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佟玖要将这些离奇的经历告诉赵氏！她仔细想来，如今她一个闺阁女子，不说朝堂上的消息，就是府中的消息她都得不到！时间紧迫，情势逼人，若单凭她一己之力，难保佟家不会重蹈覆辙！
若有母亲帮助那就大不一样了，如今父亲虽还是正四品官员，母亲却是正二品的诰命！那是外祖父和两个舅舅换回来的诰命啊！母亲那里有人有钱，害怕没有消息吗？
只是这些经历太过匪夷所思，要怎么跟母亲说？说什么？都要好好斟酌一番才好！
“好好好！娘的乖女儿哟！先用膳好不好？用完膳跟娘一起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咱们娘俩儿再好好说话！”赵氏自然知道女儿饿坏了，那施大小姐极有眼色，见自己示意碧清去安排膳食，立即起身告辞，倒是比她娘强多了！
想到这又想起了自己的傻女儿，往怀里看了一眼，又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傻人有傻福！若是有人遮风挡雨，要那么聪敏干什么？
还不待赵氏去问佟二老爷和璟哥儿，就有人来报说是老爷留了施大老爷用饭，少爷过来了。
“裴公子那可有安排妥当？”
赵氏身边的大丫鬟碧湖脆生生的回道：“裴公子带着随从一大早就出了驿站，说是要去访友。”
“娘！姐姐！”璟哥儿从门外进来，见外人都不在，开心得蹦起来，抬脚就要赖到姐姐身边去。
“璟哥儿，来得正好，今个儿有你喜欢的狮子头，过来坐好！”赵氏带着丫鬟摆了膳，服了佟玖过来。
“哦！”璟哥儿欢呼一声，好多天都在路上，好久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连忙坐到姐姐下手，“哇哦！姐姐，还有你喜欢的竹荪鸡汤！”
“嗯，你也喜欢的，多吃点！”佟玖见璟哥儿眼馋的模样，忙给他剩了一碗。
“谢谢姐姐！娘亲！”
赵氏见他们两个终于安静下来，笑了笑，也不再言语，在他们这个小家的餐桌上，规矩也不严格，偶尔讨论一下菜式还觉得更温馨些。
三人用完午膳，丫鬟就奉了香茶上来，漱过口，又换了消食解腻的普洱，璟哥儿还小，一向不喜欢茶叶的苦涩味，赵氏也就由着他闹了一会儿，就吩咐丫鬟带着他去休息。
赵氏与佟玖母女两个倒是略显悠闲的喝过茶，看丫鬟铺好干净的床榻褥子，这才慢慢睡了。
相比于佟家母女的悠闲舒适，施家母女三个的氛围就略显尴尬了。
“大姐姐，你为什么要瞪我？”施乔前一刻还在为佟二夫人送的镯子沾沾自喜，后一刻就被施信芳嘲讽厌恶的眼神惹怒了。
在施乔心里，只有母亲施大太太和她是一国的，施信芳虽然是她亲姐姐，但是跟她关系一点都不亲，还时常责骂她，仗着自己是祖母身边养大的就瞧不起人，一天到晚的装腔作势，看着就惹人厌！
施信芳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嘭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实在是瞧不上如此小家子气的妹妹，蹙着眉头对施大太太道：“娘也要好好教导妹妹一番，好好的大家闺秀，哪里有自己讨赏的道理，一家子的脸面都快丢光了！”
施大太太倒是惊讶的看了施信芳一眼，满脸怒气道：“你倒是说说看你妹妹哪里丢人了？我瞧着她好的很，我看你倒是愈发的瞧不上我们母女两个了，一路上摆的脸色给谁看？我是你母亲！你好好的孝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施信芳也不反驳，只静静地低着头，旁人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老爷呢？还没有回来吗？”施大太太余怒未消，又不耐烦看施信芳的脸色，只好问起其他。
出去问话的小丫鬟回来，“太太，老爷带了大少爷去拜访佟二老爷，留在那边用膳了，还未回来！”
施大太太脸色十分扭曲，“他居然带着那野种去了？那野种不是身体不适吗？为何还能出门应酬？是那荀大夫给他看的病，是不是？”
施大太太口中的野种是施大老爷地庶长子，当年施大太太嫁给施大老爷，成亲还不到三月，伺候的通房丫鬟就有了喜，老夫人压着抬了姨娘，隔年就生了庶长子，庶长子两岁，施大太太才生下施信芳，明明咬着一口牙想生个儿子，却得了个女儿，偏偏还被老夫人抱去养了。眼见着庶长子越来越大，女儿也越离越远，施大太太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见施信芳沉默着不回话，施大太太愈发气愤了，从老夫人抱走施信芳起，一件一件开始数落施信芳，恨不得指着鼻子骂这个女儿大不孝！
施荞坐在一边看着施大太太教训施信芳也不上前制止，只由着施大太太的声音传出这驿站的厢房去，不一会儿，整个驿站的人，包括厨下烧火的粗使丫头都知道施大太太教训女儿的事了。
施大老爷喝得醉醺醺地，由长随扶着往回走，身边还跟着十五岁的长子施信荃，刚到驿站庭中，就听到旁边有仆妇高声调笑的声音。
“大柱家的，你如今可见着了吧，这高门大户的教训起闺女来可比我们直接多啦！”
“是呢，谁家的女儿不是如珠如宝，看那佟家，再看这施家！这是.。。哦”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姨娘养的，那谁还心疼不成..”
“对啊！听小翠说那施大人的姨娘长得可标致了，敌得过镇上那个什么头牌喽”
“啊？这施大人..还有..晚上..歇息..”
话到后面声音愈发低沉，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暗笑，只把醉醺醺的施大老爷气得酒醒了七分，身边的儿子尴尬得满脸通红。
“谁在那里嚼舌根子？”旁边的小厮见施大老爷气的发抖，忙大喝一声，唬得灌木从后两个偷懒的婆子吓了一跳。
两个婆子一看，居然来了正主，忙不迭往外跑，管他呢，也不是多大的官儿，明个就要走了，还指望多服帖不成！
施大老爷见那嚼舌根的婆子风一般的跑出驿站，气的七窍生烟，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厢房前，里面施大太太还在数落施信芳不孝，施荞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瞧着，往日里大姐姐端得这么高，往后还端得起来么？
施大老爷见状，羞愤惊怒，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加之喝多了酒，提脚踹开了们，抓住施大太太的手腕子，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声惊得屋里的人都失声了一般。
施信芳和施乔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本来都是大门不出的闺秀小姐，最多见过女人见得撕扯打骂，却不曾见过红着眼盛怒中的男子，更何况铺面而来的浓浓酒气，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房里也就静了一瞬，就传来了施大太太和施荞的尖叫声，“啊——”施大太太脸颊红肿了一大片，其中浮起了几个清晰的指头印，头发依然乱了，早上出门前好好簪着的赤金簪子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施大太太状若疯癫，扯着嗓子就朝施大老爷扑去，“啊——施弘文，我跟你拼了！”
两人瞬间就缠打在了一起。
屋里的施信芳和施荞，并着门口的施信荃目瞪口呆！
施信芳最先反应过来，高声道：“还不快快拉开！”说完跑过去拉着施大太太的手臂，还被施大太太的指甲挠了好几道印子。
待众人将这两人拉开，施大老爷酒已是完全醒了，见着几个儿女还有明显过来看热闹的仆妇，恼羞成怒，气势汹汹的指着施大太太，“你这泼妇，没有丝毫妇德，我定要休了你！”说完摔着门板扬长而去。
“施弘文，你个王八蛋，你敢休我试试看！”施大太太见施大老爷狠心得头也不回，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施信荃和施荞手无足措，施信芳看了他们俩一眼，“哥哥和妹妹想必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施信荃红着脸作了个揖，出了门。施荞则面色复杂的瞪了施信芳一眼，带着丫鬟回了。剩下施信芳一个，打发施大太太的丫鬟朱红去取些药来，想安慰施大太太几句，却又开不了口，叹了口气，自己回了房。
这边厢施府夫妻大闹驿站，那边厢佟家却静无人声，几个主子都睡得正熟，哪还有不长眼的在这边吵闹。
待佟玖醒过来就看见了榻上正在看账本的赵氏，驿站的窗纸已经有些年头，微微发黄，带着积年扫不去的灰尘，下午的日光透进来，显得整个屋子里有些昏暗。赵氏对着榻上的光线静静地翻看账本，屋子里十分安静，偶尔听得到账本翻页的声响。
“娘！”
“醒啦！”赵氏抬头向她看过来，眼底浮起温柔的笑意。
佟玖也吵着赵氏甜甜一笑，碧清捧了水过来梳洗，佟玖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常夹棉衣服坐到了赵氏的对面。
“娘，我们明日就要走了吧！”
“嗯，明日启程，还有大半个月就要到京城了，你不是吵着闹着要玩雪吗，京城的雪可是早的很，也多的很，够你玩的！”赵氏将点心盘子朝佟玖推了推，笑着说道。
“娘~”佟玖老脸一红，她是真不记得原来她还这么淘气来着。下榻跑到赵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娘，我有话跟你说，悄悄地！”
赵氏被她这副讲小秘密的模样逗笑了，“好！悄悄地！”说着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
见屋子里没有别人了，想着自己曾在窗户外偷听过的事，遂拉着赵氏到了床榻边上，这样左右皆不靠外，后面是一堵厚厚的墙，声音小点应该就听不到了吧！
赵氏见佟玖神秘还鬼祟的带着她坐在床的脚踏上，愈发奇怪起来。
佟玖压低了声音，郑重的对赵氏说：“娘，这件事很重要，我只对您一个人说！我前个儿醒不过来是做了一个梦！”
赵氏见女儿俏生生的小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也正视起来，“嗯？梦？什么梦？”
“一个十分真实而且很可怕的梦！”佟玖想起记忆中佟家抄家流放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赵氏见佟玖害怕的模样，忙将她抱进怀里，“蓁蓁！怎么了？不要怕！不要怕！娘在这里！”
“娘..我梦见我们进京后，来年爹爹就留在京中为官，因为一篇文章被钦点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后来过了一年，就有人举报说是这篇文章原是祖父所写，爹爹是冒名顶替，拿来谋求官位，风言风语被压下去之后，就有人举报祖父有不臣之心，文章隐射圣上..”
回想起那两年佟府风雨飘摇，佟玖忍不住抹抹眼泪，接着说道：“原以为这次的风波会很快过去，却没想到有人拿出证据证明爹爹通敌卖国，圣上大怒，佟玖被判抄家流放！”
赵氏越听越心惊，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蓁蓁说得逻辑清明，头头是道，如果这不是梦..赵氏大骇！
“蓁蓁！”赵氏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既想知道后续，又害怕结果太难以承受。“这.。。这..”赵氏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了！
“娘！”佟玖抱紧了赵氏，想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她现在还在娘的身边，佟家也没有被抄家，爹爹和弟弟也都好好的！
赵氏抱着怀中的女儿，瞬时回过神来，这些现在也还只是一个梦而已，即便真的会发生，也不是现在！
“蓁蓁，告诉娘，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圣上怜惜祖父三朝元老，功勋卓著，许祖父回乡养老，其余佟氏子弟尽都流放了，女眷也被流放！”佟玖声音哽了哽，“娘！我梦到这里就被吓醒了！没有后续了！”其实还是有的！祖父祖母过逝，她嫁了贺霖，佟氏族人在流放途中遇到山匪，无一存活！惨烈至极！
赵氏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是庆幸还是什么，只觉得事情虽然糟糕，但是还没到那地步去，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呼——蓁蓁！这件事跟娘说就好了，决不能透出一星半点去！连你爹爹也不要说！”
“嗯，娘！我知道！我就跟娘说过！”佟玖擦干眼泪，点头应道，只是——“娘，这个梦有些奇怪，有几段我恨不得连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梦到，有些模模糊糊如雾里看花一般。”
赵氏一凛，“蓁蓁，你还记得些什么？都跟娘说说。”
佟玖思索片刻，想了想，“我记得我们刚到京城不久，大哥哥就与大伯母的娘家侄女儿定了亲！”
赵氏心惊，大嫂以前写过的信的确隐约露过一丝口风，这件事很有可能真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