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我久久都不能入睡,总感觉就这样答应一个人的追求实在是太草率了,越想心里越觉得别扭,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翻来翻去想了很久,我觉得爸爸的行为有些怪异。
我们父女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平时也没有什么话题,他只会问我钱够不够花,放假回不回家之类的问题,从来都没有过问过我的感情生活,大学两年来,他甚至没有问过我有没有男生追求我,可是之前却撮合起了我和王佑铮,让我感觉……好像有事要发生。
我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和爸爸聊聊,可是一出门就看到王佑铮站在我的门口,神色很严肃。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疑惑地问。
他不答反问:“你要去哪里?”
他……这是在监视我吗?
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一把推开他,就往爸爸房间跑去,没想到一揭开门帘,就发现门是大开的,电风扇兀自开着,床铺很整齐,电视机兀自上演着谍战片,正演到男主人公的女人失手杀了他的同伴,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的垫子散落在地上,茶几被掀翻,遥控器也摔了,电池掉了出来。
我的头顿时嗡地一声,脑子里好像有数百条火车齐鸣,仓皇地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手机铃声在枕头下响起。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身就往外跑,一把抓住王佑铮的领子问:“我爸爸呢?”
他不说话。
我急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我爸爸呢!”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他拉住我,试着解释,我心里急得要死,忽然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要告诉我,我爸爸像我妈妈一样,也不要我了?”
他的脸色一变,“你先冷静一下……”
我一把推开他,往大门口冲去,他拦住我,一个掣肘将我压在墙上,我死命挣扎,能动的那只手摸到腰间的钥匙,打开上面的小刀,看也不看就往后面扎去!
他闷哼一声,我蹬住墙往后退,反手又是一刀划过去,被制住的那只胳膊逃了出来,然后撒开腿就往外面跑。
“你千万不能出去!”
他在后面大声地吼道,我没理他。
村里的路灯没开,漆黑一片,看东西十分模糊,我没命地跑,王佑铮在后面也跟着跑,一边追一边让我停下听他解释,他追得越紧,我跑得越快,即使身体疼痛到了极点,我也没有放弃,一边跑一边叫,希望爸爸能够听到,可是顺着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路跑了好远,我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潜力在这一刻爆发到最高点,不知跑了多远,身后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就悄无声息了,我一直关注着身后,他突然没有声音后,我不由停下转身向后看,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四周都是田地,大片大片的,中满了还没拔高的玉米,田地中还有稀稀疏疏的大树,在夜色中看起来无比萧瑟。
一个一直跟在身后的人突然间消失,这和大半夜撞鬼一样惊悚。
我傻在原地,返回去找了找,真的没有看见任何人,顿时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忽然间,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的脑后方清晰地响起:“你在找你爸爸?”
这个声音让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只听到第一个字我就想起了那张惨白到诡异地步的脸,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哈哈……姬回,这个小丫头在找她爸爸啊!你快把她爸爸拿过来给她看看啊!”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后脑勺上,身体僵硬到了极点,动都不能动,不一会儿,一只冰冷到刺骨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巨大的力道扭转我的肩膀,我无力反抗。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一只手抬起了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细长的眼睛闪着寒光,唇角高高牵起,洋洋得意到了极点。
对上他寒光四射的眼睛,我只感觉到一股冰寒的感觉从脚底升起来,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在和一条阴毒无比的蛇在对视,四周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理智还没有做出决定,身体却先一步动作,我没等他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刷的一下,这个人再次站在了我的面前,极其纤细的身材腰身软得像蛇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妖冶之气。
“我最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的表情十分玩味,“老鼠越害怕,我就越兴奋。”
我惊悚地看着他,脚软得不像话,根本就不能动,我颤抖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他的脸毫无征兆地一沉,两只铁钳般的手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然后一股极大的力道从肩膀上传过来,我的身体登时腾空,猛地向旁边飞过去,风从耳边呼呼刮过,我听到自己砸在地上时,骨头发出的沉闷的声响,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我爬都爬不起来。
他刷的一下挪到我的面前,蹲在我的旁边,两只眼睛泛着寒光,像野兽一样嘶吼:“我是什么人?你觉得我是个人吗?我杀了你爸爸,你恨我吗?你想杀了我吗?好啊,我等你来找我!”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愣愣地看着他,连身体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够了,滕肆,你和我出来之前答应过,不会动无辜的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面前这个人的疯狂,这个叫滕肆的人不悦地眯了眯眼睛,瞳孔中的疯狂渐渐平复下来,懒懒地斜睨自己的左后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
“姬回,你觉得这个叫做白凌的小丫头无辜吗?”他的声音阴毒到了极点,“白世磊给我们的族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这个你难道忘了?别以为他死了以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那是不可能的,他带给我们的痛苦,如果我不报复在他女儿的身上,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族人?”
“……可是你答应过,不会惹是生非的。”
“我当然不会惹是生非!”他做出玩味的样子,上下打量我的身体,手放在我的衣领上,“我会好好留着这个小丫头的命,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顿时死命挣扎,甚至用手去插他的双眼,却听到卡擦两声,两只手臂几乎就是在同时,被他用一只手分别拧脱臼,软塌塌地垂在身旁。
剧痛传来,我失声叫了出来,他细长的眼睛半眯,脸突然盖了下来,将我的嘴堵住,冰冷的细长舌头直接伸进我的嘴里,在里面翻搅,一股奇苦无比的味道从我的舌尖传来,恶心得我想吐,我的喉咙被他掐住,嘴巴合不上,根本咬不下去,躲又躲不开,只能拼命用舌头把他的舌头往外顶,却被他的舌头缠住。
一瞬间,前几天被人侮辱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屈辱和愤怒,疼痛和害怕,各种感觉,在我的胸腔里翻滚,最终却只能化成一长串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过了很久,他终于离开了我的嘴,细长的舌头还在我的唇上舔着,兴趣盎然地研究着我的表情,我狠狠地瞪着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别这么看着我,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控制住自己不上你。”
他的头压低,猛地剥开我的领口,先在我的肩膀上舔了几下,然后突然咬了上去。
我失声叫了出来,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牙齿,渗进了我的身体,那是从来都没有感觉过的刺痛,让我持续不断地尖叫!
疼痛逐渐累积,我无法承受,浑身都在颤抖,感觉生命力在迅速流失,这时候,旁边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我身上顿时一轻,就看见滕肆被摔倒在距我很远的地方,而面前又站了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同时,肩膀上扛了一个东西。
他的模样周正,五官长得挺好看的,冷冷看了我一眼之后,蹲下来看了看我的肩膀,替我接上手臂,同时,我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伤口,像水一样散开,侵入肌肤。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径自站了起来,扛着肩上的东西往滕肆的方向走去。
“你真的是太胡闹了,如果让族长知道你随便转变人类,他一定会处罚你的。”他边走边说,扛在肩膀上的东西随着他的脚步前后摆动,“我们还是快点去找族长吧,这个人死得太久的话,脑细胞都死亡了,就没办法从脑子里读出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滕肆突然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细长的眼睛露出寒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等我办完事,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无法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刚刚那个叫做姬回的人的背上倒挂下来的东西,脑子慢慢地变成一团浆糊。
那是一个人的上半身,胸部是对着那个人的后背,而头,则是扭了一百八十度之后,软塌塌地面对着我。
那张脸——
无比的熟悉!
“嗡”地一声,我的脑子一下子给炸开了,整个世界都在轰鸣,想要爬起来追上去,可是整个身体痛到了极致,根本就不听使唤,一动都不能动,意识渐渐模糊。
“我叫你不要出来,你偏偏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一道凉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心犹如掉入了万丈深渊,一点、一点,慢慢地看过去。
王佑铮冷漠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凉凉地瞅着我,遥不可及。
“你这是活该。”他轻嗤一声,冷冷地说道。
刚刚还对我柔情蜜意的人,现在竟然冷漠到了这种程度,对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变成了孤儿的人如此地嘲讽,没有半分怜悯和安慰……
我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渐渐模糊,只看见他冷漠地转过身往远方走去,在中途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
……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单独病房里,手上插着针,一个并不熟悉却叫我想要千刀万剐的人正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亲眼看到爸爸被扭断脖子的场景,我突然觉得,和死亡对比,我在这个人这里受到的伤害简直微乎其微,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恨他。
我动了动,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口里干得快要冒烟了,强撑着坐起来,看着放在床前的杯子,空的。
他抬了抬眼睛,冷笑了一声,很恶毒地说:“发烧了三天,竟然没有烧死你,还真是个奇迹。”
对我来说,看到他第一个感觉不是奇迹,而是奇怪,奇怪为什么就那么凑巧,我们会碰在一起。
我现在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力气和他计较,所以我不想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和他说话,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他。
他低下头,拨出一个号码,口气很冲地说:“老头子,那个死丫头醒了,你自己过来看着吧,我要走了!”
我拔掉手上的管子,准备从床上挪下去,想要去饮水机那里接点水喝。
他挂掉电话,挑了挑眉毛,勾起唇角问:“你要喝水?”
我没理他。
手里的杯子被他拿走,他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一杯开水,正想端过来的时候,倒出来一些,接了一点凉水,但是整杯水还是很烫。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把杯子递给我,“喝吧!”
我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杯,没理他,重新躺回床上。
他讨了个没趣,脸色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一只手掐住我的脸颊逼我张开嘴,拿起杯子就往我嘴里灌,“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给脸不要脸。”
水的温度很高,一接触到柔嫩的口腔,立即传来一阵灼痛,我两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拿开,可是他的力气极大,我也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就是在蚍蜉撼树。
一杯水就这样被他灌了下来,很多都流在了枕头上。我努力不把水咽下去,却挣不过他,最终还是呛进去几口,食管到胃,都灼痛起来,我起身趴在床边大力地咳嗽。
“还要吗?我还可以再给你倒一杯。”他把杯子拿开,残忍地笑着,笑了一会儿,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指着手臂上那块纱布,“这杯水,就是还你刺我的这一刀。”
我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发烫的唇角,他把水温控制得恰到好处,外表的皮肤不会烫伤,可是口腔里很快起了水泡,肚子里一片生疼。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好,你有种!”他在我身后冷笑了一声,说:“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这三天我被强迫照顾你,这笔账,我要和那一枪放在一起,好好跟你算算!”
杯子被重重搁在桌子上,他转身出了病房,门“嘭”地一声,被他摔得震天响。
我下床接了一杯凉水,喝下去,肚子才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在卫生间里看着脸色细碎的擦伤和额头的绷带,忽然之间,发觉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这张脸,是如此的丑恶不堪。
下了楼才发现,我现在是在市区,打了车回家,我直接去地下室的库房里挑顺手的枪。
这一库房的枪是爸爸这些年零零散散买来私藏的,都没怎么用过,我也没动过,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面无表情地一把一把试过去,觉得所有的枪都顺手,一颗一颗地装子弹,将组装好的枪放进皮箱。
皮箱很快就装满了,突击步枪,手枪,狙击枪,甚至还有手雷,琳琅满目,我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把箱子合上,拖着去车库开车。
车一驶出车库,向小区门口开去,可是迎面来了好几辆路虎揽胜,意图将我的车拦住,我没有办法摆脱,只好踩了刹车。
余焜面色不豫地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径直朝我走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残忍气质,周围的几辆车上都下来个头高大的黑衣保镖,整齐地站在车前。
“下来!”他的手敲在窗户上嘭嘭地响,没有一点耐心,“谁允许你乱跑的!”
小区里有其他的车辆去出去,路被堵死了,只能停在我后面不停地按喇叭。
我没看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直直地撞上挡在我前面横停着的两辆路虎,凯迪拉克越野车的车身很重,巨大的惯性撞开了面前的两辆路虎,我冲了出来。
车头变形十分严重,随着刚刚那个巨大的撞击,我在车厢里也是一震,这么一震,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快搅翻,脑子变成了浆糊,眼前开始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冲到嗓子眼,我狠狠地咬住唇保持清醒。
车一路飞快地驶出市区,终于,走到不知道哪个村子的时候,车轮突然爆胎,车身开始晃动,我勉强能开,可是,接着就是第二个车轮,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我停下车,后面的路虎再次把我包围,我冲下车,打开后备车厢,把里面的箱子打开,拿出一把枪来,疯了一样指着站在我面前的人。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眼前的事物不停地旋转,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站在我面前,只知道这个人极其讨厌,恨不得他立即去死。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笑得极其愉悦:“我当然相信,不过,恐怕你得用枪口对着我才能杀了我啊!”
我的脑子像一团浆糊,眼睛直勾勾地去看枪,却发现我正握着枪管,用枪把指着他,而枪口正指着地面。
就这么一分神,脖子上遭到重重的一击,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