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岛的一隅，刘彻久久地沉思。小七急急忙忙寻过来，在刘彻身边坐下。
“很内疚是吧？”
刘彻没有做声。
“你下令杀了不高兴，可人家没死，冒死来给你报信，还给你提供了一个避难之所。你下令杀了漆雕烈和追，人家也没死，关键的时候也冒死出来救了你，你一点都不内疚？”
刘彻仍然没做声。以前他总认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人忠于他都是应该的……现在的确有些内疚了，可还不习惯承认。
“不让你内疚了，聊点别的。我发现你对那个朔大人挺好啊。别人稍微说话重一点，你就气成那样。不管朔大人说得多过分，你都不跟他生气，为什么？”
小七歪头看着刘彻。刘彻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也许是因为太寂寞，也许是因为朔大人圆而不滑，油而不腻……
“唉。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会比朕早死五年。”
“啊？我明白了……哎，我也找人算过命，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和去病的婚事，你就会少十年寿命。”
刘彻笑了。这小丫头一瞬之间又抛弃非乐，喜欢霍去病了，这朝三暮四的劲头，大概也只有朕有得一比。小七见刘彻不语，有些急了。
“你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
对了，就是要和你过不去，谁让你总是犯忌讳，惹皇上生气……就算朕不是皇上，起码是个人吧，有起码的尊严吧……可是，怎么样过不去才是最合适的呢？刘彻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小七，如果朕真的把新余交给你治理，你能治理成什么样？”
原来是做官呀……七老爷的责任心上来了。“我一定把新余治理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狗都不咬人的人间仙境，让人们天天念你功德，但是……”
“但是什么？”
“你得给我男人。把新余的男人都放回来。”
已经飞了一小半的路程，非乐再三请求，可白鹭就是不肯停下来。一滴滴的鲜血从白鹭的身上滴了下来。终于，她坚持不住，朝斜下方落了下去。
“白鹭仙子——白鹭仙子……”
就在即将栽到地面时，白鹭忽然止住了落势，和非乐一起滑落在地。白鹭变回人形，倒在地上，全身被鲜血染透。
“白鹭仙子……”非乐扶起白鹭仙子。
“对不起，我不能送你去长安了。”白鹭仙子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替皇上，替大汉百姓感谢你。”
“我……只是为你一个人做的。”非乐的泪水迸流出来，忽然紧紧地把白鹭仙子抱在怀里。这些年来，白鹭仙子一直默默守护，没有要求，甚至没有幽怨。本以为她生性淡泊、独立逍遥、闲云一般来去起落……原来她一直用最极致的爱爱着自己，浓到极点，淡得看不到。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我第一次听见一个男人的心跳，那么有力，可是，又有点悲伤。……非乐，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照顾的滋味，虽然只有一天，但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只要有这么一天，我就没有白活。”
在往日，白鹭是永远也不会说这些话的。小七那样的女孩，每天都可以说“爱”，可白鹭这样的女孩，一生只会说一次。难道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非乐不相信。虽然没有和小七那样的亲密，没有讲过一句“爱”，可是白鹭却已无声无息，渗透到了自己的生命里来。
此刻，看着怀中脆弱的白鹭仙子，非乐恐惧地感到生命的一部分也即将远逝。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墨钜。
“墨钜，救救白鹭仙子，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可是墨钜始终没有反应。白鹭仙子流着眼泪，幸福满足地笑了笑。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非乐赶紧点头。
“我答应过小七，要替她照顾你，可我没有做到……非乐，不要再犹豫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小七，和她成亲吧。这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好吗？”
非乐终于点了点头。白鹭仙子微笑着，闭上了眼睛。非乐无助地唤着白鹭仙子，可是不管他怎么叫，白鹭仙子再也没有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