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李家那小子又送医院了。”
“可不是啊，这个月都第三次了，估计啊，是挺不过去了......”
“哎......李长生那么大基业，偏偏就保不住个儿子，也是命里该着......”
“哼！钱是那么好赚的？说不定他李家背后造了多大孽呢......”
“......”
李机躺在豪华病房的病床上，看着死党胖子手里的iPad，有些兴致阑珊。
“瞅见了吧，我偷偷录的，这群老娘们平时看见你机儿长机儿短的，背地里个个都是长舌妇。”
胖子把脚放在病床上，晃悠着椅子，悠哉悠哉的抽着烟说道。
李机咳了几下，苍白的脸上浮过一抹病态的红晕，嘴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你说她们不好，可你丫不也照样在我病房里抽烟......”
胖子“切”一声，又叭叭狠抽两口，弄的病房里烟雾缭绕，斜眼道：“胖哥哥问你，你什么病？”
“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急转AML......”
胖子一摆手，道：“说重点！”
“不治之症。”
“那不就得了！左右都是死，身为你唯一生前好友，你舍得让我犯烟瘾么？”胖子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说道。
李机泛起一个开心的笑容，按按钮把背靠升起来些，轻声道：“还真舍不得，给我来一支。”
胖子连忙从怀里摸出雪茄套筒，抽出一支后熟练的用雪茄剪切去茄帽，拿火柴均匀烧了烧烟脚，点燃后递到了李机嘴边，笑道：“限量版哈瓦那雪茄，我家老头子用飞机运来的，四千多美金一支，够你爽的了。”
李机咬住雪茄，抽了一口，任由香醇浓郁的烟气弥漫。
“我给老爹讲了，不想治了。”李机看着缓慢变幻形态的烟气，慢慢说道。
“长生叔就你一个儿子，能放弃么？好朋友不瞒你，你爸爸妈妈现在应该亲自去到美国联系专家组去了......”
李机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雪茄，听着死党的叨叨，忽然觉得生命还真他娘的美好。
“胖子，你比我大一个月是吧。”
胖子一愣，嗯了一声。
李机眨眨眼，又道：“还不到十七岁，老实说，哥们真不想死......”
胖子不说话了，埋着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雪茄，抽的极凶，末了，惨然一笑，骂道：“有什么不好有病，有病就有病还他妈绝症！你说你是不是傻比！”
李机笑笑，道：“是！还是大傻比！”
“纯的！”胖子加了句。
俩人就都不再说话，望着病房内烟气缭绕，感受着一种叫悲伤的气息。
李机、王垣从小就在一起撒尿和泥长大，彼此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只是如今一个即将身死，一个即将孤独。现在还是坐着和躺着的差别，不定哪天就是骨灰盒外，骨灰盒里的距离。
“死后，会去哪儿呢？”
过了良久，李机才吐了口雪茄，喃喃说道，干净苍白的脸庞上，尽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胖子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茶，闷声掩饰道：“狗屁哈瓦那，四千美金一支还呛眼睛......你刚才说啥？”
李机看了看死党，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笑骂了句“怂样”，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我哪知道，不过肯定没有跑车、红酒、小妞，你小子说不定会变成灵魂，忽忽悠悠的一阵风后，就啥也不剩了......”
“要真变成灵魂，我就偷看蔺秋老师洗澡去......”
胖子一滞，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破口大骂：“没出息！蠢货！二逼！死到临头还只顾嘴痛快！你大爷的.......那我得给你烧个高清相机，你丫可不能吃独食，你别说，就蔺秋老师那妖娆身段，啧啧，想想胖哥哥我就一股子燥热。”
李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觉得鼻子里流出一股温热湿润的液体，滴在纯白的病服上，化作片片血花。
“操！”
胖子看见，就要去按一旁的求救按钮，不料想却被李机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治了，这样就够了，移植骨髓也没用，哥们天生异体、骨骼惊奇，多少年了都找不到匹配的，而且......化疗真他妈疼，哥们不治了......”
李机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虚弱，但握住胖子的手却异常坚定。
胖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之前的痞样不知甩到了几十万公里之外。
“嚎个鬼，还没死呢，留点力气在我葬礼上表现吧......”
李机用袖子捂住鼻孔笑着说道，不一会半截衣袖都被鲜血浸透染红。
“你还有啥遗愿？机儿哥......”胖子肥嘟嘟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啥遗愿都没有，只是临死了就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肥脸，胖子，我想一个人安静的死......”
胖子一抹眼泪，很干脆的说：“我这就滚......”说着，他好像又记起什么，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金属牌子，塞进李机手里。
“听说这是南洋那边的佛牌，我从喜好收藏的二叔那里偷来的，你戴着它死后就不会被阴风吹散了，记得来找我，我从今天起睡觉就不关窗户......”
李机握着那块冷冰冰佛牌，想再表示什么，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只得大口喘息着冲胖子挥挥手。
胖子见状，哭的更凶，却又不忍心违背死党最后一个愿望，只得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站到了医护病房门外。
血是热的，李机的心却是木的，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什么也没做，准确的说，他还只是个不到十七岁的青葱少年，花骨朵一般的年华，只是还未绽放便要凋零，这可真够无聊！
李机的鼻口、袖口、胸前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自觉模样还算清秀的他不想这幅德行死去，勉力抬手想要整理一番。
右手才动，一块沉甸甸的金属牌就落在了他胸前的血泊中，大量失血后，处在弥留状态的李机这才记起胖子的礼物。
胖子嘴里的佛牌看起来古香古色，虽然李机意识快要紊乱，可他依然能察觉到佛牌的历史底蕴，看来还真是古物，真是难为胖子了。
不过当李机看到佛牌正面两个浮雕古篆的时候，对胖子的感慨全化成了啼笑皆非的无奈。
如果不是他现在死亡在即，李机一定会追出去暴打胖子一顿，因为这哪里是什么佛牌，那两个古篆小字写的明明是——“邪术”。
不学无术的胖子自然看不懂古篆。
不过给垂死病人送邪牌，李机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胖子依旧还是那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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