一个小时后,肖娅拿着化验单坐在图书馆外面的长椅上发呆,她真的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那种感觉很神奇,她轻轻的隔着外套抚摸自己的肚子----尽管平坦的小腹跟往常一样,但是里面却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她感动的要哭了。
托马斯正好走过这里,他留在学校任教了,所以经常能看到他,平常见到他总是嘻嘻哈哈打个招呼就走,这次不同,他的表情有点凝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娅,你知道我是丹尼尔多年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们幸福,包括我太太也很喜欢你。”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下去。
“托马斯,有什么事情吗?你怎么啦?”肖娅有点意外,这绝不是托马斯平时的风格。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也不需要担心,但是还是知道的好。但是你不要难过好吗?”托马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样子说出了这句话。
肖娅的心一沉。
“你说吧,亲爱的朋友,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积极面对。”肖娅尽管心里不安,但是还是微笑着面对托马斯。
托马斯告诉她的消息让肖娅有点吃惊,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原来,丹尼尔的前女友苏比回来了,她遇到了托马斯,非常希望能得到丹尼尔的情况,她表示自己离开他后悔了,希望能再续前缘。丹尼尔还不知道这件事,托马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肖娅知道他们曾经热恋过,后来因为女孩子不想要婚姻,然后分手了,分手之后丹尼尔去了中国,遇到了肖娅,苏比则去了纽约发展,也有了新的男朋友,丹尼尔从中国回来后搬了家,和她没有再联系过。
这次她回来,而且目标这么明确,丹尼尔会怎么样?肖娅不是不相信丹尼尔的感情,但是经历了几年前的磨难之后,她心里还有阴影,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这种感受她曾经跟丹尼尔说过,这也是她那么久才真正接受丹尼尔的原因之一,不敢爱,害怕受伤害。
可是现在,显然麻烦来了。生活中一定有些东西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既然逃不掉,就只有直视。
丹尼尔下班回家的时候,肖娅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今天的饭菜很精致,丹尼尔看到餐桌就胃口大开。肖娅看着大口吃饭的丹尼尔陷入了沉思。
她如果马上告诉丹尼尔自己怀孕的消息,那么即使丹尼尔知道了前女友找回来估计也不会动摇,因为他那么爱孩子,也因为他不完整、孤独的童年,他说过绝不会让自己以后的孩子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如果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警报是不是就解除了?
可是,那样对丹尼尔公平吗?对自己公平吗?
肖娅内心充满了挣扎,如果丹尼尔真的爱那个姑娘,为什么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丹尼尔最终不选择自己,说明我们的爱情还不够好,不够深,那么是不是也应该放手?
肖娅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内心一阵绞痛。她爱丹尼尔,她知道,这种爱已经变得血脉相连了,如果非得斩断,会疼的死去活来。
丹尼尔似乎看出了端倪,他以为是今天早晨身体不舒服让她难受,所以饭后体贴的准备取消平时的散步,但是肖娅还是坚持说自己没事,早晨是着凉了,现在已经好了。
她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丹尼尔自己怀孕的事,她不想干扰丹尼尔自己的判断。
星星出来了,肖娅怕冷地缩在丹尼尔的怀里,慢慢地往家里走着,两个人只顾着窃窃私语,忽略了周围的景物,也没有注意到楼下不远处静静的停着的一部车子,那里,苏比忧伤的眼睛正望着他们,尽管天色已晚,但是丹尼尔的轮廓依然那么清晰,清晰到她没办法看不见,也没办法看不见他怀里的女子,那个长发飘飘,身姿飘逸的东方美人。
林生出差回来了,小越特地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小别胜新婚,每个女人都希望得到丈夫的疼爱,小越更是如此。吃饭的时候,林生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话,小越问得越多,他回答的越少,开始是短句,后来是词组,然后是单字,最后干脆不做声。小越知趣地闭上嘴巴,心中充满了酸楚,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好歹离别一个月了,总该态度上亲近一点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越身子贴过来撒娇,每个女人的味道都不一样,小越的味道是让林生本能反感的浓郁的馥香,林生推说自己坐了很久的火车累了,把小越一个人尴尬地晾在黑暗里。
小越无声地流着泪,心中恨恨地想,如果当年跟他结婚的人是肖娅,如果分别这么久,他会怎么样的狂热、怎么样的迫不及待啊?可是现在,他给自己的只是硬邦邦的后背。
不认输的小越开始琢磨新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