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阴云笼罩
由于近日前来采货的肉贩子比平时多,安陵君府多加了几头牲口,让子鹫宰杀卖肉。
伍桓正在帮忙,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发现文素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正朝这边凝望。他连忙对子鹫说:“子鹫,我去一趟五谷轮回之所,马上就回来。”
没等子鹫答话,伍桓跑了过去。来到文素面前,堆起笑脸说:“文素,想要羊肉吗?”
文素低眉摇头,手指不停地缠绕着一条丝带。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送去。”
文素抬头说话,却答非所问:“你是不是想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伍桓听了此话,颇感意外。怔了一下,马上说:“不不不,我决无此意,你不说,我都忘了。”
文素低下头,小声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可以发誓,我如有半句假话,就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文素抬起头,没头没脑地说:“你并非屠贾于市、寄人篱下之人,不该长此下去。”
伍桓再次楞住,低头品味这句话。猛一抬头,文素已离去。他思索着,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鼓乐之声……
一支队伍出现在安陵城外。前面是秦国的仪仗队,十名穿华服的秦人举着各色锈着花鸟走兽图案的旗帜走在前面。紧跟着是一辆兵车,上面站着一名秦将,手握宝剑,傲视前方;后面是一辆华丽马车,上面端坐着赵高;接下来是两辆装满各种礼物的马车,后面跟着一队护卫骑兵。最后面是几个秦人,驱赶扎着红绸的牛、羊、猪三牲各三头,队伍气派十足地行进。
安陵君率领家臣们和府中乐队站在桥头迎接。仪仗队到来,乐队鼓乐齐鸣。安陵君迎上前,赵高下车,两人相互行礼,并一同坐上车,继续前行,进入城里。
仪仗队招摇过市,鼓乐喧天。当地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纷纷围过来看稀奇。
伍桓注意地望着,等队伍一过,急忙跑向对面的肉摊,问子鹫:“怎么来了这么多秦人?还带着那么多的礼物?”
“我怎么知道?”子鹫说,围观的人群中,一位老者搭话道:“你没见安陵君身边的那人吗?那是秦国的使节。”
“秦国的使节?他来这里干什么?”伍桓感到不解,老者说:“那谁知道?你可以去问他。不过,现在魏国已被秦兵所灭,所有土地尽属于秦,惟独我们安陵却未受斧钺之灾。今天,秦使光顾安陵,而且以礼相见,不知他们是何用意?”
子鹫把斧子一扔:“管他是何用意,日从东边升,从西边落,安陵人照样吃饭睡觉**种庄稼。怕他什么?”
老者捻须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安陵一弹丸小国,又无军马。秦王如要灭了安陵,只需派一治吏,率百十来人,将安陵君废为庶人,取而代之就行了。现在却如此礼遇,我看,未必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仪仗队已经到了安陵君府。这是一座豪华宫院,大门前,安陵君府的乐队分列两旁,继续演奏着古曲。安陵君和赵高下车,相互礼让着,进入宫门,秦将带着数人也跟了进去。来到堂上,分宾主坐定,秦将手握宝剑,站立在赵高身后。乐队也先后进入,架好乐器。几位侍女先后端上水果、肉脯、果脯等食物,两名侍女用大肚铜壶分别为安陵君和赵高面前的铜尊里倒上牛奶。
安陵君举尊:“请。”“请。”
两人各自饮了一口。乐队继续奏乐。音乐声中,两人寒暄几句后,赵高说:“安陵君想必已经知道,我秦军已举魏地千里,魏王宗室族人很快就要西迁入秦。秦王为人一向德厚仁重,非但不会为难他们,而且将另择一富邑安置,让他们依然过逍遥日子。安陵君不必担忧。”
安陵君朝天抱拳施礼:“多谢秦王的恩典。”
“此外,秦王很早就敬慕安陵君的忠厚。现在,虽然灭韩魏之国,举燕赵之地。但是他还是决定,安陵作为秦之国中之国,将其保存下去,这可是旷古未有的大恩大德啊。”
安陵君赶紧站起来,又朝天一拜:“秦王的恩泽,惠及天下,仁德之至,虽尧舜汤文,也无法相比。”
“安陵君可知鄙人此行的目的吗?”
“不知,请上客明示。”
“魏地现已属秦,我们将按照秦之郡县制,在原魏属地设立颍川郡,秦王打算将安陵作为颍川郡的治所。”
安陵君听了不禁一怔。
赵高察言观色,继续说:“因此,我们准备把安邑一带的方圆五百里土地来换取安陵,安陵君臣与全体百姓全部迁徙到那里。安邑乃是原魏国故都,周围沃土千里,岁饶年丰。你们到了那里,一定能国兴民富,子孙世代绵延不绝。”
安陵君慌了,忙说:“不不不,此事万万不可。
“嗯,为什么?”赵高眼一瞪,安陵君说:“秦王以膏腴之壤以易贫瘠之地,惠泽之恩,有如天露。但是,我从先君那里把这块土地继承下来,地虽小而自足,民虽寡而至亲。请贵使转告秦王,我愿为秦臣而世守此地,不敢违先君之愿。”
赵高脸一沉:“安陵君难道要违抗秦王之命吗?”“不敢,我君臣及百姓在此如老树生根,一旦拔去,怎能成活,望秦王体恤。”
“安陵君真的不应允吗?”赵高瞪起眼睛,安陵君赶紧说:“不敢不应允,而是难以面对先君之灵。”
“天子之命不可违,望安陵君三思。”
安陵君施礼,带着哭声道:“一片苦衷,恕万难从命。”
赵高变了脸,站起身来:“那好吧,你自己去和大王理论吧。”说罢,转身拂袖朝大门走去。那名秦将一脚踢倒面前的案,跟了出去。
乐队停止奏乐,安陵君呆住了。两名侍女赶紧过来,把案扶起,收拾地上的东西。此时,唐雎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朝乐队挥挥手,乐师们赶紧离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安陵君哭丧着脸,唐雎拈着胡须一笑:“依我看,这秦王遣使,非为土地而来,实为宝鼎而煞费苦心。”
安陵君一楞:“宝鼎?”
“对,豫州鼎。”
安陵君不解:“秦王怎么肯定,豫州鼎就在安陵呢?”
唐雎一边踱步,一边说:“当初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将迁鼎的故事写在了竹简上,被秦王所获,因此他认定鼎就在此地。现在,他想了这么个花招,这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秦王完全可以直接兵加安陵,为何要以地易地呢?”
“主君有所不知,那赢政虽然强悍,却生性多疑,而且尤为怕死。几天前,他派了个间谍,伪装成周室宗亲,来此寻找豫州鼎,被我略施小计给吓回去了。前天,他又派了几个刺客前来对我行刺,又被我用计破解。因此,他对我十分忌惮,怕我用巫术取他性命,不敢直接以兵戎相见,所以出此以地易地的诈谋。”
“那、那该怎么办呢?”安陵君更加害怕,六神无主,唐雎坐在了赵高坐过的位置上,说:“怎么办?什么都晚了。”
安陵君一愣:“晚了?此话怎讲?”
“有的盗贼入室,只为取财,得到财物也就罢了。可有的盗贼,不仅要得到财物,而且还要杀人,秦王就是后者。以他的性格,如果不知此事也就罢了,一旦得知,安陵必然大难临头。”
“那、那就有劳先生,赶紧拿个主意吧。”安陵君更加惊慌。
唐雎思索片刻,说:“主君不必担忧,待我明日前去大梁,先会会这个秦王再说。”